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告老怀乡,王绾继丞相位,蒙武任郎中令,李斯任中车府令……
回到咸阳,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其实一切都不同了,秦王已然亲政,这亲政之路走得艰难,是用别人的血肉铺成的,可他依然要坚定地走下去。
成蟜、嫪毐、吕不韦、赵姬……
这些人也从此与秦王再无瓜葛。
回到咸阳的第一件事是肃清朝堂,而第二件事就是遣散后宫。
“事关国祚的事,你说遣散就遣散?”赵政跳脚,不满地反对皇帝陛下道,“你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告诉世人?”
“那你同朕在一块了,还想宠幸谁不成?”嬴政反问,“朕的身份,你觉得你有这种想法合适么?”
赵政反驳道:“寡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有了美玉何必再去要那些顽石?
寡人总不能背叛自己吧?
寡人只是觉得陛下的行径是否太极端了?”
“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嬴政当然想过这样做的弊端,可他独断专行,从不瞻前顾后,嬴政喜欢断别人的退路,更喜欢断自己的,“她们大多不是芈茵,朕会给她们另择一门夫婿,帮她们活下去。”
赵政又问:“那要是她们不愿意怎么办?”
嬴政答:“后宫不养闲人,那就让她们自己谋个营生。”
“陛下不愧是陛下。”赵政有些阴阳怪气的称赞道,“寡人要向陛下学习的还有很多。”
其实陛下说得也不错,秦王每日要处理上百斤的竹简,而这只是日常,其余国家大小事务更是数不胜数,他还要同王公大臣们勾心斗角、笼络关系,然后那些个夫人们还经常吃饱了撑的一般跑过来献媚邀宠,如果给她们找点事做就不会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嬴政没有理会赵政的言语,而是说道:“也到了芈茵该离开的时候了,趁她离开之前我们去见她一面。”
赵政一直觉得皇帝陛下对芈茵过于好了,现下心中咕噜噜地泛着酸:“见她做什么?”
嬴政感觉到了那股酸意,言语戏谑道:“她可是你夫人,好歹夫妻一场,此生大概是不能再相见了,总该去送送她。”
“那是不是还得送礼?”赵政气呼呼地起身,整理过衣冠后便将殿内的奇珍异宝都收了起来,打算拿去送给芈茵。
嬴政半晌无言,看着他动作,末了才评价了句:“你干脆把自己送给他得了。”
赵政语噎,又觉得自己做的好像夸张了点,一瞬间的尴尬,其实他也很欣赏芈茵,只是有个人比自己更欣赏对方,而那个人是皇帝陛下,就有些不知所谓了起来:“胡说什么呢?
走了,的确该道个别。”
赵政到底还是从他的那些长剑里挑出一柄当作送别礼,拿上后才去到芈茵的住处。
盛夏炎热,蝉鸣声不绝于耳,芈茵的院内空无一人,等行至房檐下才听见屋内的欢声笑语。
赵政推门而入,才发觉伺候芈茵的内侍宫婢尽数在屋内纳凉,除此以外,芈茵扶苏也在其中,另还有一位女子与芈茵颇为亲昵,想来就是芈茵要带走的萱夫人了。
瞧见来人,内侍宫婢们跪倒叩首道:“请王上安。”
萱夫人也正欲行礼,却被芈茵拉住了,芈茵看向秦王笑道:“你终于来了?”
“你们带着公子退下吧,寡人同二位夫人有话要说。”赵政说着便兀自坐到了芈茵对面的席垫上。
“诺。”宫婢内侍们应声告退。
室内便只余三人,赵政想起了陛下在雍地时的言语,他看着芈茵不禁问了句:“要走了?”
芈茵举止大方,坦率地承认道:“是。”
“寡人以为羋夫人有经世之才。”赵政询问对方的意见,“如若寡人想留你下来为大秦效力呢?”
“妾先谢过王上赏识。”芈茵说这句话便是婉拒了,“可无论如何,我都是楚人,我是楚人的公主。
或许有人会说,秦楚有累世姻亲之好,小打小闹会有,但定不会大动干戈。
如今秦国势盛,你也并非守成之君,总要有人结束这战乱割据的局面,等秦国鲸吞三晋(三家分晋,指韩赵魏)之后呢?
是不是要对楚国大动干戈?
