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微顺势松开手中金穗，“给你，用这个。”
萧霁不明所以接在手中，手指轻捏了一下，便理解了宁颂微的意思。他将那金穗收好，脑中已经觉出了些许混沌，身体内被香气催发的那股冲动不断刺激着他的意识，可偏偏怀里的女子还不自知，动来动去的不能安分。
见萧霁只收下不搭腔，她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小声嘟哝着，“等他们情浓之时……”话说了一半，便被殿中忽然响起的动静堵在了嗓子眼。
女子的娇吟和男子的喘息声，伴随着衣料摩擦的声音，被殿内空旷的屋梁无限放大，传入柜中的两人耳中。
宁颂微觉出了一丝不对，这不对，来自自己的身体，方才那香气带来的燥热之感化成了此刻的实感，她体内浮现一股莫名的情潮。
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但她无力思考，只觉得眼前萧霁近在咫尺的男子气息充满诱惑，令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直至被那萦绕在鼻端的冷栀包裹住。
萧霁自然注意到被他笼在身下的女子忽然颤抖的呼吸，她不似他有武功在身可勉强抵抗，加之这种燃香向来在女子身上的作用更大一些。一双纤柔的素手已环上他的肩颈，他避无可避，便被那股冷莲的香气扑了满怀。
那冰凉柔软的指尖擦过他颈间因极度忍耐而浮现的青筋，萧霁阖眼，张口时，欲说的话却因为她接下来的动作而转变成一声轻哼。
她攀着他的肩，踮起脚来，温软艳丽的双唇贴上他颈上的皮肤。萧霁脑际空白了一瞬，好似有无数焰火在脑中炸裂，他忘记了此情此景，他们尚且在汤泉宫内，外面就是萧阳樾。
她身上的馨香充斥在他混沌的意识中，口中干涸，唯有一个地方能解他的渴。
耳边靡丽**之声欲盛，萧霁低头，眼前女子已踮脚奉上芳泽。
一瞬间，记忆冲破枷锁，纷至沓来。
明暗半开的红楼外，她眉眼清傲骄矜，映着春色和笑看向卑微至尘埃的他；清晨朦胧的晨雾里，她站在车辕上，伸出的手五指如葱玉，堪堪递到他眼前；酒楼窗边，她探身遥看，笑靥如花，比夜幕焰火更为粲然；承天台外，她受人欺辱，既委屈又倔强将掌心的伤痕给他看……一幕幕，皆是两人之间的过往。
他竟然会忘记，他怎么能忘记……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他真的是穆清风。
本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揽在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萧霁用了狠劲将宁颂微扣进怀里，几乎将让她双脚悬空，如沙漠当中濒死之人遇到天降甘霖，又如身处烈焰之中恰逢一股冰泉，这一吻，来势汹汹，情迷意乱。
宁颂微一半清醒一半迷离，但药力和这个吻一同作用之下，她已失了思索的能力，只想要萧霁，那股冲动将所有的理智意识都全数挡在外面，又似是深埋于心底多年的臆动被骤然唤醒，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模糊间，她想，那些求而不得，那些恩怨情仇，就算抛诸脑后又能如何？天下也好，江山也罢，旁的人的命途，又与她何干？！
许久过后，热息缠绕的双唇才缓缓分开，柜外暧昧之声犹在，萧霁禁锢住她不安分的手，与她额头相抵，气息尤其灼热，低哑开口，“郡主……当真全忘了吗？”他捧着她的脸，指腹擦过那滚烫脸颊上不期落下的一滴泪。
宁颂微喘息着不回答，她只觉得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很难受。手仍是想往他身上去摸索，可萧霁不松开，这一番唇齿缠绵之后，他衣襟被她拨弄的凌乱敞开，可她身上却一丝不乱。
“罢了。”眼前的男子语气颓唐无力，片刻后，起手在她身上穴位暗点两下，声音重归沉冷，“先忍耐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罢，他便轻推开柜门，又将她小心扶坐在柔软的衣物堆上，再次关上柜门离开。
殿中男女之声猝然停止，好像从未出现过，整个汤泉宫当中寂静无声，宁颂微坐在柜中，一边与身体上的异样对抗一边努力想从充斥在这逼仄空间内，她一人的急促呼吸声中听出外面的其他动静。
不消片刻，柜门再次被打开，萧霁已在她身边蹲下，深眸凝视了她一阵，才轻叹一声，将她抱起来走向汤泉宫正中间的池子。
宁颂微黑眸湿漉漉的，在微弱灯火映照下如一汪深潭，泛起粼粼水光，大睁着无声看他。萧霁只低眸瞧了一眼，便快速移开，走到池边时轻声道，“水温不高，可缓解一些。”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入水中，沁凉的水缓缓漫过身体时，消解了一大部分被药物激发的不适之感。待到她脸颊红晕褪下少许时，萧霁替她解开了穴道。
宁颂微从他怀中离开，除了头部外整个人都埋进了水中。在殿中搜寻了一番，视线落在汤池边上那个玉石榻上，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形被殿中梁上的暗纱从头到尾盖了个严实，唯独能看到女子的乌发如瀑倾泻垂在地面上。
她抿了抿唇，再次看向萧霁，他眉宇间神色云淡风轻，清冷高洁的犹如一个圣人，很难想象，方才在柜中，这个男子情难自己的模样。
