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霞家是独门独户立在山腰上的,平日里连白天路过的人都不算多,更别说晚上。
夜幕笼罩下,群山相依,像一座座怪兽趴伏在大地上。竹影摇曳,凶狠的狗吠声迎合着越加凄厉的风声,显得有些可怖。
徐炳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一边打开院子里的户门,一边驱赶着堵在门口的狗群。
门外的人正拿着一瓶酒讪笑着,“二舅哥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徐炳夜里看不太清,人出声了才认出来是谁。他脸色一下子变了。
来的人正是他们曾经的“大姐夫”——张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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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这位张耀宗和徐家大姐徐闻珊的故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呐!
年轻时的徐闻珊是整个村里都闻名的美人,她不仅相貌出众,性格也坚强乐观,干活更是麻利爽快。
张耀宗为了娶徐闻珊,也是拼尽全力的。那一年,张耀宗每天早早地就起床替徐家人割好猪草;甚至每个月送些鸡蛋来徐家;徐闻珊生理期时下腹常常疼痛难忍,有一次还晕倒了,张耀宗便每月自己弄些汤汤水水来。
这种痴情当然把整村人都惊动了,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打趣徐闻珊:你命真好,遇上张耀宗这么个好男人;张耀宗肯定喜欢死你了,不然怎么对你这么好……
徐闻珊一开始并不喜欢张耀宗,初初听到这些话她甚至会生气郁闷一整天,只是身边人都这么说,她渐渐也开始接受了张耀宗的示好,在年末的时候便和他结婚了。
婚后一开始的五六年里,徐闻珊和张耀宗倒也算得上恩爱和谐,徐闻珊也在这段时间生下了一双儿女。
只是后来张耀宗渐渐不安分起来,先是找了个隔壁村的一个女人,被徐闻珊戳穿后,他也不想再在村里呆着,便又找人借钱去了越广市“做生意”去了。
张耀宗一借到钱便溜去了越广市,债主寻不到人,便都堵在徐闻珊门前让她还钱。
可怜徐闻珊昔日清秀的脸庞已经被青白的颓败爬满,却还要遭此劫难。当时徐家一家正因刘萱的病而焦头烂额,竟也没能帮到自己的女儿。徐闻珊只能让债主将家中的物件一一变卖,又承诺会逐月还钱,这才免了债主的刁难。
等徐闻珊好不容易还清债务,就那么巧,张耀宗便带着自己的“爱人”回来了。徐闻珊这下也彻底死心了,不管村里的闲言碎语,拉着张耀宗就去离了婚。张耀宗做了亏心事倒晓得心虚,把房子给了徐闻珊,孩子也不要了,自己和那个女人在村头另建了一座房子。──────────────────
因此,徐炳一看到张耀宗,那是既气又惊。憋了半天,他语气生硬道“你来做什么?”
张耀宗笑得近乎谄媚,“二舅哥,我来看看孩子,听说闻珊带着孩子回来吃饭了,我特意提了瓶酒给爸呢。”
如果是徐国栋或是其他徐家人在这儿,就能发现不对劲了。
张耀宗和徐闻珊离婚的时候可是放了狠话,一辈子不来他们家的人眼前碍眼的,这又是“二舅哥”又是“爸”的,还不知道这人又憋了什么坏心思呢。
可惜徐炳一向神经大条,他只是不乐意见这个男的,见他说这么恶心的话,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惦记着俩儿女?不会是又欠了钱想让我姐帮你还吧?”徐炳干脆利落地转了身,往堂屋里走。
张耀宗赶紧跟上,听了徐炳的话也没说什么就是“嘿嘿”笑了两声。
张耀宗一进堂屋,全家人都霎时安静下来。吹牛的、吃饭的、喝酒的,全都像被冰冻住了,僵在原地。
徐闻珊倒是挺平静的,神色不见恨意,只是夹了几箸菜到张洁莹碗里,让张元豪带着妹妹到房间里吃饭。徐闻霞则先带着两个小孩进房间,替他们开了灯,又安抚了一下强装镇定的哥哥,便重新回了堂屋。
徐安跟着徐国栋一起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张耀宗。徐炳没有回原位,而是站在了门口,像是随时要动手按住张耀宗。
张耀宗的心理素质挺强大的,这种情形下还能笑着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爸,我给您带了瓶酒,您尝尝。”
他将酒放在饭桌上,离得近的徐闻霞拎起来就往门外砸,“砰”——酒液氤氲在地面。
张耀宗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笑。“六妹回来了?脾气还是没变啊呵呵呵。”没人理他,他的笑声也逐渐干瘪,变成一片纸,落在地上了无声息。
徐闻珊对这个前夫也是有些了解的,她是在场唯一一个还能夹起菜送进口中的人,“说吧,有什么事?”
