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叶府，已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于是准备开饭。
作为现代九人组来此的第一顿饭，形式上还挺隆重。
九人加上叶家三口，以及秋琰西和袁慕，坐满了一个拼起来的大长桌。
——修仙者们自然是不用吃饭的，但他们得“陪客”。
至于无上宗初始四人组为什么只剩俩，据秋琰西所说，另外那两个并非他们菘蓝峰弟子，而是其它峰的后辈，这会儿已经奉师门命令回宗门了。
“哦哦。”穿越者们其实就是随口一问，并不真的关心这个。
她们甚至也不关心本土饭菜好不好吃，真正关心的，只有叶福种的蔬菜到底含不含灵气。
翠绿的清炒蔬菜端上来，满满两盆。
很明显，一盆是中品灵菜，一盆是下品灵菜。
菜也是叶福亲自炒的，知道天椒爱“全尸”，她还特意没掰开叶子，整棵炒的。
“天椒，尝尝看？”
天椒只是看了看两盆菜，就指着其中一盆说道：“都有灵气，这盆更好闻，吃了对你们更好。”
“也吃一口看看嘛。”
天椒挺配合，用两根筷子从两个盆中各串起一棵菜，依次吸溜掉一片叶子，嚼得嘎吱嘎吱。
吃完转向急切等答案的众女性，再次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再回忆一下在叶福院中看到的菜地，熟菜跟生菜所包含的灵气有区别吗？比如味道，比如含量？”
天椒歪头想了想：“都一样。”
“真的吗，那太棒了！”
男性穿越客们不懂女同胞的雀跃：“蔬菜和灵气有什么关系？”
鉴于饭桌上的都是自己人，于是几位女性一边吃饭，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草木灵气的概念讲清楚了。
几个现代男性接受度良好，他们也想到了——“哦~椒的树流的汗。”
倒是秋琰西与袁慕听完后的反应很不一般，袁慕是惯例性疑心重，咋咋呼呼地怀疑一番，直到他三师姐叶福亲口认证了真实性。
而秋琰西则是陷入了一种游离的恍惚中，半晌没有说话，双手似是无知觉地紧攥成拳，面色也越来越不对劲，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黑云。
喧闹声中，天椒忽然一跃而起，跳到秋琰西跟前，一把拍上后者的额头，手掌又在他额前停留了一会儿才移开。
也是这时，大伙儿才注意到这位仙门大师兄的异常。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叶福没有多话，径直起身走到师兄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腕间探了几秒，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沉声叫道：“师兄！你怎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大概是属于**话题或者有所顾忌。
天椒退开后，秋琰西的状态很快恢复如常。
他先是看了天椒一眼，随后将手臂从叶福的手中抽回来，揉了揉眉心：“我无事。”
天椒直言不讳：“才不是呢，你身体里的灵气乱乱的！你身上的味道也难闻，比刘老熏的脚臭还难闻！”
秋琰西：“……”
其他人：“……”
秦桥在空气中嗅了嗅：“真有那么难闻？我怎么没闻到？”
“我也没闻到。”徐玉景推测道，“天椒能闻到的应该是灵气的味道，我猜可能是他身上的灵气出问题了。”
“天椒不是说他身体里的灵气很乱嘛？所以是变质发臭了？灵气还能这样？”
众人看向天椒，后者明白大伙儿的疑问后摇摇头：“臭的不是灵气。臭东西在打扰他身体里的灵气，灵气在乱走！”
周清君推了推眼镜：“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魔气一说？一般来说，魔气是相反于灵气而存在。对于天椒而言，灵气是香的，那魔气会不会就是臭的？”
“好像有点道理诶……”
叶辰星忽而想到什么：“还有一件事！他之前在秘境门口吐血你们记得吧？当时我就奇怪，明明他比另外三人更厉害，而且那三人被天椒打得更狠对吧？但怎么只有他吐血了？现在看来，是他本身就有大问题！”
“所以……秋琰西体内有魔气？他入魔了？”
几人当着秋琰西的面一顿蛐蛐，这会儿都不由将脖子“嘎吱嘎吱”转向秋琰西：“你……你真入魔了啊？！”
三位仙门弟子的眼神也全部变了。
袁慕神情慌乱，像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大叫道：“不可能！你们不要自说自话污蔑大师兄！”
叶福抿了抿唇，终于没再遮掩：“大师兄体内确有魔气的迹象，并且经脉中多有阻滞，但这般情形完全算不得入魔，大师兄也必然不会胡乱伤人，是以各位不必惊慌。”
“但算是入魔前兆吧？如果不加以控制，继续恶化下去，最终还是会入魔的对吧？”
“对，刚才如果不是天椒及时发现，是不是已经入魔了呢？”
又是一番寂静，但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叶福的神情又凝肃了几分，她转向自家师兄：“师兄，你这般情形已有多久？”
观秋琰西本人，他此时的脸上竟有了种如释重负的坦然：“自迈入金丹期便开始了，越进阶便越严重。”
“从金丹初期到大圆满，那你岂不是已遭受这种折磨几十年了？”叶福深呼吸一口气，“师尊可知晓？”
秋琰西摇摇头：“这几十年下来，我已摸索出压制魔气之道，只是这次压制得过于仓促，才出现这样的局面。”
袁慕忽地抽噎起来。
叶辰星问他：“你哭什么？”
