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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胡笳·下

-7-

胡笳面见了所罗门陛下。

所罗门陛下才四十的年纪,已经白了半边的头,这对星域人来说是很少见的。

“利安德尔之前跑去沙冷星,给元帅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的事。”

例行地寒暄了两句,所罗门陛下突然开始咳嗽。

侍从赶忙上前,递药的动作很是熟练。

胡笳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五年前就传闻所罗门陛下的身体不太好撑不过几年,所以当年伽马星域才会毫不留情地发动战争。

胡笳当年并没有把这个传闻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只是单纯的外伤,凭借整个星际,或者说仅仅贝塔星域范围内的医疗技术,哪怕丢了半条命也能救回来。

但所罗门陛下明显是多年劳心劳力的内耗病,药物治疗对他来说就像杯水车薪。

然而他也不可能放下重担去调理身体。

胡笳不由地出声:“……陛下,保重身体。”

虽然胡笳出于对利安德尔的偏爱,始终对所罗门陛下教育孩子的方式不敢苟同,可所罗门殿下在治理星域上殚精竭虑,没有可以挑剔的。

这样一个贤明的统治者如果英年早逝,对整个星域来说是伤筋动骨程度的损失。

所罗门陛下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止住了咳嗽,摆摆手哑着嗓子说,“老毛病了,别吓到元帅就好。”

他又清了清咽喉,尽量把话语中虚弱的感觉压住,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更有力量些,“这次叫元帅来是想和你商量军部的事情……如元帅所见,我的身体每况愈下。”

“贝塔星域中一共七个星球,每个星球每天都有新变化,即使我和各个星主齐心合力,也难免有措手不及的时候,还有许多我因为距离限制帮不上忙的地方。”

“皇宫里的烦心事基本都被我托付给域祖处理了,而海蓝星军部……之前都是交给利安德尔的,但是他这次犯错我就取消了他的代理指挥……”

所罗门陛下每说几句就停顿一段时间,像是喘不过气,但是音量一分都没有减少。

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胡笳低着头避开所罗门陛下的视线,有些烦闷地看地板,毫不意外地猜到了所罗门陛下的想法——

让胡笳上任海蓝星军部总指挥,也代表着交予她整个贝塔星域的军事治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在某种程度上,整个贝塔星域找不出第二个海蓝星皇室一样的好老板来。

或者说整个宇宙都不一定有所罗门殿下这样的域主。

这毫无疑问就是皇室能够在当年众多海蓝星基因改造计划的志愿者中,杀出重围成为域主皇族的原因:足够的责任感和强大的信念感。

单单对比一下伽马前统领的下场,就知道所罗门陛下是多么的善于统治。

胡笳却并不擅长管理军部,她战斗力有余,勾心斗角确实少了根筋。

对她来说,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去想第二种办法,而不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可以选择逃避。

胡笳的能力带领沙冷星打仗没问题,用于整个星域就有点相形见绌。

与之对比的,明明利安德尔才是除了所罗门陛下之外,唯一且最好的人选。

据胡笳在边境沙冷星这五年和海蓝星军部的各项往来,包括其他星球军部的反馈来看,利安德尔于统治这一块虽然不能说比肩所罗门陛下,但是也算是完成得尽善尽美。

可是所罗门殿下不打算给胡笳任何推卸的机会,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语掷地有声:“元帅在五年前挺身而出保护了整个贝塔星域,这让所有人都相信你是最值得托付的人。”

“即使我知道这可能对元帅来说过于仓促,你甚至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假期,但我必须提出让元帅上任海蓝星军部的总指挥一职这个不情之请。”

胡笳想叹气,可是那团气憋在了胸口,实在是抒发不出来。

她想把这个职位推给利安德尔,但是所罗门陛下已经把话架在了高空,她根本没有顺势下来的楼梯,只能被赶上架。

有时候胡笳很不理解所罗门陛下对利安德尔过分的严苛。

她已经知道了这次利安德尔擅自离岗的全部:利安德尔是打过报告的,也打点好了一切,只不过所罗门陛下主观上不愿意他离开海蓝星……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回到了所罗门陛下对自己儿子的偏见上。

