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纸折起来不大,展开是一张A4纸,两面都写满了文字
管小雪给了东西就觉得差不多完事了,她嘱咐谢磐:“不急着看,带回去也行,身体第一,我得去其他人那看看了,来,加个联系方式,有事三思后再来找我。”
谢磐欣赏她的雷厉风行,但他的手机伴随着这场车祸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把严雾深的电话告诉他
“对,忘了告诉你,你的手机报废得很彻底,这件事因为不是寻常的交通事故,已经全权移交到我们部门来了,实话说吧——这些损失都得自己承担。”
“当然,哪天要真能把这个游戏缉拿归案,我们一定会让它付出代价。”
“好了。”
“最后嘟完一声别让我听见是你那监护人的声音。”管小雪麻溜存好号码,“正事前我可能想先骂他十分钟。”
谢磐理性劝导:“他听不懂的。”
原地暂停了几秒的管小雪看起来很受打击,但恢复的也快,她把手机揣好,很有范地回了一句:“听起来真可怜,我原谅他。”
“等等。”谢磐叫住了管小雪,“这个游戏……”
他的沉默并不难懂,管小雪了然,她挥了挥手,“游戏里的记忆,只有成功通关的人才会保留,你如果不建议被他们当做精神病,我其实没有权利阻止你说出真相。等你成为我的同事了,会有保密协议的。”
谢磐沉默了,他原本也没有去和贺提霄梁和郑蝶的亲人们和盘托出的打算,管小雪的话也只是一个附加提醒
严雾深把鲜肉粥和西葫芦炒蛋打包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那个他看着颇不顺眼的人了
他甚至还很严谨地问:“她还会回来么?”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还没有离开门,像是等到谢磐肯定的回答,他就要做门神守在这里一样
谢磐拿着他的手机刷新闻,闻言想了想,“要我去叫她么?”
严雾深瞪着眼睛看着谢磐,“你有我一个哥哥还不够?”
难为谢磐一个正常人面对这么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还得打住自己的脑子,他对严雾深摆摆手,颇有些无奈地说:“只你一个,只你一个。”
严雾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还暗含着不平,他就这样顶着要人安慰要人哄的脸,关上门之后把打包好的饭菜摆在小桌上,还认为自己已经大度地把这件事过了
“不过……你怎么那么介意她?”谢磐接过筷子,夹了一片西葫芦
严雾深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透出来一些执拗,“我觉得这不叫介意,我没什么好介意她的,这可能是我的领地意识。”
谢磐第二筷子的西葫芦掉进了粥里,他保持这个姿势两秒,捕捉到关键词后微微眯眼,暗含威胁地问他:“你是不是看了我那本科普犬类知识的书了?”
严雾深点了点头,“是的我看了,我不太建议我们家会出现第二个要喘气的东西,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当你的狗。”
谢磐面无表情:“你不可以当狗。”
严雾深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可以的。”
谢磐松开牙齿又咬紧,反反复复几回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妥协地叹一口气:“我不想养狗了,你可以不当狗了么?”
