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蔷薇庄园，天空如洗过的浅蓝，阳光透过老旧的电梯井洒在地面上，碎裂成星星点点的光斑。罗斯站在单元门口，呼吸着北方初冬特有的清新空气，冷空气冲入肺部，带着一点疼痛又从口中呼出。小区的藤蔓墙已经枯萎，露出斑驳的水泥和被时光磨蚀的裂缝。这个地方，尽管名字浪漫，却与“庄园”二字相去甚远。倒是阳光下飞舞的尘埃，透着一种年久的静谧和熟悉的寂寥。她继承了这里的两套电梯房，连同一位性格有些沉闷的租客。这是她的生计来源，房租是老小区少数还能带来的些许慰藉，但这些微薄的收入还不足以掩盖她时常生出的迷茫。生活是一座孤独的巨塔，层层叠叠，却没有可以触及的出口。
罗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从楼下穿过光影斑驳的小径。那是灵珊，也算是父母遗产的一部分，在这里租住了一段时间了，每次见到她，罗斯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那种沉默是夹杂着审视和某种微妙的欣赏。灵珊是个年轻的作家，但她的气质却透着某种近乎古怪的矛盾感——她总穿得过分随意，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头发松散地扎着，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然而她的五官清贵得几乎不真实，如同摆在玻璃橱窗中的人偶，透着一股冷淡的疏离。
灵珊大步走进单元楼，头也不抬，匆匆而过，只留下一句低声的嘀咕：“真该修修这电梯。”小区安静的很，这句话清晰无误的传入耳中，罗斯没搭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知道，电梯的维修费用是这个月不得不解决的窘迫问题之一——老房子总是这样，随时随地提醒你它的不堪。
灵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罗斯才意识到自己仍站在室外，双手冰凉。她耸耸肩，试图把刚刚那点莫名的出神从脑海里挥去，但那影子却像浅浅的刺，扎进她心里一个柔软又未曾言说的地方。
傍晚时分，罗斯正在厨房里煮面条，突然听见门铃响。她拧关火，擦了擦手，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灵珊，怀里抱着一袋看起来格外重的东西，脸上是疲倦和些许的尴尬。
“罗斯小姐，我能和你商量件事吗？”灵珊低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进来吧。”罗斯侧身让开，目光扫过她怀里的袋子，里面露出几本书的封面，零星的字迹像散落的记忆，随意地堆叠在一处。
灵珊站在客厅中央，像个无处安放的访客，她看起来想要开口，却被自己的犹豫拦住了。罗斯耐心地等着，半晌，灵珊终于抬起头，“房租……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那声音低得像风里破碎的呢喃，几乎听不清楚。但罗斯听见了，她盯着灵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的信息——灵珊显然是不善于示弱的类型，甚至连这句话都是在自尊心挣扎的缝隙里挤出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罗斯的语气尽量温和。
灵珊垂下眼睛，手指在衣角上搓弄了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有一笔稿费被拖了，本来应该这个月到账的。”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带着自嘲的笑意，“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的作品没人想看吧。”
罗斯皱眉，那句话中的自嘲如一根锋利的针，扎得她莫名不舒服。灵珊的眼神依旧低垂，像是在等待审判。罗斯却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这样一个人，即使在窘迫中也带着一种倔强的美，像是快要熄灭的烛火，却仍然固执地燃烧着。
“你可以晚一点交房租，”罗斯开口，语气尽量轻描淡写，“但有个条件。”
灵珊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周末帮我清理一下地下室吧，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搞不定。”罗斯微笑着补充，“算是对晚交房租的补偿。”
灵珊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成交。”
夜晚降临，蔷薇庄园静谧得像一幅灰调的画，路灯的微光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罗斯站在阳台上，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灵珊，想起她有些扭捏的商量，罗斯觉得还怪可爱的。
罗斯端起一杯凉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心底涌动，像是初冬的风，既凉薄，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暖。
她低头自嘲地笑了笑。那个租客确实有种奇怪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但那感觉太模糊，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只是那窗户透出的灯光，却意外地让她的夜晚不再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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