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宴会厅装饰得金碧辉煌,摆设奢侈得令人眼花缭乱。
这样的装修若没有气质合适的主人镇场,只会显得像土豪堆金砌玉。
苏老板带着苏公子满场周旋时,宾客们表面上都还客气。
等这两名男士离开时,他们便嘁嘁嚓嚓地交头接耳起来:
“苏老板谈吐完全就是暴发户作派。”
“他那小儿子教养看起来还行,但还是不够镇场面。”
“也不知道这样的家庭,怎么养出苏诗亦那样的仙女……”
窃窃私语之声,在生日宴正主亮相的刹那,戛然而止。
无人出声维护秩序,可所有人就是默契地这么做了。
众宾客齐刷刷抬头——
只见身着洁白纱片修身裙的苏诗亦,一步一步踩下旋阶。
柔荑般的纤纤玉指,似有若无划过镀金的阶梯扶栏。
仿佛拨动了看客心上竖琴的弦。
苏诗亦正式亮相。
嘈杂的宴会厅寂静如斯,只剩乐队的管弦乐悠然作伴。
苏老板将苏诗亦介绍给全场宾客。
但那炫耀的浮夸口吻,却不像是在介绍亲生骨肉,反倒像在推销商品。
果然,众“顾客”听得心痒难耐。
等苏诗亦自由活动,不少人想主动上前与这位“商品”搭话。
奈何,先被不知从哪晃出来的花花公子截胡。
花花公子直接朝苏诗亦的腰侧伸手,是一个要揽腰的亲密动作。
被苏诗亦敏捷避让躲过了。
“哎呀,是我冒昧了。”花花公子举手作投降状,轻佻道,“是不是苏小姐还不知道,我就是你的未婚夫?”
苏诗亦上下打量一圈男人,镇定莞尔,“哪怕是婚后,女子不愿,有爱的先生也不会强迫。当今社会,您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会理解的。更何况,我们还没有婚约。”
回应不卑不亢,表面不失风度,实则敲打了两处细节:
第一,她不愿意;第二,婚约未定。
高明的回应令围观的宾客刮目相看。
也反倒令那花花公子更加心动:
美艳、聪慧,不失锐气。
这样的人,谁能不起征服欲?
恰好此时,苏老板经过,花花公子当即打招呼,“岳父。”
似乎想借此举坐实未婚夫的身份。
然而,并未如他所愿。
听到“岳父”的称呼,苏老板先是面露尴尬之色,显然是听见了。
随后,却又故作匆忙,加快脚步走过,假装没有听清。
花花公子的脸色瞬间难堪。
围观的宾客偷笑起来:
哦吼,不出意外的话,看起来是要出意外了。
意外果然接踵而至。
苏老板再次上台,宣告了苏府即将到来的婚约:
“今天,我老苏双喜临门!这天先是我女儿的诞辰,再是我苏府确定结亲家的好日子!”
众宾客掌声如雷,期待着苏老板揭晓亲家身份。
那花花公子先前虽然吃过瘪,但此时还是志在必得,做好了准岳父呼唤自己名字便上台的动势。
苏老板正式公布,“能与小段总段初雨结亲,是我苏府的福气!”
小段总,段初雨。
此名一出,全场哗然。
胸有成竹的花花公子只觉颜面尽失,在众目睽睽之下抽搐着嘴角。
宴会厅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小段总?是那个实力和手段都狠辣的段氏新女总吗?”
“没想到啊,传闻性冷淡的她居然有兴趣插手这件事?”
有消息灵通的:
“近期我听说过段初雨要收购苏氏的传闻。”
“以小段总的财力,以及今天的结果来看,这事已经成了。”
有冷嘲热讽的:
“哎呀,有人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啊?这婚事,是被小段总抢断了吧?”
“最窝囊的是什么呢?不是被人抢了婚,而是抢婚的那人不好惹,连报复的心思都不敢有啊!”
一句句非议像针扎在花花公子的心上。
令他绝望的,并非自己被当笑话,而是这些闲话,说的都是真的。
抢婚对象是那个段初雨的话……
他确实不敢招惹,他确实只能打断牙往肚子里咽!
生日宴转眼成为苏府的订婚宴。
觥筹交错的热闹社交夜,花孔雀般入场的高傲男人,趁无人注意时,灰老鼠一般黯淡退场。
苏府与段初雨的婚约,不仅让全场宾客意外,也出乎当事人苏诗亦预料。
对她而言,结婚对象是张总王总李总,或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她都无所谓。
只是,如果对象是那位段初雨……
苏诗亦想起方才在长廊上的初遇,女人冷艳的五官令她心尖微动。
就在此时,周遭宾客的闲谈传入她耳中:
“要和小段总结婚的是苏公子还是苏小姐啊?”
“不知道啊,只听说小段总身边一直没伴儿,没人知道她的性向。”
苏诗亦这才记起,生父方才公布婚约时,措辞一直用的都是“亲家”。
怕是连她父亲都不确定,府中要嫁过去的,究竟是姐姐还是弟弟。
如果和段初雨结婚的,真是她那难堪大用的弟弟……
苏诗亦竟然为小段总感到惋惜。
“话说苏府不是重男轻女出了名的?小段总毕竟是女人,万一要苏公子,这老苏舍得给?”
