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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泥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刀子似的刮过荒山。

新坟旧冢,全叫这泼天大雪埋得只剩个模糊鼓包。

沈棠跪在一座最寒碜的坟茔前,青石碑上浅浅凿着“慈母柳如绢”,“慈父沈大年”几个字,墨色早被风雨舔净了。冻得乌紫的手指死死抠进碑石底下冻硬的泥里,像是要把底下埋着的人抠出来。

“死丫头!还在这儿挺尸!”

一声粗嘎的咒骂撕裂死寂,沈三贵深一脚浅一脚地踹开积雪冲过来,后头跟着个穿红戴绿、一脸横肉的牙婆。

他嘴里喷着劣质烧刀子的臭气,抬脚就踹在沈棠单薄的肩胛骨上。

剧痛炸开,沈棠眼前一黑,扑倒在冰冷的墓碑上。

“你爹娘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装什么孝女!”

沈三贵揪住她枯草似的头发,把她从坟前硬生生撕扯开,唾沫星子混着雪粒,冰碴子一样砸在她脸上,

“老子养你这么大,该你还债了!”

头皮像是要被整个揭掉,沈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濒死的低鸣。

她猛地扭身,十根冻得萝卜似的手指爆发出骇人的力气,狠狠抠住冰冷的墓碑边缘。指甲瞬间翻折断裂,在粗糙的青石上刮出十道刺目的血痕,混着污泥,深深嵌进石缝里。

“贱骨头!”牙婆啐了一口,粗壮的手臂像铁钳般箍住她细瘦的腰,和沈三贵一起死命拖拽。

那十道血痕在青石上拉长、扭曲,最终被彻底剥离。

沈棠像一块破布,被拖离了母亲沉睡的土地。冰冷的雪灌进她破烂的领口,灌进她咧开出血的嘴角,灌进她空洞绝望的眼睛里。

身后,那座孤零零的坟茔在漫天风雪里,飞快地缩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了。

她拼命回头,想再看一眼,被狠狠砸了一下,后颈的闷痛炸开的瞬间,她最后瞥见的是远方那微隆的、如同新伤疤般的土包轮廓,心被猛地攥紧,随即意识彻底沉没,坠入无边的虚无。

意识像是从幽深冰冷的水底艰难上浮。刺骨的寒冷包裹周身,拖拽的颠簸感清晰传来,一股混合着泥土与汗渍的浊臭钻入鼻腔。眼皮重若千钧,她费力掀开一线——

便被人狠狠搡进一道高阔的门槛,踉跄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摔得眼冒金星。意识被这剧痛彻底刺醒。

映入眼帘的是凶神恶煞的仆妇,陌生的深宅庭院,往来皆是粗布短褐的仆役身影。

“晦气!”守门的婆子裹着厚棉袄,抄着手,皱着鼻子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

“大冷天送这么个丧门星进来,也不怕冲撞了贵人的福气!得了得了,王嬷嬷那儿花房缺个浇花的,领去!”

没有片刻喘息。沈棠被一个面相刻薄的妇人——王嬷嬷,像拎小鸡崽一样提到府邸最偏僻西北角的杂役院。

院角露天堆着小山高的脏污衣物,旁边一口大缸,缸沿结了厚厚的冰壳,里头是半缸混着大块冰碴的雪水,黑沉沉映不出人影。不远处的矮棚下,杂乱堆着些空置的花盆与枯萎的枝条,显出几分花房的残迹。

“晦气脸!”王嬷嬷三角眼吊着,冷眼瞧着面前跪着的人,看着年纪小,身子也弱,细胳膊细腿的,一张脆生生的脸称得上俏丽,可惜的是,左脸被划了一道疤,还带着干掉的血渍。

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沈棠鼻尖上,王嬷嬷狠狠地掐了一把沈棠的脸,又细又长的指甲恨不得把她的脸刮花,

“死丫头,下辈子投个好胎。”

她顺手从旁边刚熄的炉膛里抓起一把尚有余温的香灰,劈头盖脸撒在了沈棠脸上,

沈棠下意识地想叫出声音,看到对方一脸横肉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嬷嬷满意地扫视她,又兜头泼了一碗冰水。

温热的香灰混合着刺骨的冰水自脸颊淌下,沈棠下意识抬手擦拭。又泼了一碗冰水到她脸上,

王嬷嬷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今儿不把这堆衣裳洗完,甭想吃饭睡觉!水脏了自个儿去井边打,手脚麻利点!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寒风刀子一样割着裸露的皮肤。

沈棠麻木地走到缸边,把一双早已布满冻疮、溃烂流脓的手,猛地插进那缸冰水里。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皮肉,狠狠扎进骨髓!她浑身剧烈地一颤,牙齿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烂掉的手浸在冰水里,每一次搓揉粗糙的布料,都像在撕扯着血肉。

几个粗使丫头缩在廊下避风处烤火,指指点点,嗤笑声隐约传来。

“……瞧那手,烂得跟鬼爪子似的……”