这事情分不出对错,于情于理该理解利安德尔,不过在军部命令大于天,古历史称犯了军令的天子为“与庶民同罪”。

所以胡笳也没办法做出任何评价,也没办法违抗命令,只能单膝跪地行了最尊敬的礼节:“好的陛下,遵从您所有的指示。”

胡笳被迫在所罗门陛下欣慰的眼神里,说出了他想听的答案。

-

翻阅前古历史典籍,统治者和集大成者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猜忌。

放眼星际,所知范围内的星域也常常有贵族、星主和域主三者间各式的冲突,宇宙星海里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战斗。

幸好没有人会想要一颗荒无人烟的星球,人类引导的战争就被潜规则控制在宇宙星海里。

偌大的宇宙实在是太广阔的范围,导致星际战斗变得更加困难。

落败者如果转移星球阵地,或者跑去当游行者或者被迫成为宇宙星盗,那么仇恨就会像热芝士一样被拉丝。

总之是比爱情还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程度。

所以星际中谁掌握战斗力谁就有拳头说话,谁的兵力越强盛谁的地位就越高贵。

而胡笳作为一个银色头发的月索,毫无疑问是贝塔星域一骑绝尘的战斗力。

哪怕没有双S精神力,她也有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力量。

即使基因让她看起来纤细苗条,实际上她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是压缩了的战斗力,就像蚂蚁这种生物能轻易举起比自己重的货物。

就算真的发展到地面战争,胡笳也能以任何一种战斗方式赢得胜利——

这不是所有银发月索都能做到的。

胡笳和其他银发月索的共同点:历史上几乎每一个银色头发的月索都逃离不了军部,而每一任皇室都会放心地把高职位交给他们。

因为众所周知,银发月索是出生就被死神划入名单的战神。

而不同点是,不是所有月索都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胡笳认可自己的使命并始终愿意做出贡献,为了这份责任不断打磨自己,哪怕改变自己的一些主观想法也可以。

还没上任就被默认待不了多久的总指挥胡笳懒得再想更复杂的东西了。

距离她的上任仪式还需要一段时间,皇宫已经为了她一个人运转起来了。

胡笳想好好享受这最后一个不用动脑子的假期。

然而胡笳的假期和想象的有不少出入。

毕竟胡笳现在的身份地位算是一步登天,抬抬指尖就能摸到日曜星似的。

那些个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闻着名利的味儿给月索家族递来了邀请函。

首当其冲的是帝都星战大学。

作为胡笳的母校,帝都星战大学代表的是整个海蓝星,乃至贝塔星域的精神风貌。

对方递来的邀请函,胡笳根本推脱不了。

于是胡笳只好让手下帮忙写了份演讲稿,在礼堂说了一堆自己都听不懂的大道理。

以及从假期中划去了好几天时间,只为了参观大一新生的军训拉练。

帝都星战大学的军训自然是军事级别的,这次又有胡笳坐镇,一些个新闻记者闻讯赶来。

胡笳唯一没想到的是,在帝都星战大学撞见了在帝都新闻报当实习摄影,跟着大部队来采访的牛冉。

虽然脑子没有那么好使,胡笳对于人脸的记忆却很厉害。

出于对牛老板的亲近,和牛冉自身的外貌优势,牛冉在胡笳心里一众的路人脸中杀出了重围。

给胡笳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胡笳没有避嫌,首先以她的身份,她从不忌讳什么;其次她成年后基本就是带军打仗,在男女感情这方面她没有用脑子思考过。

所以胡笳非常单纯地和牛冉打了个招呼。

这个招呼的效果因人而异,如果是利安德尔在场,没有人会多想。

但是对牛冉来说,这种效果却是重磅且肉眼可见的。

哪怕牛冉之前是个乞丐,就凭胡笳这一声招呼,他的身份性质就改变了。

毕竟作为公众人物,尤其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哪怕胡笳看的是一只苍蝇,也会有人想发设法抓来给她。