张耀宗强撑着笑意,“没什么,就是想见见孩子。”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徐闻霞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可算想起孩子了。”
徐闻珊也笑了,“好啊,之前的抚养费你都没给过,今天可算想起交了吧?”
张耀宗这下笑不出来了,“闻珊,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我好歹是孩子他爸!你这么对我,两个孩子心里能好受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受不了徐家人了,“我这次来,是有好事和你们说!我之前去越广市做生意,认识了一位大老板!他最近联系我,说有一笔生意和我谈,只要我肯投钱下去,半年翻两番!”
张耀宗这时又换了一副面孔,恳切地看着徐闻珊,“闻珊,我这次是想替两个孩子搏一搏,他们快读小学了,没有好的条件,以后就没有前程了!”
徐闻珊仍然是扒着碗里的饭,不搭腔。
徐闻霞这下子摸清楚他的意思了,“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借本钱给你吧?”
哪知张耀宗不要脸到了极点,“闻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我后面是要跟着老板去闯闯的,你给点赞助,就当是我们一块给孩子拼个未来,也让两个孩子看看我们作为父母还是尽责的嘛!”
徐国栋醉醺醺的,但也没多糊涂,他指着张耀宗鼻子骂“你个死扑街!还想着占我女儿便宜?去死吧你!”
这下徐炳听懂了,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拽着张耀宗的衣领,一手朝着张耀宗肚子那块狠狠来了几拳,“我让你做生意!我让你找女人!我让你拼未来!”
张耀宗被打得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他像条丧家之犬,整个人蜷缩成一坨鸟屎样瘫在地上。
徐闻珊了解这个人,怕被他讹上,赶紧喝住徐国栋和徐炳,“爸!徐炳!”徐炳恨得牙痒痒,“哐当”,他猛地松手,张耀宗的头狠狠亲吻了地板。
“你的钱不是在你老婆那里吗?问她要吧,再来找我我就让人拆了你家,拿来填你欠孩子的抚养费!”徐闻珊说到最后,怒目横视。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都低估了张耀宗的厚脸皮,他听见徐闻珊的话语,反而以为徐闻珊吃醋了才会这样对自己。看来她还是放不下我!怀揣着这样隐秘而自得的心思,张耀宗心生一计。
“闻珊,”张耀宗叫这名字时,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还故意颤抖着嗓子,显得格外虚情假意,“我有我的难处啊,什梅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想着钱钱钱!又要我赶紧给房子装修,又想着我帮衬着她娘家,唉……现在想想,我真的觉得……”
张耀宗故作忧郁,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还时不时用那种恶心黏腻的眼神瞄着徐闻珊。
徐闻霞简直要恶心吐了,她和大姐从小就了解对方。小时候家里父母宠着几个儿子,许多家务都是徐闻珊和徐闻霞一起完成的,这培养出了她们之间牢不可破的默契。
她知道徐闻珊固然对张耀宗和刘什梅这俩人痛恨不已,但她更想守好自己的儿女健康快乐成长。张耀宗对她的纠缠只会让她生气、痛苦,而绝不会重新回到那些子女和自己都被忽视、伤害的日子。
徐闻珊果然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做出这种令人恶心的动作!”
张耀宗脸上那层忧郁、苦恼还暗藏着勾引的假面僵了一瞬,渐渐露出了底下那张自私、丑陋的真相。
“霞妹,”张耀宗见其他人并不吃他这套,便干脆转向徐家最年轻、曾经最好骗的徐闻霞,“你一路看来,你也知道,一开始我对你姐那也是很好的啊,我为什么找别人?还不是因为闻珊有了孩子以后抠门死了,我心里苦啊!你自己一个人到外面打拼,你应该能理解没钱的窘迫啊!”
徐闻霞简直要笑死了,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她的前姐夫的脑子还是这么不好使。“我只听过没钱就去偷钱,没听过没钱要去偷人的,你自己痴线不要拉上别人。”
张耀宗见每个人都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也有些恼怒了,干脆蛮不讲理地大喊起来,“元豪!洁莹啊!爸爸想你们了!你们妈妈家里的人都欺负爸爸啊!”张耀宗喊叫起来便不管不顾,整张脸涨成紫红色,眼睛瞪得极大,血管青筋暴起,简直令人作呕的一张脸。
“顶你个肺。”徐闻霞离他最近,实在受不了他的弱智言论了,“啪”,她一巴掌糊在了张耀宗脸上。张耀宗几年来没干过什么活,整个人瘦得跟竹竿一样,力气也没多少;而徐闻霞天天搬几十斤的牛杂,他们撕起来,张耀宗哪是徐闻霞的对手?
徐闻霞膀子一抡,就把张耀宗的手反剪在身后。“啊──”张耀宗痛苦地嚎叫着,“闻霞,闻霞,疼疼疼!”
徐闻霞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张耀宗扔到了门外。
她拍拍手,“安静了,元豪!洁莹!出来!我们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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