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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竞争

泥地掩半的生物头大身小,无四肢,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眼珠,但无眼白,无嘴唇,头顶有一排天然的细孔,可能类似于耳朵或鼻孔。根据其啮牙平整可得出,这**不离十是种食草动物。

一般而言,食草动物的躯干部位除去内脏基本无毒。

路德维希翻下树杈,扯出一只轻薄结实的袋子,用之装起储备粮,扎紧袋口,另一只手抓住事先预留在袋内的锯齿小刀,将刀刃送入其后颈背骨间隙,上下一撬利落切断其脊椎神经。再者旋刃拧下其头颅,躯干入腹开刀,放内脏,剥皮,一块约四斤重的净肉在刃下分离出。毕竟是被允许出在考场内的生物,想来也不会是保护动物,斩来吃合乎常理。

路德维希把扎紧袋口的绳子松开一些,左手戴上手套,迅速把刀和肉一并取出。剩下的废料袋子兜着,旁边一个刨开的大坑,把袋子扔进去,盖上新土,用靴底踩实。

那装子可降解,路德维希埋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刀身上残有些许淡粉色的血液,他目光凝了凝,用纸巾沾水仔细抹掉。肉是鲜灰色的,这个形容很奇怪,灰色应该和鲜艳沾不上边才对,但它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亮丽的灰色。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尊重生物的多样性。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气温居然迅速降到人类适宜生存的值域内,光线未变,但风明显狂起来,刮得头顶的树冠层哗哗作响。路德维希站在填满的坑洞旁,手里捧着一块莫名亮丽的鲜肉,衬得他脸上的表情愈发莫测。

只要是个野外生存的专家,在碰见森林生火这件事上,都会语重心长地告诉后辈:

“嫌自己位置不够显眼是吧!”

而且心底那点古怪真是挥之不去,路德维希决定不生篝火,选择从附近找一块平整点的石板,铺上一层和刚才袋子一种材质的薄膜,用精湛的刀工把肉切成薄片,规整排开,洒上高浓度酒精,点明火。

青蓝的焰浪舐酒弹起。

连路德维希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买一卷厨房专用烧烤便利袋。他在星舰上翻到这盒子时相当震惊,盒底的生产日期还是在九个月前。

……可能这就是,居家男性吧。

路德维希厨艺平平,属于给出菜单他能照着做,但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纯凭运气的盲盒式厨子。

况且这荒郊野岭,他身上只带了点盐用作食物调味,烤出来的肉片味道自然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的难吃。

好在他对食物要求不高,低温烹饪十几小时的嫩牛肉在他嘴里和此刻烤得有点焦糊的肉片差别不甚,一脸死了爹妈的平静。

他没多久就神游天外,只剩躯体在人间机械地补充能量。魂已经飘到了远方,幽幽地注视着森林,想从中再找出些额外生物。

答案是,没有。

刀芒闪势出鞘,自右腰向左肩斜出,刀尖勾锋,当即击碎一枚十字飞刃碎片呈孤抛线炸开!

此时,路德维希的左手还在收拾烧烤便利袋。

树冠涌动,簌簌撒下泛着碎光的阴影。

刀身依旧保持格挡姿势,分毫未挪,锋刀闪亮着森森雪芒。明明沉默暴起,却在杀机闪现后又悄然归寂。

身后风动,有条人影自树冠跳下,步履轻盈,猫步无声。“嗯哼!你的反应真快,难怪能在这鬼地方猎到食物。”

路德维希不语,腕骨翻动,长刀平滑斜切,刀尖垂地。

“要和我打一场吗?我不要多的,打劫你剩下的吃的就满足了。”

他微微侧目,刘海发丝错开半缕,眼帘垂掩住无神的湛蓝眼珠,剔透的瞳孔中央映出半边飞扬的短发。

她一身干净利落的热带雨林风皮革装扮,裸露出大片晒成麦色的肌肤,头顶架上一副墨镜,下唇沿扬起一道淡淡的刀痕。

“米兰达·莱昂诺斯。参上!”

