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谢枯惊惶地询问走出来的大夫。
“没事了，金子已经取出来了，没什么危险了，不过他需要休养，短时间内不能再给他注射之前那类药物了，否则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
谢枯松了口气，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个疯子！
良久，他拨通了栀子的电话，“明玉怎么样了？”
“药效还没有消失，夫人还没醒。”
“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他站起来，“照顾好赵松，加派人手看好他，别再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
明玉醒来的时候，谢枯正坐在她床边。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似乎是刚苏醒，还有点懵。
忽然，她猛地坐起来，一把拽住谢枯的衣领，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滚落，“赵松呢！赵松呢！我要见他！”
“他没事，”谢枯的手按在她冰凉的手背上，“金块已经取出来了，他已经没事了，只是需要休息。”
明玉攥着他衣领的手松开，脱力般又跌回床上，她喃喃，“没事就好。”
“他没事，你饿了吗？我叫厨房送点吃的上来。”他握住明玉的手，“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去看他，好吗？”
明玉缓缓抬眼看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谢枯以为她要抬手给自己一耳光的时候，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一股巨大的悲伤从谢枯心底升起。
他宁愿明玉打他骂他，朝他发泄自己的愤怒。
而不是这样。
她现在这样安静，是因为她已经无暇愤怒了，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也不存在了，她的全副心神都在赵松身上。
谢枯闭了闭眼。
匆匆吃过饭后，明玉终于见到了赵松。
赵松还没醒过来，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几缕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身边，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明玉在他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他同样有些冰凉的手，此刻终于触碰到他，她才终于安心下来。
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
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他真是个傻瓜，自己也是。
相识十几年，同床共枕四年，甚至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可自己原来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他心里竟然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还有那么多的不安，是她做了什么才让赵松这么没有安全感？是因为她很少说爱吗？还是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不够深刻？
明玉不知道，但此刻这些也不重要了，他能平安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谢枯站在门外，看着明玉的眼神里满是落寞。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她和赵松之间的局外人，也是她人生的局外人。没有他的存在，她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改变，也许还会更好。
而论起爱的深浅，他也比不上赵松。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赵松对明玉的爱更长久，更深沉，赵松愿意为爱长久地忍受痛苦，谢枯却做不到，他只能给明玉带来痛苦。
他转身离开。
晚间的时候，赵松醒了过来。
“……明玉。”他轻声呼喊。
“我在！我在这儿！”明玉握紧了他的手，“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进来。”
“不要走……”赵松很虚弱，但还是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别走，不要叫他们进来，如果他们知道我醒了，也许就会把你带走了。”
明玉又坐回来，她看着赵松的眼睛，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眼泪忽然滚落。
“别哭……”赵松抬手想抹去她的眼泪，明玉却偏过脸躲开了他的手，自己擦干了泪。
赵松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你讨厌我了吗？”
也是，明玉所以为的温柔的丈夫，原来是个对她有着不正常想法的变态，任谁都会厌恶的吧。
他轻轻收回手，失落地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如果你害怕我和我不正常的感情，不想再维持我们的婚姻关系……如果能回去，我会……会同意……”赵松咬牙，心几乎在滴血，“会同意离婚。”
