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前一天,十艘载客星舰泊港,接送各院系军校生前往考场所在行星。
“预计行程用时共三十一小时二十七分,经历六次空间跃迁,请各位考生注意……”
刚开启座位防护罩,冰冷的机械音就响彻舰舱。路德维希敏锐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六次空间跃迁。
诺J切斯科位于第一星区中心偏东南方向,往东依次为第三星区、第五星区及第七星区,往西则为第二星区及第四星区,南方接壤第六星区,北方则是相连的第八星区与第九星区。他从第三星区的行政中心帕姆拉直达诺丁切斯科也才耗时十九小时整,中途只经历了两次空间跃迁。六次空间跃迁是什么概念?理论上他们的目的地可能位于叶尼塞额直径三万光年的领土内任意一颗行星。
这实属是个胆大包天的猜测。路德维希忍不住挑挑眉。
而且如此远程又频繁进行空间跃迁,一趟往返下来,这艘载满万人的星舰所消耗的能源也是十分恐怖的,大抵相当于路德维希少爷十年的月零花钱。
这么对比下来,少爷其实也是个穷人。
至于一场星际战争要消耗多少财富,那也不是人为可以计算的了。
路德维希默默戴上耳塞,依旧用睡眠把漫长的旅途蒙混过关。
磕绊的几个梦境后,周遭突然吵嚷起来。路德维希希迷糊糊地睁开眼,率先感受到久坐僵直的后背发出嘎嘣一响,肩胛骨一提一放,仿佛全身骨头架子发出瘫痪了半边。
……脖颈痒痒的,好像是睡着睡着就把头发蹭进来了。
他咝咝地吸气,取出耳塞,扶着嘎嘣脆的脖颈站起身,关闭座位防护罩,头痛欲裂着随人流走进通道,松垮的发丝都没来得及束起,就干脆让它全部散下来。
人流涌向舱肚底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全是指挥系一年级新生。远途星舰不支持全息太空投屏,诸位预备指挥官四下打量,也没能推测出星舰是停在了哪颗行星。
十来位教授站在人员稀少的另一片空间里,其中一位稍年轻的摆手示意,身后的墙壁上浮现出几行字。
圣格勒军校cs20x届星舰指挥系第一次月末考核规定:
一、考生随身携携带物不得超过十五公斤,不得携带机甲、食物、水以及热兵器。
二、储物戒经教授检查无误后,方可在下舰前领取一份战备包。
三、考核时长从星舰离开考场起始点后开始计时,十五天后中止考核。
四、考生在遭遇人身危险时可以损坏战各包中的定位器,救援人员在随后五分钟内赶到。注意,定位器人为失效则视为该考生放弃考核资格。
五、本次考核的主题为野外生存。
内容不长,很快就有一名短发女孩儿提出疑问:“不可以携带热武器,请问含毒冷兵器呢?”
几名教授迅速交流眼神,那名稍年轻的教授摇头:“自带毒素不行,但考场内的有毒物质可以任意使用。”
毒、毒——?
女孩儿唇角噙笑,下唇沿扬起一道淡淡的刀痕。
这个时代医学发达到几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对人类有害的毒物种类也呈倍数增加。但有是一回事,会用又是另一回事,市面上常见的有毒物质几乎都来自过量的药物。
这个人居然会用毒?
女孩儿敛了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最近的教授面前,乖乖交出储物戒接受检查。
有了她作开头,其余人也有序排起十几条整齐的长队,效率极高地走完流程。
轮到路德维希。教授指着他的便捷式医疗箱问:“有成分证明单吗?”
其中有一只小黑匣子,没有任何标识,里面躺着支针剂。
路德维希把单子递上前,又把针剂取出,当着教授的面当场进行静脉注射,表态不能让校方收走。教授也没有打探学生**的意思,只稍提起几分警惕:“不是毒品吧?”