风又变大了。呜呜冲撞出不和谐的噪音。

这块空地不是两个战士的战场,大小太窄,既不适合排山倒海的刀光,也不适合拳拳到肉的博击。

他们保持先前的距离,吐气绵长缓慢,一步一步,贴着空地边缘村移动,控制眼球的六块肌肉在每秒做出上千次细微调整,不放过对方的每一帧动作。

路德维希这个男人活像台机器,身形劲瘦,体态端正,严肃到无情无趣的神情如同与脸皮长年密缝的白脸面具,任人瞪破脑袋也没法看穿这层面具下是如何的暗流。

如果非要形容他的话,就是水,深不见底的海水。海底正在酝酿什么,而海面永远的风平浪静。

米兰达微笑,笑容明媚自信。作为一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她拥有泛着金色光泽的肌肤,挺拔窈窕的身材,嵌一双黑曜石般斑斓流转的明眸的尖俏脸蛋。她美丽得张扬夺目,与黑色沉默的路德维希形成鲜明对比。

但她并没有看轻这个对手。微笑的同时,垂至大腿侧的右手掌心悄无声息滑出一尖亮色。

可能只有那么极快的几十分之一秒,路德维希的目光短暂偏移到那抹亮色上。刹那间,他的身前盯防出现了一线缝隙,视野界限突兀绽开一只轻盈旋转的白色蝴蝶。

它游动的轨迹是那么优美,是它致命的尖锐割裂对手颈动脉前的绚丽登场!

长刀贯前,再次格碎飞刃,并挑尖将碎片一并掷还原主。他动了!靴跟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足有十厘米深的鞋印,随即如离矢之箭那般飞疾掠地,身形只余残影。

“真快——”米兰达下蹲触地,笑容未消,迎面的碎片直接击飞了她头顶上的墨镜,滚落入林。她当即起跳翻身,直切双脚下方的雪亮刀身嗡嗡振动。她一笑,指间顺势多出数片薄加蝉翼的刀刃,指间肌肉快速耸动,十来道星流朝着下方路德维希的头顶坠去。

再一次,半空回划入圆的刀尖再次撇飞所有暗器。米兰达空中后翻屈身,大腿肌鼓起的皮肤紧致锃亮,小腿已经下一步绷紧,后跟落地,抵树根,双臂展开,不知何时又各一把银灰蝴蝶刀入手,脚下借力,直冲还没来得及后转的路德维希。

刀身再次贯横!他依然背对出手,腕力丝毫不减,长刀野蛮横入对峙中,刮擦出一连串喇啦激烈的火花。

米兰达微微弓身,把上身力道压注双手各持的蝴蝶刀中,双臂嗡嗡颤抖,甚至还有空开口说话:“喂,路德维希,我做了那么长一串铺垫来找你打架,你连个自我介绍都不来一句,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他默默道:你这不是知道我是谁?

双方力气相当,对挡的武器更是僵持不下,如果米兰达擅用中型冷兵器或许优势会大些,她是双手共持,长刀比短刃攻击和防御范围更大。如果她手持双刀对上路德维命,完全可以做到一刀格挡一刀突袭。

问题在于她的力气不够大,甚至可能没有进修过中大型冷兵器的双手使用方法。否则她刚才应该取出两把太刀才是。路德维希不是没有对战过身姿轻盈的女性对手,但这类对手往往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迈过去的难题:力气。

身姿轻,意味着骨骼或者肌肉轻,这样固然行动敏捷无声,但也丧失了面对面单打独斗的优势。太轻了,力气大点骨头就受不住压力折了。

他手腕忽的上抬,抵开这对能转出花的蝴蝶刀,身体扭转,正式面对面迎战米兰达。

——不错,他也存在这个问题。作为一名男性,为了保持身体的灵活性与柔韧性,他放弃了传统武士方面的修体格方式,转而攻向忍者方面的体术修练。他没有强健的体魄,却拥有高速敏捷的刺攻方式,是当之无愧的刺客。

他们缺点相同,优势微差,胜负取决于细节处理上。路德维希角度刁钻、进攻迅疾、反应过人;米兰达力道精巧、身姿轻盈,攻路多样。他们的特点互相克制,貌似有你来我往的僵持阵势。

当然不可能。

还是米兰达先发起进攻——她这次果断切换思路,从正面突击,然后在即将进入贴身博斗的一瞬间错开身位,选择俯身切入侧面作战。路德维希左手空档,趁他转刃格前的转瞬空隙,米兰达旋刀亮刃,刺向他空出的左腰——

当!——火花飞溅,跨一百八十度大转刃!他居然猛扭上半身,左脚拖后,以一个不可思议倾斜角度格飞米兰达挥出的蝴蝶刀,仍站稳了身躯。

蝴蝶刀闪耀着炫银旋上树冠,击飞大片绿叶。扬扬洒洒。

“你的下盘真是稳得叫人恼火!”米兰达冷笑一声,没再拉开距离,而是将近就近握刀翻腕而上。再次被格挡!再突刺!

