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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薄孤灯(八)

魔头出世,在场众人无不驻足仰望,盘旋在他们心间上头浓厚的阴云沉重得好似要当场压下。

“破。”朱唇轻启,一言落地,原本呈完好一块的天竟开始自发崩裂瓦解,大片大片的空间碎片脱落降下,宛若一场天神对凡人施与的冷漠审判。无论修士还是魔修,又有谁见过这般可怖景象,看着那被烈焰裹挟着的无数巨大天空残片,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逃?能逃哪去?连天都塌了,他们又还有何处可去!

万彦宁与淅风两眼相对,而后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兵器,以法相之姿尽可能地将坍塌的天空托起,虽然确实延缓了碎片落下的速度,但从大局看来他们的努力无疑还是杯水车薪。

“青云剑法第六式——群龙无首!”

只见一道更为炽热红亮的焰光铺散开来,将那正还在脱落的天空碎片全数淹没,于眨眼间烧成灰烬,随风散去。

“顾兄。”负剑而立,萧望川拦在了顾渊身前,凝重的双眸中闪过一瞬微不可察的思念,“我来赴约。”

“只凭现在的你,还不配与我交手。”久别重逢,那人却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甚至不愿再多看前人一眼。

说罢,他抬手覆起,上方裸露在外的虚空中应势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不等地上众人反应过来,他们便控制不住地倒悬飞起,整个身子直往那黑洞洞的虚空里钻。

见状,萧望川指尖凝出一线微光,他用灵力织就了一张网,将那虚空外层严严实实地封锁,但出乎意料的,还不等飞起的人们彻底被吸入其中,他们的生命力就已被抽尽,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你把他们的生命之气吸收了?”感受到从顾渊身上散发出的越发浓重的魔气,萧望川不可置信地叩问道,声音中少见地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愠色,“为了修炼,你不仅吸收了战后亡者们的怨气,现在竟连活人的生命力都不放过了?”

那人对此却是不可置否,只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不过蝼蚁,杀得多少又有谁能奈我何?”

“停手吧,顾兄。”意识到不论如何再去填补那个窟窿都无济于事,萧望川立刻朝前人挥出一道凛冽的剑气,“魔气会侵损你的心志,再不停手就来不及了,趁现在,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余地?”单手接下剑气,闻言,顾渊却是一声冷笑,“我不需要。”

言毕,忽又有十余尊法相天尊神像从虚空裂隙中爬出,用其巨大的身躯将正中的萧望川层层包围。后者眉心拧作一团,反手甩去一记亢龙有悔便将它们尽数拦腰斩断。

雪白的剑身倒映出其主无可挑剔的侧脸,凝视面前往日的交心之人,萧望川冷声道,“你误会了,今日我本就没想给你选择的机会。”

苍穹虽已被顾渊撕裂,但汹涌的雷云依是争先恐后地自于四面八方赶来。

那是萧望川飞升的劫云。

他举剑,当着众人的面生吃下第一道天雷,随后面不改色地反将雷劫之力注入剑中,再次挥出一道威势更甚的剑气。

顾渊还是仅用了一只手便将其拦下,但这一回,他朝后极浅地退了半步。

“青云门的剑术杀不了你,但我有三剑,不知阁下可否接得。”受过一道雷劫后,萧望川周遭的气场也一并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一身红衣的他站于世界顶端,望向顾渊的眼中看不出分毫别样的**。

"愿闻其详。"

“一剑。”话语间,层云间又有雷声轰鸣渐起,紫红色的光闪烁过后,一道更为恐怖的天雷降下,但其下之人却是视若无睹继续道,“开云天!”

他将那道可怖的天雷于半道从正中一分为二直接斩断,连带着那劫云也被大盛的剑光肃杀殆尽,展露出了万里晴朗的景状。包括只劈出了一半的那道,余下八道小天劫内蕴含的灵气也被这一剑给全数吞下,伴着仙剑主人的一声怒吼,势不可挡地袭向前人。

如此一剑,直叫天地改色,原为顾渊撕碎的天际被粉碎得更为彻底,剑痕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捅个对穿。

顾渊不敢轻视此剑,但也不脱逃,只迎面举双手接下。双腿深陷入地里,待剑气散去大半后才能看清他身侧的所有土地竟都被这一剑击溃。滚烫的岩浆迫不及待地喷溅而出,炽热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他的衣摆,却不能燃其半分。

可不待这第一剑彻底完毕,第二剑便又再度锋芒毕露地攻来了。

“二剑,分日月。”