牛冉自然而然成了视线中心,出众而独特的外貌在有心人眼里成为了一种武器。

他垂下眼帘,看似躲避其他人的打量,扑闪的睫毛挡住了他目光中的情绪。

从艺术学校毕业后,牛老板除了重金打理关系,才把牛冉送进帝都新闻报。

然而帝都新闻报的后门敞得很开,家里或有钱或有势的遍布。

没有一个人看得起牛冉。

可是此时时刻,经验还不足的牛冉被帝都新闻报其他人推选成了主摄影人。

牛冉手忙脚乱操作着悬浮摄影机,注意力屡次偏向了受采访的主人公。

不过是她的一句简单问好而已……

牛冉此刻心情复杂,这种情绪糅杂到了视线中,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眼神立刻被胡笳察觉到了。

胡笳下意识地看过来,牛冉立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难免有了种错觉。

觉得自己就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和不得了的人物有了交集,从此人生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变化还没发生,但是牛冉的心确实疯狂地跳动着。

在他的镜头里,胡笳侧着脸,凌厉的五官被光影遮住了一半,看起来柔情了许多。

没有人会把柔情和胡笳联系到一起。

牛冉毕业于艺术学校,自然见过不少的美人,他以往所交的女朋友也各个温柔似水。

胡笳的样貌也完全不能归类到那些美人中,她的气质像是一把光刃,没靠近就会被灼伤。

牛冉从没有想过和这种侵略性十足的人交往,

但是现在他的心海被胡笳搅混了,牛冉说不出个什么原因,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牛冉把这定义为他的心动。

接下来有限几天的时间里,牛冉想尽办法加深了无限的心动。

他频频出现在胡笳的视线里,成功拉近了和胡笳的距离。

这一切,哪怕利安德尔人在皇宫里,也在胡笳的讯通里得知了。

利安德尔插不进手,他刚宣布伤势好全,就被所罗门陛下一道命令关了禁闭。

大概是怕他坏了胡笳的上任仪式。

利安德尔没办法说自己不在乎,因为他失去了唯一的长处,也同时见不到胡笳的面。

他没想到还有让他更烦闷的,胡笳不常常进宫看望他,而在讯通里逐渐提起了另一个人——

胡笳在外面遇到了新鲜的羊崽子。

-8-

牛冉约了胡笳在郊外见面。

他从小就不算个循规蹈矩的孩子,虽然长了一张害羞内向的欺骗性脸蛋。

可他是在商铺长大的孩子,圆滑和趋利避害早已经刻在牛冉的基因里。

他学习不好,走了艺术的捷径。

在艺术学校不断打磨自己,才让自己现在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

可是学校的如鱼得水不代表社会的另眼相待,牛冉又被各种外貌带来的好处养刁了嘴,再不肯去做那些苦力活。

艺术家总是有追求的。

牛冉的目标是帝都新闻报,为了他这个梦想,牛老板几乎花光了近几年的积蓄。

同校的朋友们不会知道这个前提,他们那个学校阶级都比较平庸,只有牛冉是最出挑的。

他们追捧他,赞美他,甚至在得知胡笳与他屡屡产生交集之后,把牛冉架到了更高的地方去。

他们说试试嘛,说不定强势的元帅就喜欢你这种温柔的没有威胁感的男生。

他们说试试嘛,用你擅长的追求其他女生的方式,毕竟元帅再怎么样还是个女性。

于是牛冉借着在帝都星战大学的这段时间,借着有心人的推动,逐步靠近胡笳。

胡笳是个感情笨蛋,但不是那种放弃送上门的羊羔的行动笨蛋。

这段时间,暗示明示的人来来往往,帝都新闻报就差帮忙买新房子,把牛冉安置进去让胡笳享用了。

胡笳又不以为意,又觉得好笑。

牛冉确实装得很像一朵含羞草,也确实在逗人欢欣上很有一套。

和他谈一段青春稚嫩的恋爱,倒也不抵触。

胡笳这么想着,随手将牛冉讲过的趣事分享给了待在皇宫无聊的利安德尔。

至于她怎么看待羊羔,怎么处理羊羔,那都得等今天的郊外之旅,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胡笳开着悬浮车到了约定好的地点,迈下车门将悬浮车折叠,随手往裤袋里一塞。

回头就看了一堆面红耳赤的年轻人。

牛冉站在其中,像领头羊似的。

胡笳挑眉,“你的朋友?”