“你怎么这么善变?”全然不觉得自己倒打一耙的严雾深说,“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没有安全感。”
看来已经变一半了
谢磐冷漠地看着他,“你当狗会让我的头很疼。”
严雾深被击中,他立马放弃了,“好吧,我不当狗了。”
做人还是做狗的话题终于结束,谢磐可以好好吃饭,他们俩待在同一空间的时候,严雾深的眼睛就不会离开谢磐,这样的注目礼谢磐接受了五年,已经成为了习惯
等谢磐吃完,严雾深才收回目光整理桌子,谢磐则靠在枕头上思考要怎么去和贺提的家人转达一些话,即便这些话算不上遗言,只是简单的话聊而已,但因为这一场车祸,不论贺提霄梁最后说的是什么,都传不到她亲人的耳朵里
只是从严雾深被解雇这件事来看,他并不会受他们的待见
不过谢磐不需要在微薄的责任感和少一事之间抉择了,他不就贺提兰玉,贺提兰玉自来就他了
谢磐醒过来的消息在半小时前就被贺提兰玉得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头忽然很疼,他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在疼,这种无处不在却又下不了手的疼痛和迷茫,他下意识地想叫姐姐,不论身边多少人戏谑地看着他快成年还没断奶的样子,可这个称呼却被一双手掐在喉咙出不来
直到他的母亲崩溃大哭抱住他的双手,他才发现紧紧箍在他喉咙的手是自己的
他比提月还要被吓到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惊讶地、慌张地、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手,像是被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伤害了
“兰玉你不要……你别吓妈妈……兰玉……”提月崩溃地抱着靠着自己的儿子,这一瞬间她恨上了那个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给她依靠的男人,她也恨上了当初选择稳定婚姻的自己
贺提兰玉不知道,她姐姐走后,一览胜霞的家一连裂开了两条缝,不可修补
他也不在意,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然后推开了提月,像是在问责提月,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别哭,你们把我和姐姐留给保姆的时候,我们都没哭。”
提月更加崩溃了,她泪水涟涟,看不清面上的事悔恨多还是委屈多,或者两者各半,他似乎听到了提月的道歉,但贺提兰玉不为所动,他只是在想——自己的手或许该扼住另一个喉咙
贺提兰玉来敲门的时候,正好是谢磐要提前出院在收拾东西,当然,是他看着严雾深收拾
管小雪说的不错,成功通关游戏后的确会给身体带来强大的恢复能力,譬如他现在,除了喉咙还需要时间恢复之外,原本的头晕头痛已经缓解很多了,这让他无所畏惧地靠着冰凉的窗户看外面肆虐的风雨
天边偶有闪雷,一瞬一瞬把街道照得透亮
敲门声不急不缓,险些被割窗般的风声盖过,谢磐在第二声才听到,他走过去开门,嘴巴还咬着水杯的吸管,就这么对上了一双他见过最后一面的眼睛
这双眼睛像盯住准星里的猎物一般看着他,话却说的温柔又礼貌,“你好,谢磐,在么?”
那种白日见鬼的感觉很快过去,谢磐松开吸管回答他:“我就是。”
似乎察觉到来者不善,严雾深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面前两个成年男人都要高过他强壮过他,贺提兰玉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提防一般,继续自我介绍到:“我是贺提霄梁的弟弟。”
“看得出来。”谢磐回答
贺提兰玉的目光落到病房内,东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他的声音像鬼一样飘在空气中,“恢复的这么快,不再观察观察么?”
“我姐姐的脑袋里全是血,你没有么?”
这张颇有些混血感的脸透出些鬼魅的神色,他的目光是试探的,刻意天真的,而他的恶意和妒忌从每一个毛孔中溢出来,像是一首燃烧在人体之上的悼词
谢磐不跟神经病计较好多年,他揉了揉感觉多了道褶的眼皮,一副‘大人真的没什么时间和你闹’的样子,语气淡淡:“你节哀?”
贺提兰玉被中伤了,他冷冷地扯了扯上唇,语气不善:“那个假女警来找你们了对吧?我姐……你们的这起车祸,是不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这话听着像是在问真凶,实则贺提兰玉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不是冲你来的?