但见一柄难以想象的巨大仙剑从虚空中探出,剑尖对准顾渊,携着无上的威压重重降下。身处此剑之下,莫说是人虫走禽,就是当世间最为高耸宽广的山川湖海都渺小如粒米一粟。

仅这样还不够,笑春风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般飞起,盘旋于其主人身后,并以萧望川为中心,变化出凝实的虚影足有亿万把,同那巨剑一齐纷纷降下。

剑身燃火,遮盖日月的巨剑宛若天地间再一轮烈日,随剑作的云海呈天罗地网之形而去。

顾渊口中轻叱,体内澎湃的魔气登时将他全身包裹,最后变作盘古身形,以魔体硬抗剑威。

也即此时,更为夺命的大天劫席卷重来。只听得声声惊天动地的雷响,那劫雷便朝巨剑一连劈出数道,可非但没能将那剑撕拉粉碎,反而助力其被淬炼为更锐利强盛的模样。

两方一时僵持不下,终于,在第八道大天劫落下后,不堪重负的巨剑终于是在顾渊的一声咆哮后被折作两截,连同那旋绕周侧的漫天飞剑也都被反弹倒击回去。

“定。”一声令下,势如破竹的仙剑们便就这般直直地定在原地。萧望川将手一伸,笑春风便自动飞回到了他的手中,而那些虚影则被一概抹去。

与怀空仙尊所言分毫不差,第九道,也即代表着离成仙仅一步之遥的天劫并未当即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连通着整个世界的天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脚踩天梯,萧望川拾级而上,只要将天梯走尽,步离虚空之外,他便可以算作是飞升了。

不知走了多久,漫长的前路仿佛永远也望不到尽头,一直到眼前一成不变的事物被一抹熟悉的黑色沾染,他才终于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昔日少年半步成仙,乌发如瀑,红衣如枫,只身一人,唯愿杀上九重天。

而天梯前只站了一人。

哑巴顾渊笑了笑,红目妖艳,残阳似血。

可嘴硬是假,心哑是真。

审判他的不是无情的神明,是他情根深种的爱人。萧望川眸光微动,喉结上下一滚,使出了最后的一剑。

“三剑......”脑海中似有回忆翻滚,他再又看尽了自己的一生,而盖上那回忆终篇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断缘,斩孽,葬平生!”

倾注了他全副修为的一剑击去。

顾渊没有再如前两剑般站在原地硬接,反是也将腰间佩剑解下,模仿着那人模样,将全身的魔力注入其中,自上而下使出一剑直面对上。

世界好像在此刻被按下了静止键,变得模糊,发白,无一人可看得真切。

......

萧望川嘴角勾起,顾渊的一剑不偏不倚地穿透了他的心肺,甚至其余下的威力还波及到了他身后的天梯。那连通着外界,古往今来为无数修士们所向往的天梯就这般被斩作数截,化作流火,点燃了人间。

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满满当当地载着一个顾渊,不甘地望向那距离自己越发遥远的身影,少年永远闭上了双眼。

全因倾注他毕生修为的最后一剑,本就不为弑神而去......

九重天上,祂本饶有兴味地看着下界正发生的一切,忽而虚空开始猛一阵剧烈震颤,随后便有一道极其强大的剑气飞来。

祂没有实体,哪怕出现此番情景也丝毫不用担忧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谁料,出乎意料的,这一剑竟不是为他而来的。

萧望川虽未能飞升,可他用生命挥出的一剑却破开了加诸于神之身的枷锁。

束缚顾渊真身的红色丝绳被一剑斩断。他从悠久的沉睡中睁开眼,彻底恢复了自由。

“真是没想到啊。”对此发展,祂欣喜万分,“人这种生物可真是奇妙,为了一个情字,竟是为了救你连性命也不要了。”

“住口。”顾渊阴沉着脸,双肩颤抖,整个人似乎都处将要爆发的边缘。

可祂却是并未理会,继续说道,“真可惜,你那一剑大抵是将他的魂也给碎了,他太特殊了,这会就是我出手只怕也救不活了。”

“住口。”

“但你做了什么呢,顾渊,复仇的滋味让你快活了么?天梯已毁,修真界重蹈覆辙,为了逞一时之快,你早早地便把赌约抛之脑后。”

“住口。”

“你是不想听我说些什么呢,是说你设计害死了他的挚友,还是......”