路德维希晃晃手腕,“无毒,人很清醒。”
和他平时必须注射的药剂不同,这是稳定剂,以防不时之需的东西,但碍于不是正规药剂,含有特殊药物成分,没有成分证明单,不方便交与学校管理。
教授把东西整理好放回储物戒,另一部分暂时由校方代为管理,用塑封袋密封,贴上标签,由助手放置到舰内仓库。
助手交还储物戒并一只小臂长宽的深绿正方形包袱。路德维希拿在手里掂量,摸见了水瓶的轮廓。
舱门大开,迎面一股干燥的热浪,日光刺眼得几乎让人下意识张开五指挡在面前。
靴底踩上厚实的土壤,路德维希摘眼镜的手一滞,用手背遮挡上方直射的毒辣阳光,抬眼入目一片浓绿葱郁。
“哇哦,原始森林。”他听见旁边的同学低声说。
可以看出这片空地是校方人为清空的起点,周围的树木都相当茂盛,树腰足有合抱之粗,树干呈现出一种几近烤干的红棕色,但树根旁的泥土黝黑湿润,似手前不久下过雨。
空地上逐渐人头攒动,先下舰的人已经一脑门汗水哗哗淌,不一会儿就忍不住跑到树荫低下乖凉。有的人一扭头,身边已经站着旗杆似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怕热。
他只要一动起来耗水量就相当惊人,一站到太阳底下和针扎气球设什么区别,大约可以直接干成一张人皮。
这个考场环境对他十分不友好。至少他现在就想把战备包里的水拿出来喝了。
最后一个人走下舷梯,星舰便收起舷梯,合上舱门,沉重的舰体震了震,周围的人群立刻四散开。一股狂卷气流扫过树林,树叶撞击竟发出金属般清脆的敲击声,众人被吵得纷纷捂住耳。在叮叮当当的狂风敲击中,星舰升空。
许久,嘈杂的树林材才归于悄寂,一片叶子都没再动过。
余音绕耳,不少人耳朵嗡鸣,被震得眼花缭乱,扶着脑袋看向天空,不禁自嘲笑了头,对旁边的人说:“这玩意儿声音太魔鬼了,我刚才后然看见了两个太阳!”
旁的人眼皮一跳:“你说的是东一个太阳,西一个太阳?”
“对啊!”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路德维希早早戴上墨镜往天空张望,高大茂密的树林本来遮挡住日光方向,但刚才星舰升空卷起的气流直接压弯了树冠,让他看清青蓝的天空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东西两面,各有一轮指甲盖大小的太阳。
不知是谁率先打破寂静:“哇哦!双星系统!”
双星系统,顾名思义,两颗恒星共存的恒星系。
这个系统理论上是一个安全的恒星系环境,只要两颗恒星正值壮年、质量相差不是特别大,它们就能以规律的恒星周期无穷无尽地运动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如果恒星间距离得当,那么它们也可能拥有行星公转。
但是,这也仅仅是可能而已,这颗存在于双星系统间的行星上如果还孕育了生命,那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至少在场的大部分预备指挥官都没见过,不然也不会震惊得一时失语了。
也难怪这么热,两个太阳挂在天边,哪怕相隔甚远,几十亿分之一的太阳辐射成倍到达地面也够叫人难受的。
别人还在琢磨行星生存的宇宙环境,路德维希已经打开战备包,开始清点里面的物资。
两瓶五百毫升装的饮用水、两条谷物能量棒、一个壶状净水过滤器,一份地图,标明了起点和终点,一个表式指南针,以及一柄锯齿小刀,再者就是一面折叠式纸片光屏。
纸片光屏在古地球时代被称为手机、平板或电脑,在当时是一种实用的信息工具,现在被淘汰了,一般只用作纸张的替代品。因为现在的光屏不仅造价低廉,而且和纸一样轻薄,字节保存量还是纸张的几千万倍。
路德维希回忆了下纸片光屏的使用方法,想起这东西需要稳定磁场形成的信号才能连接网络。但天边高悬的两个太阳从不同方句投射向行星的电磁波显然称不上“稳定”二字,所以它就只剩下一个简单的记录功能。纸片光屏开启后依然是一片空白,用手指写写画画也不留痕迹。路德维希猜测它和记分表一个意思,如果他干了得分的事会被记下来,反之也是。
包袱底部有一颗手表表盘大小的定位器,可能兼具拍摄功能:因为它的说明要求考生别在左胸口。
想来在这个磁场不稳定星球想实时监控考生也是个难题,记分表和定位器的摄像是个不错的搭配。
迅速确认了战备物资,路德维希果断隐蔽入林——当务之急,他应该先寻找水源和食物。
两瓶水两条能量棒,别人也忍能撞过三天,他这具无底洞的身体却不行。只用一天半,不,半天!半天后他就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饥饿!