“你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讨厌你，又为什么要离婚？”明玉困惑了一瞬，皱眉伸手捏住赵松的下巴，将他的脸和目光都转了回来，“我现在是在生气！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如果不是这里有医生，你就死了你知道吗！”
赵松的目光又渐渐亮了起来，“你不讨厌我，也不会和我分开是吗？”
明玉一怔，她沉默地看着赵松，过去的日子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是不是每时每刻都担心着自己会表露出过量的爱，会被她讨厌。
“傻瓜——”她低下头碰了碰赵松的额头，“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你爱我的时候，我也是爱着你的，我不是只爱那个温柔的你，你的一切，你的每一面我都接受。”
明玉亲吻他苍白的唇，“你要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
赵松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他轻声说，“我答应你，我发誓。”
得到明玉‘不讨厌他，也不会离开他’的保证后，赵松浑身都卸了力，困意上涌，他又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明玉急忙喊了医生进来。
医生进来检查后确认赵松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没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并且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吃流食。
医生离开后不久，栀子走进来，她低声开口，“很晚了，您该回去休息了，会有专人来照料赵先生的。”
“转告你老板，我今晚要守着他。”
“您也需要休息，这里会有非常专业的医护人员守着的，老板说了，您正常休息，明早您还可以到这里来探视赵先生，如果您不愿意休息，那么明天您只能待在主宅里。”
明玉沉默片刻，她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赵松，“知道了，走吧。”
十几分钟的车程后，两人回到了主宅，电梯到三层时，栀子停下脚步，“我和玉兰就在外面守着，您有需要可以叫我们。”
明玉毫无睡意，但房间里大概又点了那该死的熏香——她进入房间五分钟后就熟睡了。
她入睡之后，谢枯来到了她的房间。
他半跪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许久，他伸出手轻轻拂过明玉熟睡中的眉眼。
今天，他听到明玉和赵松说的话了，在这场感情的对决里，他已经输的一塌涂地，即使再心痛，再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没有获胜的机会了。
相伴十几年，明玉对赵松的情谊远比他想象得多，而赵松对明玉的爱也比自己的更多——爱的最终意义，也许是心甘情愿地为这份爱忍受一切原本不需要忍受的痛苦。
谢枯在床前怔怔地跪坐了一夜，天边的一缕曦光落入房间时，他恍然回神，然后执起明玉的右手，在无名指处轻轻映下一吻。
之后的几天里，谢枯没有再出现在明玉面前，也没有再阻拦明玉去探望赵松，但他仍旧派栀子玉兰两姐妹跟着明玉，每晚十一点前一定要她回去休息，第二天六点之后才许她再过去。
大约四五天后，赵松的情况已经明显好转，可以下床走动。
这天晚上，明玉刚回到主宅，发现三楼没开灯，只有园子里路灯漏进来的光，掺杂着些许清亮的月光。
明玉走过去，才发现沙发坐着一个人。
是谢枯。
也只可能是他了，除了他，还有谁会坐在这里。
晦暗不明的光照在他身上，忽然显出一种莫名的虔诚来。
“你回来了。”他轻声开口。
“嗯。”明玉点点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担心了。”谢枯站起来，轻声叹息，“这几天你睡得不好，虽然房间里点了熏香，但你梦里总是皱眉。”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半夜进自己房间里来？
变态。
黑暗里，谢枯笑道，“你一定又在心里骂我，你有时候会说梦话，你在梦里骂我是死变态，在这几天里，你一共骂了我二十六次。”
“我认为这个评价还是很适合你的。”
谢枯向前迈步，缓缓靠近明玉。
他握住明玉的肩膀，阻止她继续向后，“这几天你都在陪着赵松，现在他没事了，你该陪着我了，你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我一个人。”
明玉皱眉。
在她抬手推开他的前一刻，谢枯松开手，“所以，现在去换件衣服，戴点首饰，陪我跳支舞吧，栀子——”
“是，老板，”栀子走过来，她伸出手臂示意明玉牵住自己，“夫人，请跟我来。”
一路上都没有开灯。
卧室里甚至还拉着窗帘，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明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换上的是件什么样的衣服——她只能确定这是件长裙。
栀子和玉兰给她戴上全套的首饰，从头冠到戒指，每一样都沉甸甸的，明玉不习惯戴这么多首饰，压的她头疼。
“为什么要戴这么多？还有，今晚为什么不开灯？”
“这是老板的吩咐，我们也不清楚。”栀子笑了笑，“好了，夫人，请和我们出去吧。”
两人把她带回了客厅。
谢枯也已经换了身衣服等候在那里，但客厅也拉上了一半的帘子，外面的灯似乎也灭了，一片昏暗，明玉看不清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只依稀辨认出是件礼服。
“你来了。”谢枯半弯着腰，朝她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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