“对,我给元帅介绍一下吧。”

“行。”

可惜没有人相信胡笳本身就是这种亲民的性格,都以为是牛冉的面子。

在那些犹如实质的羡慕视线中,牛冉愈发振奋,他招呼着大家在帐篷前坐下。

这是他悉心布置的帐篷,他特地查了今晚是个繁星点缀的夜……

除此之外,牛冉安排了自己拿手的烧烤,跟牛老板打听了胡笳喜欢的零食口味,真正做到拿下她的胃。

吃饱喝足后,牛冉让众人围到一起,他和胡笳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到中心。

这些所谓朋友中,有一半是平时眼高于顶的同事,另一半是有心撮合他和胡笳的助攻。

但是今天他们只会成为他的柴火,点燃加热更多的情绪。

“来来来,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擅长组织的朋友站起来,在牛冉的视线中举起手里的牌。

这是古历史上传下来的经典游戏,据说是感情升温最佳的方式,在各类古书籍中反复出现。

胡笳没玩过,她兴致勃勃地托着下巴听规则,对所谓的大冒险十分好奇。

然后游戏正式开始了,在前几局中,游戏进度都缓慢且友好。

中心的数码指针也从不往胡笳他们的方向走。

直到转到一对情侣身上,问题陡然变得暧昧起来。

再过几轮的预热,牛冉终于被指针选中,他侧过脸去,压低了音量:“我选真心话。”

真心话的问题绕不开身边的女性,胡笳却毫无自觉地托着脸看戏。

“那我就不客气地问啦?”

“都是游戏,不管问啥都不能生气的哦,”朋友的表情促狭起来,“牛冉和胡笳元帅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灼热起来。

牛冉沉默着,扭头去试探性地看胡笳的表情,她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破绽。

于是牛冉以退为进,含糊地说道:“朋友关系啊,你们都什么奇怪的问题啊。”

“瞎说,朋友关系你把元帅喜欢吃的零食记得那么清楚,还给她带那么多!”

朋友的手指到了胡笳身边的那堆斑蓝鱼炒货上,胡笳随手拿起一包:“要吃吗?”

不按套路来的元帅终止了话题,朋友哽了一秒,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调整气氛回到他们想要的效果上去。

身后突然传来了陌生的男声。

“吃再多的零食也比不上营养丰富的正餐。”

来人的话里满是挑衅,带着压不下去的怒火,还有些不忿,显然不是个善茬。

牛冉的围观“柴火”们一致地抬头看过去。

皇子殿下穿着特地挑出来的白风衣,因为悬浮车被没收了,只能随手拽了一匹马厩的闲散家伙风尘仆仆赶来的——

此刻一人一马表情都不太好。

大概是跑得及,马鬃都湿了,不住地刨着蹄子。

而皇子殿下则是顶着湿漉漉的鬓角,金色的发丝失去了精心打造的弧度,贴到了漂亮脸蛋上。

那双绿眼眸满是火海,绿色浪潮涌动着,恨不得立刻扑灭这片郊外的野火。

“利安德尔,你怎么来啦?”

胡笳的嘴角荡开跟刚才不同的笑容,冲那头气呼呼的少年招了招手,“来这边坐!”

她右手边坐着的人愣住了,当然也不光是她愣住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利安德尔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利安德尔拍了拍白色风衣的灰土,迈着皇室教出来的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

走动间可以看到棕色长裤下紧绷的大腿肌肉,那双黑色靴子哪怕只看上一眼,也能让这群不长眼的家伙看懂它们的价值不菲。

他特地找了小一码的白衬衫和裤子,能展现一下他的肌肉,即使这样将他自己全身都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身后被栓在一边的马匹喷出一声鼻息,像是替利安德尔出了那口恶气。

“麻烦让一让。”

恢复了往常冷静睿智形象的皇子殿下伸手,用他最端正的礼仪手势请胡笳右边的人让位置。

“听老师说,这里组织了一场‘’好玩有趣‘’的聚会,正巧我最近无聊得很,就赶过来看一下。”

“大家不会不欢迎吧?”

别说他那张一出现就震慑全场的脸蛋,就“老师”这个称呼足以把所有人的反对打回肚子里去。

胡笳元帅的学生,

那可是全星际唯一一个皇子殿下!

