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莱扯了扯嘴角：“你管这个叫运气好？”
“事已至此。我们就继续说回正事吧，店长。”系统忽然欢快地播放起一段背景旋律：“我会在前期照顾好你和你的客人们——随着酒店升级，不断赋予你一定的权限和酒店功能提升。但随后到达一定人数，每一次升级我都会相应地剥夺对你的帮助。”
何莱揉着额头。
她强烈怀疑系统只是为了转移刚刚那令人尴尬的话题，但很快她就面色凝重地抬起头：“等一下。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你后期要剥夺对我的帮助？”
系统没有解释，冷酷地打断她：“想想吧，亲爱的店长。当你的旅馆在我的帮助下发展顺利，主角团也站在你这一边，收纳了上百甚至更多的客人需要喂养。忽然有一天我不再向你供应任何食物与水资源……或许就在一夜之间，这里从天堂变成地狱。”
何莱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如果运气好，遇上靠谱的主角团，你就可以分享苦恼，他们会为你寻找到一个妥当的处置方式。你知道的，被命运偏爱的主角们嘛，总是无敌的。”系统感慨。
“是啊，那现在去哪里找主角团呢？”何莱耐着性子问。
系统沉默了两秒。
“……所以我提前告知你危机所在了。”系统说：“早做准备吧，你必须尽快拥有应对越来越复杂处境的能力。”
它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不用谢？”
何莱没有理它。
系统说：“天很快又要黑下来了，店长。今天晚上不会有客人拜访，一般都是留出来给你们接受现实和啜泣用的。明天我会开放兑换渠道，你可以用外边的晶核向我兑换基础的食水，但不要太依赖这个渠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它在未来绝对会消失。”末日里从不养闲人。
何莱一动不动。
“好吧，在你的店长房间里有定期更换的基础日用品——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它将一直供应下去，但只有一人份。”系统开始自说自话。
“你的兑换渠道听起来像是一个陷阱。”何莱突然开口说：“诱惑着历届店长们放松下来发展事业，然后在某一天忽然面对着巨大规模的断供被自己培育出来的酒店压垮。”
“是的，这其实也是针对主角团队的陷阱。他们和你一样，如果太沉溺于外界帮助，就会一起被末日覆灭。毕竟乌托邦总是会消失的，一味依赖而非借助力量发展自身，死亡就是最好的惩罚。”系统点评：“但你不一样，亲爱的店长，毕竟你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你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升级中获得更高的酒店掌控权限，得到成长。”系统停顿片刻：“再然后，你就会为我带来精彩的故事，我很期待你未来的表现。”
“嗯。你说的成长......该不会是得到了锻炼或者一颗勇敢的心这之类鬼话吧？”何莱怀疑地开口，露出一副“我看穿你们资本家”的表情。
“当然不，我亲爱的店长！我从不欺骗你们。到了最后，你一定会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下一次升级的时候。”系统急忙替自己辩护：“等你体验过一次，就会明白努力是会收到回报的！”
“好吧。”何莱走到门前，擦干净玻璃门上的污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望向前台：“那我算客人吗？”
“......”系统可疑地沉默一下，随后懒懒散散地响起提示音：“叮咚！恭喜达成1人入住成就，已解锁店长房间，已解锁二层旅馆。”
何莱扭过头来盯着前台后边忽然浮现的房间门把手。
“去你的房间里看看吧，店长大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都将是你自己的家了。”系统说。
“我发现你这里的规则还挺灵活的。”
何莱没有理会系统的催促，一边吐槽一边再次扭头四顾周围——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做这个动作就已经非常熟悉了。
如果从天空视角俯视这间又小又陈旧的旅馆，就会发现这是块长方形布局。
进门的左手边是简陋前台招待桌与后边那扇可怜的小房间门，右手边是一块看起来很硬的劣质布艺沙发，这就是一楼接待区域的全部了。
何莱抬起头，望向正对着大门的陡峭楼梯，那几乎称得上摇摇欲坠，是最原始的收缩架子。