“不至于吧?就老苏对儿子看重的态度,倒插门算是种羞辱了吧?”
苏诗亦也很好奇,她那顽固的生父,能不能忍受宝贝儿子沦为赘婿的结局?
幸而,好奇的问题,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她亲眼目睹了那父子二人的拉扯——
段初雨作为今夜的顶级贵宾,并未出现在宴会大厅中。
苏府特地在三楼备了间会客室,专供小段总歇脚。
此时,苏府父姐弟三人都在会客室门口。
毕竟不管小段总选了哪个成为伴侣,另一位作为姑子或舅子,都应该打个招呼。
“儿子,你去,对小段总客气点。”苏老板推了推自家公子,“人家可是诚意满满,不仅同意收购,而且连我们跟那小子罢婚的违约金,她都爽快承担了!”
苏公子有些犹豫,“万一她看上的真是我……”
“不然呢?反正跟段初雨结婚,你又不吃亏!”
“……”苏公子转念一想,“倒也是,她那么有钱,还漂亮,挺好的。”
会客室门开,苏老板当即将苏公子推进门去。
留下目睹这一幕的苏诗亦捂嘴掩盖笑意——
不仅笃信小段总看得上他,他俩甚至还敢挑拣起小段总。
这父子二人真是自信得令人羡慕。
门开时,小段总段初雨正端着平板翻阅报表。
鼻梁上架一副玫瑰金薄框眼镜,衬得气质更加清冷出尘。
纤长的手指轻晃,圆润的指头划动在斑斓的表格间。
她交叠着长腿倚坐软座里,裤管下显的脚踝骨精致,姿态悠闲傲慢。
可身边研茶的女侍递上茶杯时,她又会教养颇丰地低声致谢。
眼前这一幕令苏公子脸红心跳。
他上前,待段初雨抬眸看过来,便支支吾吾开口:“小段总……”
看见他,段初雨先是微怔,随后领悟,放下平板,并未坐正,“小舅子?是该打个招呼。”
“小、小舅子?”习惯作为主角的苏公子错愕,脱口而出,“不应该是未婚夫吗?”
闻言,段初雨一蹙眉头。
等她回过味来,表情更加放肆地流露出嫌弃,“你?”
苏公子手足无措。
门外的苏老板当即赶上来救场,扶着儿子的肩,对段初雨赔笑脸,“小段总,你收购时特地问了婚约是否作数,当然是作数的,所以……”
“不要这个。”
段初雨不耐烦地打断,目光压根不在面前男人身上停留。
她随即坐正,视线流转到门口被忽略了许久的苏诗亦脸上。
眼神陡然温柔。
“我要她。”
*
不出几日,段初雨与苏诗亦的合影登上港城各大媒体新闻头条——
有标题党蹭热度的:
#小段总订婚!百万女粉心碎夜!#
#颜粉梦醒!港城曼陀罗名花有主!#
有考究党写小传的:
“苏氏作为一夜暴富的典范,对自家公子的栽培不遗余力,对自家小姐的培育则残羹剩饭。
好在苏氏曾经的财力终究富余,哪怕人弃我取,苏小姐过得也还算体面。
如今风水轮流转,苏府引以为豪的长子,却沦为小段总眼中的垃圾。
而被苏府弃若敝屣的女儿,反倒成小段总重视的珍宝。”
“这小编是个网文写手吧?”
——彼时在自己公寓里,刚好读到这篇报导的当事人苏诗亦,如此锐评道。
前半部分关于她在苏府的处境,还算客观。
后半部分对于她和段初雨关系的评价,则纯属主观臆测。
苏诗亦没见过段初雨,更别提有何交集。
连话都没说过的人,怎么可能“视若珍宝”?
总不可能那高高在上的小段总,苦苦暗恋她个不受宠的女儿吧?
但苏诗亦也不是不能理解小编的脑回路。
任何不了解的人看到那张合影,都可能误会她们是相爱的恋人——
那天,会客厅里。
上一秒还傲睨苏公子的段初雨,向门边的苏诗亦伸手邀请时,表情已判若两人。
“毕竟是订婚夜,介意留一张合影吗?”
态度真诚、克制,不失风度。
苏诗亦倒是无所谓,手指拢进对方掌心,爽快同意了。
站到镜头前时,她感觉到身边的女人无意触碰的手臂略显僵硬。
摄影师示意二人靠近亲密些,别把订婚照拍得像证件照。
苏诗亦被逗笑,放松地更靠近段初雨,手臂顺势挽上身侧人的肘间。
她意外地察觉到对方肌肉绷紧,似乎更加紧张。
“小段总介意肢体接触?”苏诗亦轻声问。
“不。”段初雨果断回应,同时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似乎怕她收手。
摄影师就是这时按下的快门。
于是,合影中,白纱长裙与白衣西装绝配,不似订亲,更像婚纱照——
卷发美人挽着直发御姐的手臂,姿态亲昵,笑靥如花。
清冷女子抚着美艳女子的手背,眉眼沉沉,仿佛深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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