树根泥土湿润,除了下雨外,还可能是河流就在附近,涵养水域范围大……近似热带雨林。不过他刚刚没在天空中看见一朵云,所以附近有大型河流的可能性更局。
这片森林的植物结构不呈垂直分布,腐殖层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厚。可能有哪里不大对劲,路德维希隐隐有这种感觉,但没有切实证据,只能在心底存疑。
及膝的漆皮军靴表面很快溅满了湿润的泥点,肩皆裹在外套里也难受至极。路德维希干脆脱了外套和军帽,把内衬袖口卷至手时,一应物品全部收进储物成,再把披散的长发扎成整肃马尾,一路沿着愈加黏厚的黑壤前进。
指南针当然没用,没有磁场让它指路。
一开始还有凸露地面的树根交错纵横挡住去路,离水源越近,板状树根越发高大。路德维希一开始还能凭借腿长优势直接跨着走路,到后来不得不手脚并用翻过板根,比攀岩轻松不了多少。
在他身上的白色内衬彻底被汗湿之前,他再一次翻过一堵两米高的板根,气喘吁吁落地,耳畔终于传来令人愉悦的淙淙水声。
不过半小时,空地上聚拢的人群已经走了大半。
陈立霆也觉着热。他刚才仔细观察过天上的两轮太阳,两者距离几乎成一条直线,十分明了了一件事——这十五天里不会有黑夜了。
他心猛地一沉。
没有黑夜意味着自然因素干涉生物钟,作息紊乱不可避免。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况且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恒星系的公转情况,自西向东还是自东向西,准确来说东西不分、南北存疑,光是分辨方向就要花费好一番功夫。更何况按照地图上的比例尽,起点距终点莫约有五百公里。军校生一天步行几十公里倒不是问题,但他们没有准确标向,这还是片树木高耸的森林,一天白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他未来的主君,正摊开地图在沉思,高挺的身材绕是放在诺丁切斯科的大街上也很是瞩目。
鉴于现在是月末考核,平时对他厚礼戴加的未来同僚们也毫不犹豫撕开外表——瞧,这才是圣格勒培养出的指挥官应有的样子。
圣格勤注重培养自我,让每个人都清楚地享受到利己的好处与快感。在淘汰对手这件事上,他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无视身份尊贵的大皇子阁下。
陈立霆分明看见,奥塔涅夫脸上划过一丝遗憾的神色。
他作为亲信,自然而然上前询问意见:“要现在出发么?还是先找水源和生物活动迹象?这里的树好像还没到结果期……”
奥塔涅夫慢慢摘下军帽,蓬松的金发得以解放,颜色淡如诺丁切斯科的冬日阳光。他微笑着抬手阻止亲信的话头:“立霆,考核主题是野外生存。”
陈立霆戛然而止,缓缓点了下头。
仔细看,那抹微笑是一种礼节性的笑容,不含情义,反而无端生出几分冷酷。
“给你一小时,随便往哪个方向跑吧。”
那样缓慢而不置喙的高傲语气,旧世纪的王公贵族用枪口挑开关押野兽的笼子栅栏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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