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阁设立在中原群山之间,隐匿在山中峡谷。寻常人非修仙之人不凭靠地图或者卷轴,根本无法寻找到这里。
十六方神兽立于屋檐翘角,作为十六处阵眼共同护持山海阁。这里收藏着世间所有心法与法术,地面上的部分主要展示浅层之识,地面下的部分收录着世间至高武学心法以及各类禁术,需要各宗门掌门法印验证方可出入。
阁外一名书童模样的小孩正在清扫地面,见苏渡棠来便抬头与她例行问好。
苏渡棠曾经跟着谢鸣倾来过一次山海阁,但那次只是来取阁主赠予琴宗的心法书籍,并未进入地下层。
进入山海阁,纸张铜臭扑面而来。苏渡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径直便推开通往地下层的楼梯间,身上的假掌门法印自动验证没有任何阻拦地通过那肉眼不可见的保护屏障。
禁术阁墙壁四周点着微弱的烛火,空无一人,静谧异常。空气中泛着难抑的肃杀之气,压得人忘记呼吸。
如果在这里待上一整天,苏渡棠想自己一定会疯。
每屏书柜上都用咒法标识着类别,顺着宗门心法往后走,最后一排便是禁术书柜。
苏渡棠将手中的提灯放下,从边边角角搬来一把木质梯子搭到禁术书柜上,拿起提灯七手八脚就爬了上来。
一本极其厚实,但封面已经几近残缺的书被苏渡棠吃力地取了下来。
借着提灯的光亮,苏渡棠索性坐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翻阅这本书页纸脆的书本。
大部分禁术都被收录在这本书中,其中不乏害人之法,甚至有些邪术需要抽取七七四十九个刚出生七日的婴童之魂作为阵眼来启动整个回溯阵法。越翻苏渡棠只觉愈来愈烦躁不安,禁术之所以成为禁术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今日为何来到此地,只是为了寻一个平天下的方法。琴宗平日并不与其他宗门有过多的交流,不清楚各方的底牌与实力,且琴宗掌门以修为换解药,若是真的开战,根本没有几分把握。剑宗平时行事高调,但来无影去无踪,掌门张影洲的实力更是难以参透。
二十八日后的天下宗门长老会,后果难以预料。谢鸣倾突然对宗门法展开质询,一定是发现了端倪。但若有宗门直接掀翻了谈判,那一场战争一定是不可避免的。
苏渡棠从袖中掏出了纸笔墨水,将一部分术抄阅了下来。其次,她需要研究破除所有禁术上附加的追迹法术。任何术法都必须经过反复尝试达到稳定施展的程度,温凌云与宋之恩两位长老在琴宗实在棘手至极。
正当她心里盘算着,忽然察觉禁术阁有第二个人进来了。
能够出入这里的人都非同一般,苏渡棠不敢赌是敌是友。禁术阁内出于保护设置有结界禁止了所有灵力的运起,她无法使用之术只好将木梯子归位,而后吹灭了提灯。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但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后,苏渡棠敛了灵力气息蹑手蹑脚地往楼梯的方向去。
那人身材高挑,高马尾半扎,一身黑衣长靴,胳膊上束着护手。
苏渡棠怔住了,这人也太像——
电光火石间,她撒腿就跑。禁术阁内无法使用灵力给她带来了充裕的逃跑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好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猫,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苏渡棠根本没有想到为何谢鸣倾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琴宗闭关吗……
局势已经来不及她琢磨这么多。谢鸣倾不出意外已经瞧见了她,只能先跑微妙,更多的理由等之后他抓到自己再不迟。
刚出禁术阁,阁外明亮的光线便刺入了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苏渡棠半捂着眼睛飞身便向着山海结界,但立刻被眼前看不见的屏障拦了下来。屏障身上所逸散的灵气极其熟悉,苏渡棠心脏彭彭直跳,腿脚甚至有些虚软。
她只好认命般回头,谢鸣倾孑然立在山海阁门口,身边跟着两个书童。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苏渡棠落下来也不是,强破结界也不是。
谢鸣倾在底下只是勾勾手指,她袖中刚刚抄录的禁术心法就被引了出来。琴宗掌门看上去也没有怒不可遏的样子。苏渡棠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师尊大打出手,只能悻悻的落地,垂眸向着谢鸣倾走去。
谢鸣倾迎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海结界,画了个移地阵便离开了。眼前景象流转,睁眼竟已到沧济阁。
长距离的移地术必定耗费大量的灵力,苏渡棠不明白为何谢鸣倾如此不在意自己。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只是这时的谢鸣倾面色极度不悦,眉目间隐隐压抑着怒火。他一言不发,也不瞧苏渡棠,而是站在窗边抚摸着伸进来的柿子树枝。
无言的僵持更加可怕。
正当苏渡棠揣揣不安之时,谢鸣倾突然发话问她。
“假印是哪里来的?”他声线低迷,冷得如寒冬的冰块。
苏渡棠道:“我自己仿制的。”
“撒谎。”
“……”
谢鸣倾转身瞧着她的眼睛,“我还不够了解你吗?”他上前一步,指尖在苏渡棠额间一抬,一缕思绪灵识便从眉心钻了出来。灵识被谢鸣倾拢在手里,汇聚成一颗青色的小球。
——记忆抽离之术。
苏渡棠退出几个身位,与谢鸣倾拉开距离,反问道:“谢鸣倾,你不好好闭关,去禁术阁干什么?”