“都是我害了大师兄！”
“啊？你怎么害的？”
“当时在秘境外，大师兄曾关照我万事莫急，有什么事且等他回来再说。是我急匆匆把大师兄叫回来，他才会仓促压制魔气！可……可我也是怕程乾和诸恒晋被她打死……”
他抬手想指天椒，然而他跟前站着成智，在后者的目光凝视下，他最终没敢抬手，只敢低头擦泪。
秋琰西安慰他：“与小师弟无关，从前并不似这般难以压制，此次或许有我将要突破的缘故。”
叶福轻叹一口气：“光靠压制也不是法子，照师兄这说法，等进阶到元婴之时，怕是事情更加棘手，得想个法子拔除魔气才是。”
她想了想，忽而又转向天椒：“天椒，你方才是将什么打进了师兄的体内？”
天椒眨了眨眼：“暂时不能告诉你。”
虽然不那么礼貌，但八人小组各自对视一眼，都有点压不住嘴角。
艾玛，自家小孩懂得谨慎，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叶福当然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一个救师兄的机会，因此又问天椒：“那你知道如何清除师兄体内的魔气吗？”
天椒蹙着小小的眉头，视线在秋琰西全身上下梭巡了一遍：“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叶辰星也跟着提出了质疑：“不是，为什么光讨论方法？魔气怎么起来的，总有原因吧？难道最重要的不是该解决那个源头吗？不然除了又来除了又来，不是白费力气么？”
叶福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秋琰西。
秋琰西也微微垂下了视线，一看就是有不对劲。
成智探头：“周清君，一般来说，修仙者体内魔气的源头是什么？”
“呃，应该有三种吧，心魔、修炼手段或是血脉传承？”
“修炼手段是什么意思？”
“就是魔修，以魔气为修炼途径。”
“那按照排除法，秋琰西肯定能排除修炼手段和血脉传承吧？”
“呃，应该吧？”
“所以……”成智又看向秋琰西，直截了当发问，“你有心魔？”
秋琰西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之前都好好的，刚才我们介绍完草木灵气，你突然就发生了变化，所以心魔跟这个有关？换言之，是跟凡人有关？”成智紧盯秋琰西的表情变化，“是你的……亲人？”
然而亲人二字出口，成智便没法再问下去了，她向秋琰西道了个歉，靠回了座位。
“如果有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秋琰西始终垂眸不语，但至此大伙儿心里也都有了数。
根据零零碎碎得来的信息，菘蓝峰上师徒共有六人，其中三名孤儿。
另三个有亲缘关系的人里，叶福保住了自己的父母。
自我认知为龙傲天的庄景路年纪更小，又是皇子，家族庞大，资源优渥，必然还有着众多亲人存活于世。
这样算下来，师门中亲缘关系全灭的人就只有秋琰西一个。
对比最容易崩心态。
尤其是秋琰西在失去亲人之后，又旁观了叶福为救亲人所做的种种努力，看到了她为其他凡人增寿。更甚至在现代九人组到来之后，天椒还直接肯定了草木灵气的存在及优劣。
可他的亲人早就死了，他没有像叶福那样为留下他们而努力过，也无法再借用师妹的成果为他们续命。
站在他的角度，怕是很难不产生自责、懊恼、无奈等种种负面情绪。
尤其秋琰西还是个性子很内敛的人，不能宣之于口的郁结在心底经年发酵，最终会演变成心魔，一点也不奇怪。
良久的沉默之后，蔡良朝忽而开口：“这算不算mental illness（心理疾病）？能不能用科学方法治疗？”
“比如说？”
“比如用温和一点的物理治疗法，比如运动疗法、声音疗法、色彩疗法，就算咱们都是门外汉，这也不是真的心理issue，但这些手段总不至于坏事吧？”
何繁英沉吟了一下：“这些肯定只能充当辅助手段，几十年的心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想了想，她也转向天椒：“天椒，你刚才从他额头送进去的东西，起到了一个什么作用？是灭掉了一些脏东西，还是把脏东西给打趴下了？”
天椒看了看秋琰西：“暂时不知道，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要等一下看看。”
大伙儿懂了，当时小丫头看着那么果断，其实也是在用秋琰西做实验呢。
袁慕有点急了：“需要等多久？能快点吗？”
天椒很不高兴：“你不准催。”
一直沉默的叶福爹娘打起了圆场：“都别急别急，咱边吃边等。”
本来就吃得心不在焉，这么一打断，大伙儿更是没了啥胃口。
但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八人组也不好意思不动筷子再吃几口。
吃着吃着，蔡良朝又说起心理健康的问题：“我觉得我们自身也需要重视起来，将来我们修炼的时候，很可能也会遭遇这样的风险。”
他不知道大伙儿很可能无法修炼，但其他几人也认可他所说的道理。
假如他们以后能修炼，而他们修炼的目的是为了飞升回家，过程中只要遭遇一点变故，比如进阶不顺，比如思念亲朋，都可能会遭遇如秋琰西一样无解的困境。
何繁英也对学生们嘱咐道：“提前做个简单的约定吧，如果遇到了这样的困境，一定要说出来，大家一起面对，远好过一个人闷在心里发苦。”
每一个人都认真给予了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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