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磐问起贺提霄梁和蝴蝶的时候,严雾深又开始挂电话了
“贺提霄梁没醒过来,郑蝶也在昏迷。”严雾深重新拿了根棉签沾湿,涂着谢磐的嘴唇
谢磐沉默了一会儿,严雾深捕捉谢磐的情绪倒是算得上敏捷,他问到:“怎么了?”
他打字:没事
严雾深细细看着他,如此苍白的脸色若是表现出一点失意也是很明显的,他明白这个‘没事’不是他理解的没事
严雾深很难理解‘同车的人出了车祸只一人幸存’这件事给人带来的复杂情绪,但因为是谢磐表示出来的他想尽力捕捉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么?”
谢磐摇了摇头:做不了什么
对此,严雾深的确给不出后话
但是……谢磐想了想,继续打字:和贺提在车上聊了天,我在想要不要给她家人交代
严雾深了然,说:“你告诉我,我去说。”
谢磐眼睛一眯,露出些怀疑来,哐哐打字:你怎么说?人家会信么?
严雾深更纳闷,他问:“用中文说,我说的他们听着就是了。”
谢磐把微微张开的嘴缓慢合上,飞速打字:你千万别去,在咱还只是个他家小区的保安的时候
他不去,难道谢磐自己去?
严雾深不想让谢磐上心别人的事,他不太想照谢磐说的做,于是沉默,拿起棉签和水杯凑了过来,显然想要强硬翻过
谢磐咬住他再次沾湿要涂过来的棉签,棉签裹着棉花的头部抵上舌尖,反而显得粗糙,不过因为蘸的是温水倒也并没有刺激到口腔,只是搔出点谢磐想用牙咬一咬杀住的痒
严雾深稍稍用力拔了拔,没拔动,他妥协了,“我知道了,不说。”
谢磐松开牙齿,终于获得自由,畅快地咬了咬舌尖抚平被棉签头激起的痒意,忍不住说话了,他这样说话就不自觉带着笑意:“谁家金主有你一半委屈呢?”
他的问题不像问题,反而像故意吸引人注意的玩笑话,说的那么不正经,仿佛在撩拨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严雾深听不出来
“可我是你哥哥,金主太狭隘,我还是……饭主,零食主,笑话主,逛街主。”
谢磐没有否认,他知道严雾深不是在计较,于是蹬了蹬腿伸了下半身的懒腰,没搭理他
被催促着闭眼的谢磐吨吨喝完严雾深新给他倒的温水,他交代严雾深:“不用你去找她家人,你好好照顾我就是了,她姐姐的话我会带到的。”
再不济,希望郑蝶能醒过来吧
自认为翻过贺提家的事了,谢磐想起自己的家事来
即便已经接受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不幸失业这种事,谢磐也不免疑惑,一边酝酿睡意一边问了出来:“你干的那么好,辞职没有人留你么?”
是的,谢磐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哥主动请辞,毕竟世界上不是什么职位都容得下严雾深,但一旦上岗了,能拒绝他的职位是不存在的
严雾深张开嘴再闭上,复杂地皱起了眉
谢磐明白严雾深这个样子一般出现在他提出的问题不能被他理解或者他的问题有错的情况下
谢磐突然睁眼,没修复好的嗓子直接大声问了出来:“你被开了?”
严雾深皱眉上前捂住他的耳朵,顿了顿又蒙住他的眼睛,过了会儿又捂他嘴巴,直到谢磐带着热气的吐息熨上他的掌心
“滚。”
好温柔
严雾深大部分时候是蛮听话的,他拿开自己的手,很认真地说:“你总是对我失业的事这么关注,对你的身体不好,闭眼睡觉,好好休息,你听话。”
谢磐给他一半面子,闭上了眼但没有闭上嘴,“突然解雇……贺提家?”