哪怕是那些瞧不起利安德尔的皇族贵族到这里来了,表面上也得给利安德尔尊重,更何况此刻真正在场的不过是平头百姓。

场上的风向忽然转变,牛冉的指尖卡到了掌心,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欢迎您来玩……”

没等牛冉接着说出什么推拒的内容,利安德尔卡在他说话停顿的节奏里一抬手,“那继续吧。”

牛冉就只能把后半句的转折塞回了肚子里。

真心话大冒险的所有问题都是提前定好的,主持的朋友硬着头皮按下了数码指针。

指针转啊转啊,又转到了牛冉身上。

“好巧啊,又是牛冉啊哈哈,”朋友扫了一眼牛冉,“你选什么?”

此刻主角本来应该是牛冉和胡笳的,但是自从利安德尔坐下之后,就一直勾着胡笳和他讲话。

胡笳的视线被扯进了他的眼眸里,两个人对视着,毫无距离感。

胡笳还伸手拿斑蓝鱼炒货,在利安德尔展示拽马绳后脏兮兮的手时,十分熟练地喂给利安德尔。

自成一派的气氛。

即使所有人知道这是师生,但还是被莫名的感觉糊住了喉咙,不知道怎么开口。

牛冉回答:“我还是选真心话。”

“……”朋友眼神确认了一下牛冉的意图,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吐出了定好的问题,“你只带着胡笳元帅来和我们见过面,是不是喜欢元帅啊?”

“是的,我非常喜欢元帅。”

狗胆包天。

痴心妄想。

死到临头

这是利安德尔的评语,但不是胡笳的。

胡笳诧异地扭头去看牛冉,对上了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神时,像是听到了他平常那些趣事一样,露出一个笑容来。

“噢噢噢!”

气氛一下子被拉回了理想的方向,朋友心中佩服不愧是牛冉,松了口气的同时赶忙起哄。

在众人古代猿猴一样的叫声中,利安德尔推掉了脸上的表情。

数码指针欲盖弥彰地转了一轮,再下一轮,到了胡笳这里。

胡笳不带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

“……那胡笳元帅选一个在座的异性鼻尖碰鼻尖吧。”

朋友忐忑地说完了定下的要求,当时推进这场游戏的进度安排时,牛冉信心满满地说只有可能是他被选择。

但是现在多了皇子殿下,结果就变得扑朔迷离。

男人们肚量里撑船用的船桨都差不多长短,彼此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撑得什么船。

显然皇子殿下肚子里可不是皇家游艇那样的大家伙,说不定会破坏这场游戏的初衷。

在紧张的七分钟,胡笳沉思了一会儿,视线飘向了牛冉,“唔……”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利安德尔的眼睛要瞪出来了。

为了避免自己心肌梗塞,利安德尔从风衣的口袋里扯出手帕,细致地将手上的灰尘都擦去。

伸手将胡笳的脸扭了回来,“老师,选我吧。”

“老师可能不太清楚,我来之前特地了解了一下这群朋友们……大家基本都是有对象的;再加上您的影响力不太一样,如果贸然对他们做什么,会有不太好的结果呢。”

在他风平浪静的表情底下,藏着暗潮汹涌的心情。

利安德尔一字一顿地强调,也同样是对其他人的警告:“而我和老师的关系就不一样了,亲近些也没什么。”

“所以老师,来碰我的鼻尖吧。”

-9-

胡笳没有反抗。

在座的人是否单身她并不关心,也不在乎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如果利安德尔提出来了,并给了他认为足够好的建议,胡笳一定会优先选择利安德尔的主意。

出于她一直以来对于利安德尔的肯定。

事实上,胡笳没有被任何一个异性接触过脸颊。

哪怕是父亲也没有和她像普通的父女那样亲近过。

一方面是出于男性的一贯严肃面孔,另一方面是月索家族独有的黑头发对银头发的奇怪尊敬。

胡笳没有对异性这个概念有过清晰的认知,在她的军营里只有保家卫国的兵,从不分男女。

然而此时此刻,利安德尔的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是和胡笳自己的手很不一样的触感。