很明显的,苏渡棠瞧见他的身形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谢鸣倾沉声道:“禁术阁又不只是存放禁术,还有各宗门千年沉淀下来的特殊心法……”
苏渡棠闻此,知自己此时已全无底牌,眼下琴宗掌门会不会惩罚她都是待定。
“跟我走。”谢鸣倾出了沧济阁,头也不回道。
循着山路,掌门步伐轻快,苏渡棠须略微小跑才可跟得上他。
一座低矮的红砖楼孤零零地屹立在琴宗地势最低点。周边荒草寂寥,靠近才察觉墙体上竟有淡淡的水汽。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里便是琴宗新修的地下水牢。
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谢鸣倾解开结界锁,便走入黑暗之中。虽然苏渡棠心里有些发怵,腿脚却仍然不听使唤般跟了上去。
走下台阶,通向地底。
沿途只有墙壁上的白色蜡烛带来依稀光亮,红砖表面已被内部浓厚的水汽浸湿。天花板在不断往地下渗着水,“嘀嗒…嘀嗒……”像是有人在敲打着琉璃瓦。
除了这水声,苏渡棠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脏失了规则一般地跳动,身体在无意识间已被冷汗浸湿。
就这么跟在谢鸣倾身后,直到看到一处加了栅栏的水池。
在并不明亮的光亮下,水池如同黑洞般可以将一切吞噬。
谢鸣倾手指一挥,墙壁上的蜡台火烧得更旺,忽得将室内整个点亮了。
苏渡棠这才看清栅栏底下的水池子里泡着一个人。
那人的手指牢牢地扒在栅栏上,竭力将口鼻伸出水面以换取一息氧气。
一瞬间,苏渡棠一口气哽在喉间,有了想逃的念头。
谢鸣倾许是知晓了她的想法,竟然在四周立了屏障。他弯下身子掀起栅栏,默默地看着那人因为浮力慢慢地从水里起来。
面容因长时间的水泡已经开始发胀,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脱掉了一层皮,渗出血珠。长发凌乱地搭在水面,似是水中的水鬼。
“钟世庭,我的好徒儿……”谢鸣倾声线不带一点温度,,“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那样的声音冷得苏渡棠打了个颤。
钟世庭扬起脸,喉咙里模模糊糊地道了几个字。
谢鸣倾从袖中掏出苏渡棠抄录的禁术心法,硬是塞给了她。
“照着第一个心法,来。”
苏渡棠手里捏着纸张,直接愣在了原地。
谢鸣倾道:“抄了东西就要会用,现成的人就在这里。”他的眸光瞥向水里的钟世庭。
“不…不……”苏渡棠紧紧倚靠在肉眼不可见的屏障上,退无可退。“谢鸣倾,你疯了。”
琴宗掌门不置可否,抬手开始结印。
这是第一次,苏渡棠目睹谢鸣倾结印运作灵力。这灵力的路数便是她抄写的禁术心法,正当她意识到时,灵力已经施加在了水中的钟世庭身上。
尽管已经被水牢折磨得没有任何气力,却仍然爆发出惨烈的尖叫声,充斥了整间地牢。
谢鸣倾的背影在苏渡棠的眼里瞬间变得陌生,直到他转过身来欲要靠近自己时,更是如临大敌。
“啊——!啊……!”如同浪潮一般,一次又一次。钻心蚀骨的咒法在钟世庭的身上循环发作,水池里的脏水四散溅落。
今日的谢鸣倾极其异样,苏渡棠欲要祭出瑶琴。背后的结界轰得一声破碎,气浪席卷整间水牢。
墙壁上脆弱的蜡烛立刻碎为齑粉,她顺势遮挡口目,稳住身形。好在,结界的破碎并没有把天花板炸掉。
灰暗的房间中,一个身影转身自空气中隐出。他身着绀蓝色长袍,出手就是强劲的灵流,灵流擦过苏渡棠的脸庞直直击向身后的谢鸣倾。
水牢房间并不大,就这么容了两尊大佛。
谢鸣倾抬手干脆接下这一击,内力四溢,狂暴灵流瞬间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苏渡棠回头才发现谢鸣倾的面色极其难看,他的眼睛发着血色,周身散发的灵力场不似平常那般温润,而是大有肆意勃发之势。
厉寒行向着苏渡棠勾勾手指,话里带着戏谑之意:“小姑娘。过来,你师尊看是心魔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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