“要上去吗？”
她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抓住它，用力地将重量压向小臂，试探着扯了两下。
架子没掉下来。可喜可贺。
系统没有回答，但沉默暗示着新任店长上任应该去巡逻一圈。
“行吧。”
何莱认命地嘀咕一声，在身上擦了擦手，蹬了上去，费力地开始爬行。
她来到二楼。
二楼的长走廊在夜幕即将降临时分显得非常幽静，地板是古朴的木质，没有毛毯，踩上去发出闷响。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走廊两边各十扇木门一字排开，何莱缩紧脖子，屏息缓慢地推开距离她最近的一间。
“哇喔。”何莱忍不住叹气。
里边摆着极为原始的两张床与桌椅，床板上压着一块很薄的床垫，草草裹着白色床单。同时深色木头家具散发出奇怪的味道，被尘封在这里太久，浑浊惹人头晕。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个窗户，何莱踩着嘎吱嘎吱的地板走过去，利落地打开通风透气，伸出头向外望了望，眯起眼看向远处的落日。
“这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布局。”何莱说着走进卫生间，猛地闭上眼睛：“这里好奇怪。我能祈祷自己的房间不这样吗？”
“你的房间稍微好一点。”系统说：“你看起来对装修很有意见啊，浅绿色有什么不好？”它指的是卫生间里铺天盖地的绿色物件。
“嗯......”何莱嘀咕，没什么不好，只是当它同时出现在洗手池和马桶上的时候，让她感到一阵怀旧。
这感觉很熟悉。
何莱努力地回想一阵，刚才那阵转瞬即逝的感觉却又迅速消散了。
何莱拧开水龙头，抬起脸照了照一看就很便宜的模糊镜子，嘲讽地嘀咕一声：“难怪之前的店长都跑了呢。我觉得客人进来后也会都跑掉。这里简直像是人皮客栈的翻拍取景地。”
“你没进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系统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这里至少很宽敞，不是给你住的。爬下去，前台后边的扫帚间才是你的归宿。”
“这简直让我怀疑等会儿就有叼着信封的猫头鹰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啄个闪电型的疤。”何莱费力地爬下去，又绕到前台后拉开小门——门轴已经锈迹斑斑，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什么，我住这里？”
狭窄的空间里是一张更窄的单人床，刚好够翻身。
何莱站在扫帚间里抱着双臂，抬起眉问系统：“我进来之前说什么了？”
“你痛哭流涕求我放你进来。”系统调侃：“这么快就忘了？”“我压根不记得这件事。”何莱听着系统胡诌，面色紧绷。
“你也没办法证明它是假的嘛。”系统不依不饶。
她弯腰打开一旁的木头柜子，里边有两套换洗的衣服，黑色西装裤搭配白衬衫，还有一副备用眼镜。
“你真贴心。”何莱对着备用眼镜松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骷髅T恤：“我自己的衣服有什么不好？都末日了还要穿工作制服吗？”
“对。”
绝对值得喜极而泣的是，即使在这样艰苦卓绝转身需要当心的环境里，系统依旧为她隔出了一小块独立的卫生间。虽然远远不如楼上的宽敞标间足够放松身心，但何莱依旧充满感激。
她心想，毕竟要用楼上那些破破烂烂的旧房间吸引客人入住已经很困难了，但凡让客人发现半夜还会有老板爬上来借用洗手间——“你不会觉得这里的待遇算糟吧？”
正当何莱恶趣味地腹诽着旅馆的黯淡未来，系统的声音却突然贴在她的耳边响起，强烈的不舒服的窥探感让何莱迅速往前踏了一步，甩了甩脑袋。
“等你真正了解这个世界之后就不会再这么想了。”系统的声音在刻意降低过后变得很沙哑，间断地传出嘶嘶电流声：“外边的人，那些没进去基地在四处游荡求活路的人，都愿意为这里的一个房间杀人。”接着它换了一个方向贴近何莱，在口吻里渲染了大量的恐吓低语：“大部分失败的店长都是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给搞死了。你要精挑细选第一批客人，尊敬的店长……你知道，现在你甚至连锁上自己房门的权限都没有。一旦召来了棘手的客人酿成灾祸，恐怕您要被活生生地杀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啦。”