“够了!”双目猩红的顾渊终于再忍受不住,厉声怒骂道,“够了吗?还不够吗?还不满足吗?这么多年,这么久,你将我囚禁于此,看我祸友,弑忠,杀亲,害师,看我从天之骄子变作一滩烂泥,无恶不作极其,只这样还不够吗?只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也不曾放过,为什么要将我逼上这一步?回答我!回答我!”

祂有些愕然,只不待祂作答,就听那人忽而疯魔似得狂笑不止。

“死了好啊,死得干净才好!我就要看着他们被火活活烧死,他们就该被火烧死!烧吧,烧吧,愚蠢至极,在火海中继续去做着你们那飞升的春秋大梦吧!”

他神神叨叨地反复念叨着,好像已成了个彻底的疯子,笑着笑着,终于坚持不住得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哈哈哈哈!他们该死,所有人都该死!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这一切,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们自找的!”

他一面哭一面笑,表情几番扭曲,最后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我已经,受够了啊......我真的,救不了他们。上辈子也是这样,重来一次还是这样,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到底还要我付出什么,这场闹剧才能结束,到底还要我牺牲什么,一切才可以结束......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的孩子,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祂用略带蛊惑的音色说道,看着正跪坐着的顾渊,假模假样地用神力凝出了一只手。可惜不等他内心了无波澜地模仿人类的习惯抚上那人的头,顾渊就先一步攥住了祂的手腕。

“契约已成,我之所求是为恒久切断九天之神与修真世界的关联。”

抬起头,顾渊如狼般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除了湿润的眼角,任谁也难联想到他方才的狼狈模样。

“你在骗我?”

“一些障眼法罢了。”右手打一响指,虚空中浮现出的修真界投影又变了另一副模样——天梯被粉碎的事实并未改变,但其燃烧残垣的流火却并没有再一次毁了世界。

“从......”

“从因果线被切断的那时起。”顾渊打断了祂的问话,“我虽实力不及你,但身为同位存在,用些简单的障眼法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着,他微微地一顿,补充道,“你太高傲了,以至于从未将我等放入眼中。”

“你说赌约失效了,可并没有,因为我从最开始与你赌的本就不是重活一世的我能否拯救修真界,而是......作为丑角的我为你呈上的这出戏剧能否叫你满意,你输了。”

“现在,言出法随的万世之主,向我兑现你曾许下的承诺吧。”

祂诡异地默了一瞬,随后虚空中由四面八方传来了褒赏的掌声。

“好,好,好,顾渊啊顾渊,我真是小瞧了你。斧砍刀削折不去你的一身傲骨,烈火三千焚不尽你的赤子之心,你竟是胆大包天,剑走偏锋至此。”因为修真界的权能正在被转移到前人的身上,祂的声音变得越发渺远,到最后几乎都快要消失不见。

但值此时,祂却忽又话音一转,“万年来因果线将你困于此地不假,但同时它又吊着你的命。那位小家伙替你斩断了前世的罪业,可作为代价,你也不能再回到人间了。”

“我本无此愿。”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祂没能听完顾渊的后语便彻底失去了观测修真界的权能。

诚如祂在最开始的判言,担负未亡人这一身份的顾渊必须死。

他本就是抱着死意来的。

天梯不单单只是作为一座连通修真界与九重天之间的桥梁这么简单,它原是神明为维持修真界永恒运转而订立的不变法则,是为世界之基底。失去天梯的修真界终将会因秩序的坍塌而走向崩溃。

顾渊此人,在他还可被称之为作萧望川的前世,正是因为在不知此内情的前景下破釜沉舟地将天梯毁去,这才阴差阳错地酿成了大过——救世不成反亲手葬送了整个修真界。但同时也是此举,意外打破了祂对于修士的有意限制,叫他得以脚踩法则之上,另辟蹊径地练就了如今的一副半仙之躯。

天梯不可毁,但,天梯又不可不毁。旧景重现,藏在崩落天梯背后的是世界本源的空白,而在定立赌约之前,顾渊便已想好该如何应对。

他要成为世界新的法则,以自己的半仙之体为代价,抗负起世界在新规之下的运转。

他即世界,世界即他。既如此,□□能否回到人世对他而言早已没有任何必要。

“望川。”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许熟悉的声音。

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再这么叫过他了。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切割,不敢也不能再提起的名字。

多久没有被人当作一个称呼的象征符与他划上等号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见到了一个既在意料之内同时又在意料之外的人。

是万彦宁。

又或者,该称此时的她为天道了。

“你......”