赵政,我钦佩你的能力,但我更羡慕你的运气。
即便来日楚国要亡国,那也是我的母国。
断没有为他国效力的道理。”
即便这条路走得艰难,但至少有路可走,赵政最终还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秦王,成了秦国最尊贵的人,可楚国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王子太多,没有人会将目光放到一个和亲的公主身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政一开始就知道了芈茵的答案:“那内兄呢?”
“他?”芈茵嗤笑了声,“熊启是看不清时局才会为你效力,可总有一日他会回到楚国。
我们楚地有的可不止是美人。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我等虽不能比肩屈子(屈原),亦心向往之。”
七国虽同为周天子之臣,但每个国家都各为其主,每个国家都不乏忠君爱国之士,可他们的国家仍是亡了,又有多少人才同他们的母国一起去了?
到底是不能为秦王所用。
赵政打趣道:“寡人放你离开,来日你不会在楚国成就一番事业后成为寡人最大的绊脚石吧?”
芈茵自嘲,“我如今嫁给你做了夫人,即便离去羋夫人也已逝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连公主身份也丢了的女子。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秦王政一般,用人只论其才?
权贵奸佞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哪有志士仁人的容身之处,秦王还是安心些吧。”
“既如此,寡人也不送你们了。”赵政将那柄长剑置于案上,“你那双斧钺未免太过惹眼,这柄金乌权作你防身之用。”
长剑剑身由玄铁打造,其锋利程度吹毛断发,剑鞘则是用了错金银的工艺,其纹样装饰华贵异常,不愧为秦王之剑,芈茵眼睛一亮,连忙取了剑谢恩:“那妾就先谢过王上了。”
芈茵说着,她的目光看向萱草,低声道:“你不是有东西想送给秦王么?如今见到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还不快些?”
赵政这才将目光放到萱夫人的身上,不知是谁人替他搜罗来的美人,的确是举世无双的绝色,相较于芈茵的坦率大方,萱草过于文静,倒也不是说怯懦,只是出身不同也就决定了眼界、胆识等都有所不同。
那双眼眸仿佛林间的小鹿,好奇的瞧了你一眼又低下头去。
当真是我见犹怜,赵政似乎连声音连放软了:“听说你有东西要送给寡人?”
嬴政阴腔怪调地来了句:“想不到秦王政竟还会怜香惜玉。”
“和怜香惜玉有什么干系?”赵政反驳,“寡人是君子,自当以礼待之。”
“哦~”嬴政拉长了尾音,“我们的小阿政是君子。”
赵政一时失言,听得萱草应声道:“是。”
萱夫人起身,从内室取出取出一套衣裳捧到了赵政的面前道:“这是……妾为王上做的衣裳,尺寸是问了宫中的缝人(类似于裁缝),应当不差,如今献给王上。”
赵政微讶,似乎想起了些旧事,这是第二个亲手给他做衣裳的女子,若无所求,又是为何?
赵政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来了:“为何?”
嬴政感受到了那隐隐的激动与喜悦,不禁说了句:“有人给你做衣裳你很高兴?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朕下次也可以给你做一件。”
“用寡人的身体做?”赵政不悦地反驳道,“成何体统。”
芈茵嚷嚷道:“有姑娘愿意给你做衣裳还不好?还要问个为什么?”
萱草看向芈茵的目光似有些无奈,而后解释道:“妾感念王上恩德,却无以为报,如今将要离去,恐此生不再相见。
遂做了件衣裳聊表心意,愿王上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现下愉悦的成了嬴政,他被儒生骂、被权贵骂,巡游的时候被六国的残余贵族各种刺杀,好像所有人都在指责他,都在说他这么做是错的。
原来是他身在高处,不曾听见庶人的声音。
赵政接过衣裳,那是一套朱色刺绣的玄衣,其针脚精致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与那些御用的绣娘相较也不遑多让:“寡人先谢过萱姑娘,也愿萱姑娘此行一帆风顺。
如今世道乱得很,你们两位女子,又是如此相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要游历山川湖海,最好找些人保护。”
萱草叩首:“诺。”
多好的姑娘啊,赵政不由得感叹,怎么就被人送进宫了呢?
赵政拿着衣裳起身:“过两日会有人送你们出宫,寡人先走了。”
赵政才走出去两步,就被芈茵叫住了,他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芈茵的目光有些疑惑的询问。
芈茵张了张口,似有些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说道:“若扶苏向你问起他的娘亲,就说他的娘亲没有丢下他,只是行侠仗义、锄奸扶弱去了。
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赵政深深地看了芈茵一眼,末了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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