被问到感情史,谢漪白更加吞吞吐吐,以当代人的生活节奏,他这年纪、这职业,一次恋爱没有谈过,说出来很怪异,会被误认为有隐疾的程度。
但对他的粉丝而言是件好事,他素来只有台面上的炒cp行为,不曾传过有实锤的花边绯闻。
她们粉他粉得很安心。
所以他格外忌惮邢展云,他多年来艰辛维护的清誉,就那么轻飘飘地被人毁于一旦。
不过以他现阶段的处境,谈清誉是立牌坊了。
“小时候有过暗恋对象,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谢漪白不忘澄清道,“邢展云真不是我的前任,我租过他的房子。只能说差点谈上了,但幸好没有。”
邹延如同听到罕见的奇人奇事,问:“除了邢展云,应该也有很多人追你吧?就没一个是你看得上的?”
“不是看不看得上的事啊,我青春期家里管得严,同学又爱起哄,没机会谈恋爱;成年后边工作边上学,在学校不可能发展恋情,圈内追我的都是……金主。”金主是含蓄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拿钱砸他的暴发户,老和丑是他们最不值一提的缺点。谢漪白说:“我觉得靠自己的实力,我也能火起来,不想借助他们的资源。”
“你很有原则啊。”邹延仍然不解道,“可是现在的人,也不是非得确认恋爱关系才能在一起,就我了解的演员,还是及时行乐的多,没人约过你吗?”
成年人,约着睡一觉是常见的解压渠道。
谢漪白道:“有倒是有,但我比较瞻前顾后,我怕得病……总不能问别人要了体检报告再去开房?”
邹延乐得开怀大笑,说:“你是我见过最出淤泥而不染的。”
谢漪白不知道答什么,只微笑。
邹延笑过了,和他谈论道:“我长这么大,就遇到过两个人没有亲密需求,一个是你,一个是盛柯。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哪儿有毛病,但你刚才启发了我,搞不好他是恋物癖,只爱电影。其实也对,人有什么好,要吵架要闹腾,一会儿要爱,一会儿要钱,不如跟摄影机过一辈子。”
搞不好是他性格有缺陷,才没人和他处得下去。谢漪白暗地里诽谤着,谁会找一个自大狂谈恋爱?除非有受虐倾向。他对盛柯的观感实在不佳,说:“柯导那么有个性,要内心很强大的人才能与他和睦相处了,比如延哥你……”
邹延:“也不是,你跟他熟了,会发觉他为人很坦荡,傲是傲了点,但不会跟你玩虚的。”
谢漪白登时后悔了,他就多余说那句。邹延和盛柯什么情分?竹马啊!世交啊!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他怎么想的?当着邹延的面说盛柯的不好,该掌嘴。
“小白,假如盛柯欺负你,你要告诉我。”邹延洞悉着他每一丝微末的表情,“虽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最多是嘴坏一点,不会真对你做什么。可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不用隐瞒,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谢漪白盯着邹延额角的疤痕,他相信邹延会为他出头,但那又是何苦呢?并不是深仇大恨,而且盛柯对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无非是摸了下他的手。
摸手算欺负吗?算吃他豆腐吧?
邹延口中的盛柯明显是个孤高冷傲的无性恋……再说堂堂一个大导演,想摸谁摸不到,也不像对他另有所图。
呃……是我被pua了吗?我为什么要帮他找借口?我就是不舒服啊!
谢漪白想全盘托出,但考虑到那晚的夜店偶遇,他又难以启齿了,他敢告盛柯的状,盛柯也可以告他的状。等真相大白,面子上过不去的是他。
他委婉地问:“延哥,你确定柯导没有谈过恋爱吗?他的取向是男是女呢?”
“没有,他长那样一张脸,从小追他的人没断过,我没见过他和谁走得近。”一提起发小,邹延滔滔不绝道,“他是真的眼光高,谁也看不上,嫌聪明的不漂亮,漂亮的不聪明,拍完《昨日高悬》就对我说过,再也不想导以男演员为主的戏,那些人笨得无法沟通。所以《浣青夫人》和《家宅》都是女人戏,他还是更喜欢女人吧,我猜。”
谢漪白不以为然道:“如果他看每个男演员都笨,为什么不自己演?他那张脸很上镜啊。”
“他不喜欢被观看。我们上学那会儿要拍作业,临场被演员放鸽子,我让他顶上,他死活不肯。”
“哦。”
邹延探究着他的眼睛,“所以小白,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单这一句话,便足以让谢漪白汗毛倒竖。不会是盛柯私下向邹延告密了吧……说来他到底在怕什么?去个夜店而已!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随便吧,他只是如实表达感受,他说:“延哥,我也不想挑拨你和柯导的关系……我知道你们很要好,但你能不能跟柯导说,让他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我就是很笨的男演员,我都分不不清楚他那些话是真是假,是调侃还是针对我,我不喜欢那样……”
明明不想拍男人主演的片子,还说为他写了剧本,骗人的吧!
