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对野外生存相当熟悉,看到第五条提示时立马便在储物成里翻箱倒柜,专业水壶一时半会儿凑不上,幸有几个塑料脸盆。一盆水大约有五公斤的样子,几个脸盆的储水也够他用上三四天的。
净水过滤器的速率不快,他也没有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打水。而是先从脚边捡了块石头,用巧力往水声方向斜抛过去。
有些肉食动物为了捕食,难免进化出一些能够吸引猎物的功能。譬如声带振动或身体的某个部位振动的声音类似水声。
过了几秒,他听到那块石头咚地入水,虚按在腰侧的手才饶饶放下。
他倒不怕中小型食肉动物,只担心来的是个大家伙,他没法一刀把对方庞大的身躯一分为二。
又绕过几颗腰身粗大的高木,婆娑树影投下斑驳动态,路德维希眼前有一条闪闪发光的带子在飘动。那是河面,河面在反射阳光。
他低呼一声,小心翼翼跨出几步,沾满黑壤的靴底堪堪驻停在河边——称为“河”那是相当夸张的赞美,它莫约只有成年男性的两步宽,清澈见底,深不过半米,不见鱼虾等水生生物。如果说横贯热带雨林的大河是成人,那这顶多只能算个刚出生的婴儿!两岸裸露的淤泥还十分新鲜,河底不见铺底的鹅卵石,路德维希甚至在怀疑它的形成时间有没有超过两天。
他屏息凝神,心底冒出一个胆大的猜测:这条河,很有可能是生物活动所致。
有可能是个陷阱。
他提起警惕,没有着急取盆打水,而是沿岸观察,寻找自己刚刚投下去的那块石头。他对自己的力道控制很有信心,这点深度的河水冲不走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而被河水压实的河道也掩不住它。
不到十分钟,他才在河道中央看见棱角闪光半截石身。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打水。
一双军靴不过跋涉二里路就差不多被泥土糊了层泥盔,路德维希另舀了盆水洗鞋。手指甫一触到水面,立刻就被冻得打了个激灵。
水盆外结了层薄水汽,凉得仿佛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路德维希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再次戴上俯身向河面。这一细看,让他看出了倪端。河面上方确实飘浮着一指宽的薄水雾,不浓,加之水面反光能够轻易刺透,刚才没能让路德维希注意到。
这么热的天,这条小河又那么浅,怎么会这么冰?
附近没有高山,更没有冰川,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地下水。
而且还是埋藏极深的地下水。否则冻不成这样。
他再次抬头环顾四周,没有,除了这些笔挺耸立的红棕乔木以外,几乎不见其他活物。
这些乔木太高大,仰头也很难看见遮天蔽日的树冠层里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用水把旁边一块稍微光滑的石板洗净,坐上去刷鞋,一边等待着过滤器慢腾腾的出水。除此之外,他又迅速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贴身软甲,面料析出多余体温且结实,比光好看的军校制服实用多了。其间他吃了条能量棒,稍微补充了点体力,但食物储量顿时缩减二分之一。
他默默心想:虽然不知道可以从哪里弄到吃的,但至少知道应该往哪儿走了。
往高处走。
这是即便没有明确方向、也不知道终点与这里隔着多少阻碍下,最正确的途径。
路德维希咽下最后一口黏得能扯掉上颚的麦芽糖混谷物,心说还不如给我两块高纯度巧克力。
至少人家巧克力热量高。
接着他一一收起摊在河岸旁的工具,眯起眼估计着河流走向,顺着河流上游的树林走去。
还是没有食物来源,得找啊。
食物能在哪里呢?
这么大一个林子,如果空有树而没有动物。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人也是动物啊。
储物戒震了两震,路德维希眼皮一跳,发现是地图有了变化——上面本来只标了起点和终点,剩下的树林就用一大片绿色简单粗暴概括。而现在,地图上多了一颗黄色的五角星。如果是路线标的话,这颗五角星位于地图上起点的左下角,与在起点右侧的终点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个啥?
此时,上百名同时掏出地图的预备指挥官心里冒出相同的疑问。
是谁做的标记吗?可为什么别人做的标记会出现在我的地图上?