他这句话询问的语气不强,像是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答案
严雾深看了一遍被角,确定除了头以外,谢磐哪儿都被裹得好好的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严雾深对自己工作的关心远不及谢磐,辞退就辞退,他仍然有无数种方法在稿市得到‘钱’这种东西
谢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他:“不干就不干,别去干一些会报警的事。”
严雾深直白地说:“我抢的银行不会报警。”
妙啊
比起普通人会遇到的失业的事,谢磐对‘抢银行不报警’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的反应要平淡很多
谢磐撑起身体拿过手机打字:不是说,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之前要先得到我的允许么。
严雾深严肃地捶了一下膝盖:“当然,你怎么会怀疑这个。这只是我的想法,但你控制了我的行为呀。”
谢磐没忍住也不想忍地笑了笑,继续打字:挺好的[大拇指]
他渐渐困了,好像裹进了另一层胎膜,隔绝了窗外的风声雨声,好在眼下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威胁的隐患,谢磐在严雾深的注视下,睡得像晕过去了一样
一个半小时后被严雾深迷迷糊糊地喊醒,确定谢磐意识还是清晰的,严雾深在已经很昏暗的房间里又盖住了他的眼睛,等人昏昏睡去
三催四请看不到人的管小雪亮出身份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严雾深倾身低语,横手遮光的样子
这两个人的资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脑子里过场了,但这一次,她似乎自己琢磨出了点什么
等到严雾深的目光找过来,管小雪偏了偏头,示意他来门外聊
严雾深跟着管小雪出了门
本以为终于可以开始友好交流的管小雪转身就接到一句“请走。”
比起冷漠的电话音,这已经足够友好
管小雪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家属,是第二次
于是她把自己的证件拿了出来,用身份说话:“警察办案,请配合。”
她当然不是警察,但由于他们部门——玄洞还并没有对国人公布存在,她也不可能告诉人家自己是玄洞在稿市的分洞的一大队队长,你亲人可能是被神秘力量卷进了游戏里,玩赢了然后出来了
这像是狗洞一大队队长说的话
严雾深看着她,那么真诚又那么狂妄,“不配合,要被关几年?会杀掉我么?”
管小雪不是没见过违法分子,她遇见的穷凶极恶的人多了去了,但是眼前这个让她打了几十通电话的,绝对是所有她遇见过没背景没权力没财产的平民里最嚣张的一个
不犯法会成为他人生的遗憾么?
管小雪气笑了,她简直怀疑五年前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是眼前这个而不是屋里躺着的
“你配合,或者我强制执行。”管小雪深觉自己今天给太多脸了
严雾深在考虑着后患的时候,一门之隔传来东西坠地的声音
看着人三秒内消失在自己面前,管小雪抬手抵住要合上的门,她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走正常的流程见到谢磐
谢磐睁眼后没在房间看到严雾深,又没在床边小灯下看到任何留下来的信息,就明白严雾深离得不远,还是不得不走开
他想到严雾深几乎没暗下去过的手机屏幕
把床头的保温杯拿起,谢磐把里面的勺子拿起来,伸出去一松手
“叮叮”
门迅速被外面打开,严雾深脚步急促地迈进来,先仔细看了谢磐一遍,再拿过他手上的水杯,“别喝这个,我重新倒一杯。”
他捡起来地上的勺子,问他:“48°微微烫嘴的水你现在不能喝,我给你兑成温水。”
谢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先去洗漱。”谢磐抓住就要离开的严雾深,让他不用去倒水,也推开了他递过来的手机
不过睡了这么一会儿,他身上各处都好很多了
“稍等一下。”谢磐自然也没有忽略这个跟着严雾深进来的高个女人,礼貌地让她随便坐,然后扯住想把病房里唯一的凳子收走的严雾深
怎么说呢,管小雪第一次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有一种自己存在感太突兀太不人性的感觉
谢磐出来的很快,手上还握着严雾深重新给他倒的温水,他和管小雪这才正式打了招呼
“你好。”
管小雪重新亮出自己的证件,对着真正要谈话的人说:“警察,关于这场车祸,我有些事要找你了解。”
谢磐这一觉睡跑了头疼,不是睡跑了头,他看了看管小雪身后又看了看她:“警官,你一个人?”
洗完勺子出来的严雾深还不忘补充:“对,把她抓起来。”
管小雪觉得他要感谢国家对警察配枪需要审批的这一决定,在严雾深身上她不会省枪子儿
意识到不能用常规手段和当事人见面的管小雪也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能用常规方法得到信息,管小雪决定结束这些弯弯绕绕,对她看好的下一位员工展示一点真诚
“游客,守财奴。”
谢磐抬起眼,昏暗空间的对视充满神秘感,窗外的雷雨声也安静下来了
“你听,我就说是国家传销组织。”这样严肃静谧的氛围下,严雾深插了一句嘴
“哼。”谢磐没憋住笑,得到管小雪投过来凉丝丝的眼神
“开大灯吧,我舒服很多了,不想睡了。”
严雾深把病房的大灯打开,房间亮了起来,自然也能看出里头的氛围不算太好
谢磐喝着水,让严雾深去买饭,还不允许他买医院的盒饭
“这家,这家,或者这个,打车过去。”谢磐点开严雾深的备忘录,打下了三个家常饭店的名字递给他,“你在店里吃完了再给我买。”
严雾深点头接过手机,目的性很强地补了一句:“这个警察也没吃,让她也去吃吧,她请她。”
管小雪冷眼旁观
谢磐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那不行,我是优秀公民,当然要配合警方。”
终于有个识大体的了
发现自己不仅看错人还看反了的管小雪立马改变了自己劝诱谢磐入伙的计划A,她要平易近人,要和善,要循循善诱
“介意把你的经过尽量完善地对我说一遍么?”门合上的声音传来,管小雪放心开口
“配合执行有奖金的。”
谢磐觉得管小雪是很识货的,他讲故事和编瞎话的水平都是一流的,这个诡异的循环不复杂,还处处是漏洞,从刚醒来时无人驾驶的汽车,到被弥天大雾遮挡的道路,忽隐忽现的雨伞,熟悉的亲人,严防死守的车门
谢磐最后总结:“分辨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循环就可以结束了。”
管小雪不吝赞美:“但是要拒绝安全的家,接受冰冷的环境,接受自己遭遇不测甚至死亡的真相,都不简单。”
“你醒的这么快,恢复得也很好,评级应该不低,是什么?”