“我是她,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前世的她,从始至终,不曾改变。”

本能告诉她,人在这种情形下应当是要笑的,但当她并不自如地扯了扯脸颊两块的肌肉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忘了该如何去笑了。

“罢了。”她放弃再去费心琢磨这个动作,选择先解释道。

“在那场劫难中,我意外活了下来,并与祂做了一个交易。祂确实将世界重塑了,可天梯本就是位于世界之上的存在,所以被重塑的从来都只有修真界,而并不包括那座被你毁去的天梯,和天梯所代表的法则秩序。”

“所以你就去当了新的天梯?为什么?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顾渊颤声,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将于此世界永远泯灭自己的存在,但作为交换,祂赐予了我重临修真界的机会。我的记忆与修为被抹去,得到了一具可以在人间自如活动的身躯,也即今世你们所见的那个万彦宁。如今祂已离去,而我也将如我所愿,为修真界谱写新规。”

“这些,不该由你来背负......”闻言,顾渊别过头去,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那你又为何要做出这个选择呢?”万彦宁反问道。

前人一顿,旋即无奈自嘲,“大概...大概因为萧望川他就是个傻子。”

“虽然如今的我也难以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何要定下这笔交易,但从记忆看来,她兴许也只是,想和你们一同生活在你曾向她提到过的那个世界。”言毕,祂不解地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傻子。”

“你不该在此,回去吧,望川。”看向顾渊的眼睛,祂面无表情地说道。

“因果线已断,我与尘世已无瓜葛,回不去了。”

“剑气斩断的是你前世的罪孽,但你还有一笔债务未尽,在此之前,九重天不是你该长存之地。”祂朝顾渊的心口仰首一指,说了这么一句。

顺着祂的目光看去,顾渊这才发现原有一根醒目的红线正穿过了他的心脏,宛若宣誓主权般向后伸展绵延。

好像有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于此刻“啪”的一声断了。

他靠着那一笔笔血债续命苟延残喘至今,却忘了这世界原还有一人愿将自己的心肺剖出,叫他一遍遍地看清那血淋淋的滚烫爱意。

上元节的红衣少年又在他的脑海浮现。

“顾兄,我们生同衾,死同椁,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再不离别。”

恍惚之际,他仿佛又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那日樟树叶间无心挂上的红绳,到头来竟真将他们二人的命运再一次相连。

“去吧。”祂推了推顾渊的后背,催促道,“回去吧。”

后者脚步一凛,只觉身体忽而变得极轻,随后便控制不住地从云端跌下。

累世业障因果,蓦然回首,才发现诸般因果报应抵不得心中这一道红尘枷锁。

于是热泪滚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既之所向,一往...无前......

许久,静谧的虚空中传来少年的三两声轻笑。

“顾渊必须死。”

“顾渊不必死。”

神明自穹野下坠,轻得像一尾鸟羽。

他向下坠着,落着,奔赴着,

奔赴着这新生的人世间。

“师弟天生聪慧,只可惜不愿意将心思分与正道。”

“蠢货,青云门要是让你当掌教还不如就此解散算了!”

“道友好身手,在下青云门林子涵,不知道友大名?”

“小道姓萧,名乐安,字望川,师承青云门掌教清虚仙尊,先前对顾公子多有隐瞒,见谅。”

“我一瞧见顾兄就觉着亲切,好似一见如故,你说我俩莫不是有着前世的缘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孽缘也是缘。顾兄,这回可是你亲口承认的,你同我有缘。”

“衣裳穿好了,来替我梳头吧,顾兄。”

“你可曾听闻有一个词,叫‘殊途同归’?我虽与你算不得同路,可却是尚能有同一处归宿。”

“今日请诸位共鉴。我萧望川,先大梁太子,清虚仙尊座下大弟子,现青云门掌教,钟情于我身侧的这位顾公子。萧某在此立誓,此生非顾公子不娶,你我二人,生同衾,死同穴,白首永偕,再不分离。若萧某今日有一言作假,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兄。”

“顾兄。”

“顾兄。”

“……”

......

终于,他坠入了一个怀抱,像那一渠清水,化去了烈火三千。

熟悉的体温贴近颈侧,恍若隔世。

“抓到你了”

他说。

抛却了恨,洒尽了毁,抹平了苦。

顾渊这才发觉,那是他十里长欢的平生,是他业海自招的妄念。

还没写完,下面还有一章是萧望川视角,以及解释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番外三是顾渊视角,补充正文了[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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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薄孤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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