路德维希试图去点去地图,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他也没搞清楚地图的机制。如果人在那颗五角星附近的话,那倒能赶过去一探究竟。
现在他已经远离了河流,视野逐渐开阔,起点处繁密单一的乔木逐渐落在身后,一些看起来与类地行星上差别不大的普通树木开始出现在身边。这些普通树木高矮参差,路德维希走走停停几个小时,妄图树上摘些可食用果实。可惜这颗行星上的植物繁衍方式与地球植物似乎不大相同。找了那么久,愣是没见到哪棵树枝头开花或挂果。
日头依然强盛,路德维希不得不准备歇脚。他再一次四处张长望,除了明显能感受到周遭热浪有所退却以外,就是迎面拂来的微风清凉舒适,带着水汽浸润肌理。
明明气温仍然属于炎热的范围,周围也没有大江大河,哪怕行星风系再强大,海洋吹往陆地的季风到了这里也不该湿润成这样才对。
这地下水储量竟恐怖如厮。
路德维希抹了把汗湿涔涔的脸庞,睫毛粘在一块了,糊得他有点睁不开眼。
太热了,一路上他喝了有四五瓶水,能量棒也当零食聊胜于无,但现在还是有一股骨头里渗出的疲惫与困乏在四肢末端叫嚣着立马躺下闭眼。
他终于停下沉如灌铅的双腿,扶着手边一棵同肩宽的树晃了晃,确认其十分结实,于是活动活动腕骨,三下五除二攀着树皮蹬上树杈,扶稳坐好,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松弛地伸出树权晃荡,正在放松。
鉴于他本人比较爱干净,除了屁股底下那截树能够容纳他纡尊降贵的一坐以外,他整个人仍坐如松背背挺直,绝对没有因为不形象的靠靠挨挨就与树干有了肮脏的亲密接触。甚至于睡觉,他也做好了睡袋这样的充分准备,而绝非靠着树干将就几小时。
万事俱备。就是肚子有点空。路德维希又拧开水瓶喝了两口水,准备就让肚子干饿着。他老实地用水捧水,泼在脸上就当洗了。
感官上逐步察觉的体温靠近——那绝对是另一个生物,可能还在鼓动肚皮。如果这是人类,那大概会是一个十年八年没洗过澡的野人。
路德维希仅仅拾起一边眼皮。一只腥红的、镶嵌在一张尖腮颧高的脸上的坚瞳骤然缩成一条尖锐的坚线,泥土般黝黑的皮肤垮作一叠,或者说数不清的褶皱皮在不断张开黏合,背后突出的一对翅膀——姑且称那对光滑而异常宽大的肉膜为翅膀吧,扇起腥躁难闻的小股旋风。而这只生物本体张开人类两个指节宽的一条口子,露出凹凸参差的一口黄齿,直扑路德维希水汽未消的指尖。
寒光乍现,一轮银勾在半空划出弧轨,铮铮割破空气,闪迅掠过此人平波无澜的瞳孔前。
一阵剧烈的骨骼碎裂巨响,紧接着重物摔落泥地,溅起一串泥珠飞点。
过于熟悉的身体反应甚至不用大脑作出一分一秒的多余思考,抽刀,挥劈,坚斩,斜切。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记得,在记忆里缓缓蠕动。
紧握刀柄的指骨噼啪作响,手背上突兀的青筋在皮肤下有自主呼吸般规律游动,而指尖上竖的锋刃末端没有掉落一滴血。
深林人不知,万兽丛中藏。
因着担心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野兽,他采用了更为简单保险的杀方法,用刀背敲碎该生物的头盖骨。
此方法对于一般玩刀人士而言颇有难度,一是如何瞄准敲击对象的活动部位,二是加何把力道控制在一个既能击碎颅骨又不损伤与颅骨紧密相贴的头皮。这两点对于路德维希来讲完全不是问题,他甚至没有多想,身体已经自动替他答出最优解。
这种感觉比喝苦茶还要平淡三分,因为路德维希只会冷漠地想:哦,我刚才杀了个东西。
所谓杀生,可以指杀死没有思考能力的低级动物或者没有进化出灵活大脑的高等动物,也可以指拥有思考意识高等动物人类。
杀人和杀别的动物有什么区别?路德维并不清楚。他还没有杀过人。或许以后是要杀的,他未来会是名军人,军人存在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死了。
一个人不能永远地活着,但可以永远死去。
死亡是终级的规律。
《圣经·新约》。
这部经典不愧是在古地球蒙昧时代统治一片大陆的一千多年究级思想武器,它说的是对的,是至理名言。
小时候他也穿着那种彼得·潘领式的教童圣衣依偎在卡尔玛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卡尔玛不会给孩子们讲解《圣经》,但总有勇敢善良的美满故事由她温柔的话语编织而成,譬加公主历经千难万险完成了国王的考验,骑士跨过十座大山八条大江终于找到了不尽财富,他们都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只有卡尔玛是不幸的。她死了。
路德维希猛地打了个寒颤,右手腕被长刀扯着下坠。
……嗯,至少他有食物来源了。
我路一章没开过口。
他真的沉默寡言……可能在学校里没体现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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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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