“优 ”
管小雪点了点头,“不得了。”
“和我一起的贺提和蝴蝶……”谢磐没有把话说完,他们都明白
管小雪没有否认,只说:“人各有命,你能舍弃的,他人不一定可以。”
谢磐没有说什么,他是幸存者,也是受害者,只能表示一些应有的哀默
谢磐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官方对这个游戏的态度是什么?”
管小雪讶异过后沉默了很久,她第一次从新人嘴里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她自己也没有细想的问题
“追踪,阻止,打击,这是我们对游戏副本做的事。态度……起码我现在,想这个破游戏立马下线,滚出现实。”
“一个可以左右生死的游戏,把它扫地出门恐怕不简单。”谢磐这样说,少见地皱了皱眉,他问:“是不是没离开游戏的,都得死?”
“对新人来说,是这样的,例外少之又少。”管小雪诚实告知,“但是如果能出来,身体的伤害会迅速恢复,这也算是……成功的一种奖赏。”
“但是。”管小雪严肃下来,“不论回报是什么,这个游戏依然在害人,戏弄生死、人性、律法,罪大恶极。”
“所以你来找我……”
“保一保可能成为我未来同事的人。”管小雪绕着病床走了一圈,“现在说同不同事的还太早,但是既然你有可能再次被卷入游戏,有些事还是可以了解一下。比如你们为什么会进入。”
“逃避游戏产生于人逃避现实的念头,譬如……不想活了、死了算了、毁灭世界、老天不公这种心态,足够强烈,就能触发注册副本进入游戏。还有就是你们这种直接危及生命,很想活下去的心理,也会让你们触发像你经历的那种考核。”
“不论是注册副本还是考核,只要评级够高,就会得到成为正式玩家的资格——一个大型副本的邀请。”
知道谢磐可能会问什么,管小雪说:“暂时,我们暂时只能阻止副本成为现实,还不能阻止副本发生。”
谢磐靠回枕头上,漆黑的翘眼没有怀疑与动摇,也没有管小雪见过的那些死里逃生的人面对又一噩耗的悲凉与颓丧,反而迅速适应了这种改变
“我想……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吐出一口气,管小雪点了点头说:“没错,完全的,束手无策。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对全民公开的原因就是,这个害人游戏的规模并不大。”
“稿市是二线城市,我来这里六七**年,统共处理的游戏入侵事件——到你这是第三桩,而且前面两次的规模远远没有这次大。我之前得到上头消息,说是游戏可能要有一阵子不安分了,我还想说稿市这么个岁月静好的地方能怎么不安分……”后面的话管小雪没说出来,也不必说了
谢磐点点头,“既然没有对全民公开,那你……是新警种?”他似乎来了点兴趣,微微放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他,这让他原本苍白的肌肤透出些鲜活
管小雪才想到自己扯的警察这面大旗,伸出手指晃了晃
“我不是警察,我们这个部门独立于公安体系,在任何确定或未被确定的副本登陆事件里,我们部门享有优先权。部门名字起源于上一个硝烟时代的一份民俗报——玄洞。”
“其实游戏到底是什么时间出现的,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前人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起码玄洞,已经站在全球最靠近游戏的位置了。”
“你得到进入开服副本的资格了吧。”管小雪很有把握地问他
谢磐上扬了眉,等着她的后话
把皮夹克内兜里叠成巴掌大的纸拿了出来放在床头柜,管小雪弹了弹,“很多你现在能知道的东西都写在上面了,譬如——这个副本,我不建议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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