“活该,长张晦气脸,克死爹娘……”

沈棠死死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嘴里弥漫。

她垂着头,乌糟糟的头发遮住了脸,只有那双手在冰水里机械地、一遍遍搓洗,搓洗。

冻疮被冰水一激,又被粗布反复摩擦,脓血混着冰水淌下来,染红了缸里的污浊。

雪片落在她单薄的肩头、头发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给她披了层冰冷的裹尸布。

意识在尖锐的寒冷和麻木的疼痛间浮沉。

就在快要彻底冻僵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积雪覆盖的墙角,一点极其微弱的残红。半朵被风雪摧折的残梅,花瓣零落,却固执地贴在冰面上。

沈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趁着王嬷嬷背身呵斥别人的瞬间,她猛地缩回手,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一把将那冰冷僵硬的残花抓进手心,死死攥住!

花瓣边缘的冰刺得她掌心一痛,这点微不足道的痛,却奇异地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砸出一圈涟漪。

洗不完的衣裳堆在墙角,像一座永远翻不过去的冰山。

沈棠的手早已没了知觉,只剩下骨头缝里钻出来的、连绵不绝的钝痛。王嬷嬷终于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回屋烤火去了。

院子里空下来,只剩下呼啸的风雪。

沈棠靠在冰冷的廊柱下,蜷缩成一团,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暖意。

怀里那半朵残梅贴着心口,冰凉,却奇异地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她太累了,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只想阖眼片刻。

就在意识即将滑入黑暗边缘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环佩轻叩的叮咚脆响,踏碎了院外回廊的寂静。

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与这肮脏杂役院格格不入的矜贵。

沈棠下意识地抬起头。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回廊尽头,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影,正踏着新落的薄雪缓缓行来。

当先那人披着一领玄狐大氅,皮毛油亮如水,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泼开一道浓重而华贵的墨色。大氅边缘滚着寸许宽的银狐风毛,簇拥着一张脸——眉如墨裁,斜飞入鬓,眼似寒星,深邃得映不出半点光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衬着玄色大氅和漫天飞雪,整个人如同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的寒玉,通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整个人如冰河寒玉,透骨生寒。

他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珏,随着他沉稳的步伐,一下,一下,轻轻叩击在镶嵌着青玉的腰带上,发出清越而冰冷的“叮、叮”声,竟奇异地压过了风雪的呼啸,清晰地撞进沈棠耳中。

她看得呆了,连呼吸都忘了。冻僵的身体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只误入琼楼玉宇的卑贱蝼蚁,仰望着云端的神。

她看得呆了,呼吸凝滞。冻僵的身体蜷缩着,如误入琼楼玉宇的卑贱蝼蚁,仰望云端神祇。

风雪灌进她大张的嘴里,呛得她猛地咳起来,撕心裂肺。

这动静惊动了回廊上的人。随侍的一个小厮眉头一拧,尖着嗓子呵斥:“哪来的不长眼!冲撞了世子爷,你有几条命赔!”

世子爷!

这三个字像惊雷炸在沈棠耳边。她这才看见那玄狐大氅的主人脚步微顿,那双淬了寒星般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地扫了过来。那目光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将她钉在原地,血液都冻住了。

几乎是同时,两个躲在廊柱后避风的粗使婆子低低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嘘!小声点!那就是先夫人留下的嫡子……”

“……啧,可惜了先夫人去得早……如今这位续弦夫人,自己生了儿子,能看他顺眼?恨不能除之后快呢……”

“……爵位……悬着呢……府里头……暗流汹涌……”

世子谢珩!先夫人嫡子!续弦夫人!爵位之争!这些字眼带着冰冷的钩子,狠狠扎进沈棠冻得麻木的脑子里,搅起一片混沌的漩涡。

就在她匍匐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咳得浑身颤抖,几乎要窒息时,一只沾满污泥的厚底棉鞋狠狠踹在她蜷缩的腰窝上!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吐出一小口带着冰碴的血沫。

头顶传来王嬷嬷气急败坏、刻意拔高的尖利嗓音,充满了谄媚与急于撇清的惶恐:

“作死的下贱蹄子!世子爷也是你这脏污身子能肖想的?腌臜东西,污了贵人的眼!还不快滚!”

最后两个字,王嬷嬷咬得极重,带着一种阴森森的、幸灾乐祸的寒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沈棠的耳廓。

沈棠蜷缩在冰冷的雪地里,额头顶着肮脏的地砖,谢珩腰间玉珏那清越冰冷的“叮、叮”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王嬷嬷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冻僵的四肢百骸。腰窝被踹的地方痛得钻心,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堵得她喘不上气。

就在这濒死的窒息中,身体深处,被酷寒和绝望碾碎的某根骨头,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

“咔吧。”

那不是断裂的声音。

是有什么东西,在无边冻土的死寂之下,顶开了厚重的冰壳,悍然挣破了血肉的束缚,带着一股子孤注一掷的狠绝,刺棱棱地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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