不错!这正是他们的共同弱点所在!由于身体轻盈灵活倒地后无法用力气支地立刻弹起。倒地的那一刻,便是定下胜负的一刻!

下刺、下刺、还是下刺!

路德维希鲜少主动进攻,但每攻必击下盘,几乎和米兰达的招数一模一样。米兰达在夺目刺眼的刀光中不断低身回刺,皮革长靴上溅满泥点,越踏越深。最后这片不大空地上遍布他们因低盘互攻而留下的深深鞋印。

路德维希近身防御周若金汤,雷打不动的稳,不论如何被挑衅、牵制注意力,只要旁有异动,长刀闻声而至。他的反应力何止惊人,简直是变态!

米兰达完全不解,肌肉记忆无法做到这样恐怖的程度,况且路德维希明显眼神不好,怎么可能如此快准狠地抓住进攻动机?

膝盖贴近地面的刹那间,暑气逼人,她忽然感到了不对。在最后时刻,她拼尽力气朝面掷出一枚薄刃,削断了半截乌发,以及扬起几滴鲜血。

但她没赢。后腰猛地一沉,近身防护罩发出撕裂铮鸣,把她掼倒在地,后脑磕地,脑浆沉沉一晃。

刀锋直指她胸口,笔直如刀轨的少年掀起一边眼皮,幽蓝瞳孔森森。他说:“你的定位器呢?”

这个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制定了近乎完美的反攻策略!甚至不需要用到眼睛!

米兰达仰面,大而乌黑的眼珠望着路德维希:“真奇怪,你不怕我下毒吗?”

路德维希那张姣好似女的面皮左侧多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丝丝缕缕的腥红渗进肌理,苍白之中绽开诡异的艳红,活似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她之前在所有人面前宣问能不能对同僚用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路德维希神情未变:“简单的初面迷惑法,也就别人会信了。”

米兰达放声大笑。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障眼法。她故意问出毒物使用,那么别人就会因不熟悉她其人而产生一种怀疑:她真的会用毒?然后这种怀疑会在她的偷袭战术中得到肯定回答: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暗器向来是和剧毒挂钩的。

在对手千方百计防守她的暗器时,她凶悍的贴身近战就会瞬间溃对手防线,从而达到淘汰对方的目的。

她的目标十分明确,通过出色的近战能力解决对手获取资源,一不用千辛万苦找食物找水,二不用担心考核排名被赶超。简直粗暴得过于合理。

除去路德维希这样吃多喝多的奇葩,她此前的计划应该都相当成功。

考的就是个心理战。

米兰达笑够了,飞快眨了下眼:“你猜啊,我把定位器藏哪儿了?”

如果不是别在胸口……路德维希犹豫片刻,该不会贴在内衣里了吧?

那可坏事了。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不看女孩子的**。

米兰达笑得花枝乱颤,突然缩身抵树,小腿发力,奔上树干。树冠一通案窸窣窣,乍然收声。

她动作太突然,路德维希警觉抬起头,迎面盖了片巴掌大的树叶,糊了他一脸。

……藏在树上,确实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又不会被判定犯规的好方法。

路德维希郁闷了。他本来跋涉几小时就累得够呛,现在打了一架又出了一身汗,脸上还多了道口子,处理不好就可能变成电视刷里一脸凶相的刀疤男。

可怕。

他遂而取医疗箱处理之,周身念横生,堪称厉鬼讨债。

没有人看那我就胡言乱语了。

只要有名有姓的都不会是一次性角色。

以及路德维希出色的近战能力不靠他的眼睛,毕竟他铁打的设定就是瞎,瞎也是有原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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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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