“没想到，勇毅侯是当今世上，堪比柳下惠之人。”
萧霁一言不发从水中离开，站在汤池边上，被水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身体的肌理线条在灯火中或明或暗，他低头拧干衣祍上的水，抬首时，居高临下望着池中的宁颂微，唇边缓缓勾起笑，“郡主的口吻……似是有些失望。”
宁颂微在水中眨了下眼，笑容沾了水珠，清透中透着邪气，“勇毅侯的姿色可算是长宁第一，不能风流一番，的确失望。”
他似笑非笑，垂眸看向水中的她，因这句话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梢淡淡扬起，“郡主心中，本侯的姿色在长宁城也是第一？”
她抿着笑点头，觉得自己身体中那股灼烧感已好了不少，便向汤泉边的台阶移去，一边补充道，“连女子都无法比拟。”她虽是信口而来，但并非是假话，自她醒来后，见过许多人，男男女女，中原的，外族的，都不及萧霁。
萧霁望着那个身姿玲珑的女子**踏上石阶，心中叹了口气，有时真不知是她不正视他是个健全的男子，还是故意这样折磨他。他扯过旁边的一张布巾扔了过去，刚巧够她将自己身体遮住。
宁颂微接了过来，刚想要向他道谢，便听萧霁漫不经心的语调在空旷殿中响起，“既然如此，本侯想到要给郡主什么赔偿了。”
“什么？”她不明所以，擦拭湿衣的动作停滞了下，茫然问他。
萧霁面无表情，眸底隐约有微光跃动，“我会向陛下请旨赐婚，”他坦然迎上宁颂微瞬间愕然的视线，“成婚后，本侯可以陪郡主……夜夜风流。”
本欲张口反驳的宁颂微听到这四个字后脸颊轰然发烫，口不择言急道，“谁要和你夜夜……萧霁，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给我赔什么，你就算请了旨我也不会嫁你的！”
萧霁只淡瞥她一眼，径直向汤泉宫正门走去，兀自说，“天黑了，先离开这里。”
宁颂微暗自咬牙跺脚，却也不敢再这里耽误下去，几步小跑着跟上萧霁。门外贤妃依旧等着，见到两人一身湿漉漉的走出来时，明显松了口气，也不多问，忙迎上来，“从那边小路离开，本宫都安排好了，至于其他……”她向殿内看了一眼，“本宫会处理好的。”
“有劳娘娘了。”萧霁低声谢过后，也不做停留，拉起宁颂微的手便向汤泉宫侧面一个隐秘小道走去。
从贤妃面前经过时，宁颂微浅笑颔首向她表示感谢，贤妃却没有看她，眸光如春水润泽般柔和的看着走在前面的萧霁，她立时便意识到了什么。
如贤妃所说，这条杂草丛生的小径显然是行宫无人造访的角落，除了荒芜以外没有其他的可取之处，难怪没有人影，连灯都没点亮，若是夜间走，那破败长廊和假山碎石在月华之下影影绰绰，叫人看到怪瘆的。
四下无人，宁颂微便好奇发问，“你与贤妃关系似是很亲近？”
萧霁本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凝滞一瞬，眉心拧出褶来，“只是我曾救过她，她一直寻机想要报答，刚好派上用场罢了。”
宁颂微轻瞥小嘴，“勇毅侯府上，没有姬妾吗？”
“……为何问这个。”
“因为我看你啊，对女子的心思真是太不了解了。”宁颂微啧啧摇首，心道大约是自己样貌出众，所以眼光自然也挑剔，若非她被他欠了这么一道，兴许还轮不到她被他选中。
萧霁脚步微顿，转首看她。月华隐秘的银光下，他神**言又止，最终只是冷淡吐出一句话，“旁人的心思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倒是令宁颂微生出了几许惺惺相惜之心来，赞同道，“我也作如此想，所以侯爷，外间那些流言蜚语对本郡主并无伤害，你也不用为了……”
“此事不必再谈。”他漠然打断她的话，声音随夜风送入她的耳中，“郡主，实不相瞒，不论你愿意或者不愿意，这旨我请定了。”
宁颂微眉眼沉下，黑眸中有了气恼之色，“勇毅侯，逼人成婚，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君子？”他冷笑一下，“在郡主面前，我装够君子了。”
望着月下她错愕愣住的神情，秀眉还蹙着，却一时间不知该回他什么话，眼睫如蝶翼般眨动着，似是真的因他所言有些发慌。
良久，望着男子睨然垂向她的眼，宁颂微才找回了声音，断断续续开口，“那我们……我们的……”
萧霁知道她口中所指的是什么，唇角轻勾，温和道，“你想要的，成婚后我就会给你。”
宁颂微神色中带了不可置信，她忍不住问，“那你呢？你不是说，等确信后才会同我交换？”
萧霁眸光投注在她的身上，仿若已这样看了她许多年，他从她的眼眸当中，得到了那个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就是，她真的忘记了所有。
不似他那样断断续续，如遮蔽了一层窗纸，只消几下试探，便已全然想起。而是掩藏在深暗之处，或许永远没有找回的可能。
也许没有想起，才是好的。他不答，只扯出一个笑来，便不由分说地牵上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宁颂微有几分狐疑的望着萧霁颀长的身影，也许是夜色使然，也许是周围太过荒芜，他方才的笑似是蒙上了雪，落寞孤寂，会让看到的人……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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