也是和利安德尔小时候那肉乎乎的手不一样的触感。

胡笳从小就像个火炉,全身上下热烘烘的,带着老茧的手也始终带着温度。

而现在的利安德尔,他的手骨节分明,微凉而细腻,像一块古历史上记载过的美玉。

利安德尔从小就很在乎他的手,每次练完武都会厚厚地涂一层保养膏,把他那双小肉手都呵护好。

因为他的手是弹奏古钢琴的手,能够弹奏出安娜陛下喜爱的古钢琴曲——那些连所罗门陛下都称赞过的曲子。

利安德尔在乎手,如同在乎安娜陛下和所罗门陛下。

现在那双备受呵护的手长开了,线条流畅,肌肤细腻;每一个骨节都像古钢琴曲上的重音,敲在那些懂得欣赏的人心里。

胡笳的脸正被这双手如视珍宝地捧着,往那张宝石一样耀眼的脸拉近。

其实利安德尔的力道很轻,很容易挣脱。

只是胡笳没有抵抗,所以仿佛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距离越来越近了……

他们往常至少隔着一个身位,即使手和脚经常碰触,也不会把彼此的脸凑到这种过分亲昵的位置。

如果要追溯更近的距离,那得回忆到利安德尔的幼年时光。

那会儿利安德尔甚至还没来得及成长出“野心”。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两个人都成年了,有着成熟的灵魂和□□。

同样暗藏着心动的可能性。

利安德尔的睫毛不住颤抖着,呼吸也急促起来,灼热的鼻息轻扫胡笳的下巴。

他那双湖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像倒映着青葱树林的湖面里跳进了一颗星星,于是透亮的月光就被揉碎在其中,荡开了如夜晚般温柔的情绪。

胡笳一直都很喜欢利安德尔这双漂亮的眼睛。

它们那样透彻,似乎永远不会沾染烦恼,过去的岁月里她无数次因为这双眸子沉下心来。

那些她永远搞不懂的政事,永远猜不透的人心,在看到利安德尔的时候就会暂时忘记。

虽然胡笳从没有在利安德尔的眼眸里沉沦过,此刻也不免有些迷茫,忘记自己身在哪里,又正在做什么了。

只能感觉到利安德尔的手贴着她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眼眸里清晰可见的都是她。

当鼻尖碰触时,利安德尔突然闭上眼睛。

似乎被他的睫毛刷过眼帘,胡笳下意识地跟着阖上眼帘。

她的心海里看似风平浪静,然而在这片静默中,一切感官和心绪都被放大,连细枝末节的波动都没有逃过。

胡笳能听到海底的火山在爆发似的,心跳似乎要挣脱海域的束缚——

嘭嘭,嘭嘭,嘭嘭。

因为常年作战不注重保养,一向是干燥的嘴唇上,突然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

利安德尔紧张得不敢呼吸,于是微张的嘴唇轻喘着,不知不觉把气流吹得激荡了。

带着朱砂玫瑰独有的侵略性十足的香气,裹挟热度和湿度而来,在胡笳的唇瓣上辗转流连。

两人的呼吸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让风把潮湿的气都吹凉了,也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胡笳的直觉在奔走四散,大声地警报:有东西失去了操控。

可是由于它们被异样的感觉追击着,无法清楚地说明失控的究竟是什么。

胡笳有些不安。

直到,终于有人敢冒头打断了这个大冒险。

牛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嘴里的语气咬着后槽牙似的:“好了好了可以了。”

他的动作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将两个人拉开距离。

恢复到往常的身位后,胡笳的视线终于聚焦,她抬手摸上自己的鼻尖,不由自主地看向利安德尔的鼻尖。

刚才短暂的接触,犹如蝴蝶翅膀吹起的风暴。

风暴的那头,是利安德尔。

常有人评价,利安德尔的唯一秀气的是猫儿一般的翘鼻。

这可爱的鼻尖让他身为皇室唯一继承人,少了许多贵族的威严。

不过利安德尔的鼻梁十分高挺,下颌骨也随着年岁愈发清晰可见,属于男性的凌厉线条中和了鼻尖的可爱感。

眼睛是上挑的丹凤眼,精致又艳丽,只是年纪总归是还小,脸颊带着一点婴儿肥。

利安德尔的嘴唇并不薄,他的唇瓣紧阖着,甚至用力贴到一起,于是饱满的唇珠被挤压成了一个寡淡的颜色。

看起来像两片映着晚霞光辉的柔软的云——胡笳不敢再继续看了。

漂亮唇瓣的主人同样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除了梦里,利安德尔从来没有敢冒犯老师到这种距离。