谢磐倒是想对他说真话,恐怕真话他也不乐意听
最后他只是说:“如果这件事因我而起,恐怕那位‘警察’就要把我带去警局了,而不是在这里接受你的诘问。”
“我感谢你姐姐搭了我一程,我选择上车,卷入这场车祸,我承担这个后果。”谢磐刻意一偏头,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摇摇头,看向贺提兰玉,十足的冷淡
“你姐姐也一样的。”
她也承担了她做出选择的后果
贺提兰玉离开了,谢磐没有在这个时候把曾经和贺提霄梁聊过的话说出来,他不觉得贺提兰玉会善罢甘休
但来日事来日应,现在谢磐只想快点回家
谢磐平时出门并不喜欢打车,他讨厌大部分轿车里面的皮革味和香水味,若是闻到烟味更是能投诉一整天,但是这样的暴雨天他还是有分寸的,能打到车都要算今天是个黄道吉日
车子来的很快,其实那一个半小时已经睡够了,但谢磐上了车就眼睛一闭脑袋一歪枕上了严雾深的肩膀养神,严雾深放松了身体,眼睛却仔仔细细地看了谢磐一遍又一遍
他忽然想到刚刚谢磐点破他偷看他买的书
在翻看谢磐买的那本犬科指南的时候,严雾深反复看着上面写的可爱漂亮,守家亲人,精力旺盛,嗅觉灵敏,他抓书的手越来越紧,那个念头也越来越清晰
他打开门后会探头看他的谢磐
永远能闻到卤味和甜点香气的谢磐
会在两人相处的时间找各种趣事来做的谢磐
在他眼里的确是全世界最可爱的谢磐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心跳忽然隆隆作响昭示着存在,他有些无措又有些过头的欣喜
原来……原来……谢磐是他的狗狗么?
严雾深把这本书放回原味,他觉得还不完全对,他和谢磐要比这本书写的更多一点东西
但他还在学,他也没到能说出来这是什么的程度
反正是独一无二的
谢磐和严雾深的家在旧城区的旧小区里,小区是开放式的没有外门,车子可以直接停在楼下,他们冲过去也就是十秒钟的事情,那把纯色的雨伞是十二骨的雨伞,在可以说是发癫的暴雨天遮两个大男人十秒不算太难
冲进楼里,当时为了便宜选择的是最高楼,这样的老式居民楼都没有电梯,所幸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百来个阶梯就当锻炼身体
701的门是玄青色的锌合门,一左一右贴着红色的对联,写的是‘命不该绝寿如龟’‘吉人天相财自来’,横批‘指定发财’。
对门已经十来年没有住户了,从六七楼之间的休息平台楼到顶楼七楼可是说他们俩人的天地。在夏天,这扇大门就没有关过,因为绝没有陌生人会来,也不必防小偷,所以只要严雾深回来,都能在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看到探头出来的谢磐
说来,夏天也快到了
一会儿想着夏天一会儿想着犬科指南,严雾深险些忘换鞋子就要踩上地板,被谢磐一巴掌捂住脸按退了一步
“换鞋子,你想什么呢?”谢磐已经踩上了拖鞋,从进小区那股熟悉的草木香就把他笼罩起来,到了家里更是让他有一种想**晕倒在地毯上的冲动
楼外狂风暴雨,楼内一睡不起,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常态,今天也不能搞特殊
谢磐俯冲埋进沙发里,拖鞋从他脚上掉下来,他蹬着脚丫子就拱着翻了个身侧躺,然后发出一声喟叹——能理解,为什么思乡会是古往今来流传上千年的命题
“我趴一会儿,然后去洗头洗澡。”半张脸被压着,谢磐说话含含糊糊的,像是困到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他想着有了管小雪的保证,稍微那么不遵医嘱也可以
“好。”对于谢磐随地撂倒自己睡觉的习惯,严雾深已经纵容了五年,这一次也不会有意外
房子里就这么安静下来,窗户关得很死,风雨声飘不进,701不再是毫无人气的孤独,严雾深静静地看着谢磐,这是他休息的方式
察觉到那根线又蠢蠢欲动地栓了上来,严雾深悄悄抹去了,于是这个短暂的休憩,谢磐无梦到醒,浴室里已经放好了水
浴缸是两年前安的,在谢磐对电视里的广告说自己可能舒服到在水里睡着之后,但他用的次数并不多,能迅速结束战斗的花洒更合他的心意,不过这一次严雾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谢磐没有要浪费,把衣服扒拉完就坐进去
谢磐没有用浴球的习惯,他大多是在浴缸里泡上那么十几分钟,再到花洒底下抹沐浴露,今天他在浴缸里泡的时间更久,恨不得觉都睡在这里
怎么困得这么频繁?
“严——雾——深——”
他突然拖长了音喊他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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