“任何生物在被杀掉的时候都是活生生的。”何莱冷静地吐槽道：“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在初期尽可能收集老弱病残的客人来保证安全，同时达成人数，解锁升级获得更多的权限？”她歪了一下脑袋：“这算作弊提醒吗？”
“没错。透露一下，后期您有资格锁上自己的卧室门。”
“……我真期待。还有呢？”
“还有什么？”系统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比如我能拥有超能力吗？或者一些——”
“不能。”机械音冷酷地截断了她的话头，再一次重申强调起了那个话题：“外边的世界与您基本无关。NPC就只是NPC，亲爱的店长。后期您将逐步解锁对于酒店的掌控权，包括驱逐客人或改变布局，甚至发布律法等等，当然听不听就要看客人们了。”系统微妙地停一停，做出总结。
“总之，一切优待都只是为您的经理工作而服务，请不要误认为您拥有拯救世界的使命。也不要认为会拥有主角们的特殊待遇。”
“明白了。”何莱脱下T恤：“一心一意打辅助的路线，是吧？我明白了。等到升级以后，如果客人们多次违反规则或者准备杀害我，我就将他们移出酒店，这是我唯一的自保方式，对吧？”
“是的。”系统重新变得柔和起来：“您很聪明，懂得结合变通。以及，能够锁门以后在您的房间里就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人类可以打开它。这是我为您争取到的最后一点小福利。”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猝不及防地在酒店内部的其余地方被刺杀了呢？”何莱举起问。
“那就别让这种事情发生，店长。”系统说：“管理好酒店是您的职责。我会从旁辅助的。”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何莱皱起眉。
“随便。”
“亲爱的管家。虽然好掌控的客人能够让我们相对安全地度过前期的脆弱时段，当然，如果有十个老奶奶群殴我的话依旧是不容小觑的威胁——但就像你说的，我要面对的危机考验会越来越多，客人的能力也将在后期发挥作用。你确定刚才的建议不会让我死得很郁闷吗？”何莱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认真扣上衬衫纽扣，仰起脸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赛博管家沉吟了一会：“一般情况下，历届店长们在遇到难题时都会求助于主角团队，他们将是世界后期最主要的战力与智慧来源。我刚才根据常规指导原则，没有考虑到你在后期的独立发展问题。很抱歉，店长。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主角团全部死亡但特殊NPC还在喘气的情况。”
“……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做店长。而且我宽宏大量。”何莱走出来，扶了扶眼镜，从柜子里的第二格抽出一本软面的粉色笔记本：“现在我需要做一个计划。你刚才说我可以在酒店里发布法律？”
“喔，您这里的规模目前还用不上法律吧，看起来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期都将停留在小型社群谈心谈话相互守望的约定俗成阶段。”系统说：“现在店里只有一个活人就让您感受到管理的压力了吗？”
“不，我要发行货币。”何莱用翻出来的铅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数字：“既然建设翡翠酒店已经是在所难免，我需要一个更有凝聚力的统治标识，货币形式是客人们进入这里后最早接触的规则，在未来也能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区域知名度与影响力。我要发行翡翠币，管家。一枚晶核兑换一枚翡翠币，面值分别是1、10、50和100.”何莱手上的笔不停歇：“未来我需要对外发布任务，报酬使用的翡翠币可以兑换旅馆提供的食水。一方面，用任务来让人们获得并使用翡翠币，我不用给出晶核就可以获得劳动力，培养他们对于这种货币的习惯和信任。另一方面，很快就可以说服他们用晶核来兑换我的翡翠币了。喔对，趁着你的渠道没有消失，你那里的水和食物怎么卖？可以先贷款一点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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