那样太过亲近,也太过明目张胆。

是老师的气息会纠缠在他的呼吸中,最后被他的喘息所吞没的距离。

是老师的双手支撑不住从他的脖颈滑落,被他的十指捕捉,交错在枕边的距离。

是利安德尔唯一能允许自己放肆想象的距离。

可惜全部都是在梦里。

当利安德尔借着游戏之名,走捷径得以靠近胡笳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居然会大于悸动。

他在心里不断地颤抖,猜想着各种可能性。

贸然地靠近会让老师难受吗?

仓促地示好会让老师害怕吗?

没有铺垫地把过于浓厚的爱意泄露出来,会将一切过往的记忆淹没吗?

利安德尔全部的坏念头都跑了出来。

明明更加害怕和紧张的是他,可是不愿意退缩,选择靠近的也是他。

他不敢去想象那些后果,所以他欲盖弥彰地闭上了眼,把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锁在脑海里。

即使心跳和呼吸已经把他的底细透露个精光了。

被人催促着拉开距离后,利安德尔偷偷地观察着胡笳的神情。

胡笳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出现在军营里一样,没有一丝反感和厌恶,只是有着少有的茫然。

利安德尔松了那口气:

原来这样的距离不会被讨厌啊。

两人都因为莫名的悸动而沉默的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侍卫,是利安德尔寝宫门口常年驻守的侍卫之一。

看见他来,利安德尔立刻站起身。

侍卫刚开了口,唤了一下利安德尔,就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在场的人:“皇子殿下……“

“知道了。”

利安德尔接过了侍卫的话,扭头看向坐在原位没反应过来的胡笳,说道:“老师,我要先回去了。”

“哦,好,”胡笳点头,“路上小心。”

皇子殿下来得匆忙,走得更是慌张。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刚才的大冒险惹他生气了。

只有利安德尔心知肚明,他这次又因为胡笳的事情偷偷跑出宫了,回去不知道所罗门陛下有什么惩罚等着。

利安德尔从小是个乖孩子,不哭不闹,循规蹈矩地长大。

然而,胡笳见证了他全部的叛逆。

来之前利安德尔想了很久,是要再让所罗门陛下失望一次,还是要面临失去胡笳的风险。

奇怪的是,利安德尔居然觉得让所罗门陛下失望是常态,没有什么比较的必要。

利安德尔已经不再是需要负责的代理总指挥了。

他也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幼年皇子殿下了。

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成为不了所罗门陛下要的那种孩子。

利安德尔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断被小刀划伤的气球,全部的气都漏完之后,他只能被遗忘了。

唯一想做且唯一能做的,就仅仅只是好好地和老师在一起罢了。

如果连老师都不要他了……

利安德尔捂着左心房的位置,跨上来时的马匹,回头看向胡笳。

隔着一段并不遥远的路,还能仔仔细细地看一会儿她。

把胡笳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些可爱的小雀斑都引进心里去。

□□的白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鼻息一下比一下沉重。

胡笳和利安德尔对视着,在炫目的日光下,利安德尔金色的发丝随风摇摆着,她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

利安德尔笑着最后说了一句:“老师,要玩得开心哦。”

“……”

白马载着少年离去。

在所有人都开始使用科技交通工具时,只有利安德尔还养着马场的马匹们,时常把他们牵出来跑两圈。

或许在他心里,他就和马匹一样,是被时代丢在后面的孩子。

胡笳心里又跑出来那些说不清成分的气泡。

看着利安德尔的背影,她后知后觉,那个在她心里不听话又爱哭的小马驹,真的抽条了、长大了。

他能稳稳地站立,也学着大人们不再低下头颅。

或许当时重逢匆匆的第一面,将他评价为冲口的海蓝星特制柠檬气泡水还是错误了。

他此刻瞧着像古历史上的葡萄美酒,是已经沉淀下来的佳酿。

可惜的是,胡笳严于律己、滴酒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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