敢于承认自己笨的人不多见,再者长得漂亮,说什么都不会惹人生厌。邹延在认识他之前,没想过自己的取向是漂亮笨蛋,这下有种发现新大陆的喜悦,想要揽尽陆地上的奇珍异宝,全部捧到他面前但求他一展笑颜。
“好,我向你保证。”邹衍说。
盛柯三天没出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加班加点地赶剧本。
他心无旁骛,连打印机旁散落的纸张也不去管,一端杯子,摸到杯里的咖啡放凉了,而他还没动过。他喝完冷冰冰的苦涩液体,要再去冲一杯,手机却弹出新的微信消息提示。
邹延:在忙什么?
写剧本
邹延:晚上有空没,约饭?
没空
邹延:那我就在这儿说了,你不要再吓唬小白,他都怕你了
盛柯左手握着杯子,右手拿手机,来到咖啡机前,但他胃口尽失,单手打字道:看不懂,他跟你说什么了?
邹延:我才要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他跟你说我吓唬他?
邹延:你别不认,我还不知道你说话有多难听吗?
盛柯百忙之中抽出几分钟和人掰扯,全是看在和邹延的昔日情谊上,他没有余力去琢磨那些细枝末节。
他有吓唬过谢漪白吗?他不记得了。
那怎么着?我也得设宴给他赔罪?
邹延:我问问他
盛柯叹为观止,是他小看谢漪白了。
“小白,要盛柯当面给你赔礼道歉吗?”邹延遵循着他的心意。
谢漪白一口茶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吞急了,呛得咳嗽道:“不不不……那倒也不必。”
他何德何能啊。
邹延按原话复述道:那倒也不必,你以后注意点就好了
盛柯伫立在原地,沉思良久。
什么意思?挑拨离间?
他回到书房,盯着电脑屏幕上未完的文档,手指放在鼠标上犹豫着,最终也没按下删除键,他点击保存,将文稿挪进了名为“草稿”的文件夹里。
谢漪白在干什么?他们的几次见面不都很寻常吗?
盛柯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应当是忿然的,结交了二十多年的挚友,为一个外人跟他说这种话。但他对邹延并没有浓烈的爱恨,也不在这份友谊上付诸过多的精神寄托。
他早提醒过邹延了,小白不白;也提醒过谢漪白,真心才能换真心。作为好友和旁观者,他该说的都说尽了,这两人非要搅合拉扯,他又帮得了他们什么呢?
他几时吓唬谢漪白了?他甚至给了谢漪白前所未有的重视和优待。
说他傲慢也好,自视甚高也没错,但他的剧本在演员当中很抢手是事实。谢漪白认为这是吓唬?天底下竟有这般不识好歹的人。
盛柯只可惜自己的剧本,简洁的框架,精妙的起承转合,通俗易懂的题材,点到即止的主旨。它本该是一部不错的电影,邹延也会看好它的。
他蓦然回想起谢漪白当初大半夜给邹延发的微信,说还是想拍网剧。
行,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盛柯想开了,将来遇到更为契合的演员,再把故事写完也不迟。
然而——
这番转变和其中掩藏的缘由,如一根刺扎入他的心底,不疼,仅仅是令人不安。
他刻意忽略并百般不愿承认的是,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以抗拒相待。
谢漪白不稀罕他抛出的橄榄枝,还利用邹延来回绝他。
他越推敲,那根刺就扎得越深一寸,谢漪白的脸庞也更清晰一分。
“延哥,你在跟柯导聊天吗?”
“嗯,但他不回我了。”
谢漪白:“也许在忙吧。”
他没看见邹延怎么跟盛柯说的,但他估计盛柯今后不会再搭理他了。
谢漪白恍然大悟,他要的居然是盛柯别再搭理他了。
他害怕那次的肢体接触,一联想起那种面红心跳的感觉,他浑身都在细细地剧颤着。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想规避,只想缩进他薄脆圆润的蜗牛壳里。他是蜗牛,盛柯就是拿木棍的小孩,每回都在他身上戳戳弄弄,搞得他不自在极了。
谢漪白已隐隐预见:他若是和盛柯扯上关系,恐怕要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漩涡。
因为他迟钝地意识到了,那细细的剧颤,是情爱剧中频繁描绘的“心动的前兆”。
邹延对他好到没话说,他可以不喜欢邹延,却不能背叛对方。
就当他假清高吧,不做亏心事,是他为人的宗旨。
把盛柯当陌生人,不去贪图一时的馈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这才符合他对未来五年的规划,他要奋斗事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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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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