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
“这畜生，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上午第三节课正是食堂开始忙碌着准备学生们午餐的时候。
春天过后，学校周围的野猫明显变多了，时不时就有一两只胆大的闻着味儿跑到食堂来讨食。
“喵呜——”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野猫，体型不过巴掌大，两只圆溜溜眼睛金灿灿的，看起来煞是可爱。食堂的几位师傅在这干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只猫。
看它赖在食堂门边的角落不走，好心的食堂师傅便丢了它一块鸡肉，没想到这小猫嘴刁得很，一口也没碰。
只是这肉它不吃也就算了，就连位置也不愿意挪动分毫。师傅将它抱起来丢去草丛，没一会儿又自个儿走到原来的位置。
要不是它时不时“喵呜”两声，食堂师傅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个假玩具了。
“真是怪猫，非喜欢蹲在那门旮沓里。”
“算了，咱先忙自己的吧，没准一会儿这猫就走了。”
交流一番后，两个师傅还是放过了那只猫，回到厨房接着备菜。
不起眼的门边角落，那只浑身雪白的猫依旧在喵喵叫着，只是那双金色的瞳孔，时不时会闪现出血红色的暗芒。
……
白色帆布鞋步入食堂，背后的阳光照在来人身上，投下纤细的影子。
“同学，这才第三节课，还没到点儿啊。”
刚将一道菜装好盘的食堂师傅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简谣，再抬眼看向食堂大厅上方的电子钟，再三确认还没到中午饭点。
简谣却并未理会她，反而看向了角落根本不容易被人察觉的那只猫。
白猫也感受到了来人的视线，它弓起身子，浑身炸毛，朝着简谣不断地哈气。
“哎呀真是，这哪来的野猫，老张快给它赶出去——”
食堂师傅发现简谣的目光所在，担心被举报食堂卫生，连忙使唤旁边靠门近的同事过去把猫赶走。
被使唤的老张依言也连忙过去抓猫，简谣却不等他过来，直接抓住猫的后颈拎起来。
在食堂师傅错愕的眼神中，简谣一言不发地拎着猫出去了。
“接望害怕猫，要解决掉……”
她嘴里碎碎念着，手里紧紧抓着猫的后颈，脚下超前走着，看路的眼神却无光。
白猫的双眼已经完全转变为血红，四肢拼命挣扎着。
简谣越走越远，直到完全与食堂隔开距离。
再看手中，想要挣脱的猫渐渐失去了力气，瞳孔中的猩红溢出眼睛，渐渐向下流淌，最后竟化为火舌灼烧起来。
简谣被手中灼热的温度烫到，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之后便浑身泄力地摔坐在地。
面对眼前的景象，简谣重新恢复了光彩的眼睛疑惑地四周看。
这不是学校后门的小树林吗？
她什么时候走到这来的？
对了，云接望呢？
简谣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感觉手下垫着什么东西。
抬手看去，是已经烧毁的纸屑。
从还未完全烧为灰烬的地方依稀可以辨认出原来是黄色的。
简谣分不出是什么材质，下意识想到祭奠用的黄表纸，站起来慌忙后退，使劲拍掉手上沾到的碎屑。
看不到的身后，黑色的影子悄然浮出地面，不动声色地向简谣蜿蜒而去。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简谣时，金色的符箓乘风而来，黑色的影子被符箓死死钉在地上。
很快，被符箓封印住的影子在地面上现出原形，枯槁佝偻的黑色身躯像是藤蔓一般疯狂扭动着。
“还挺聪明，知道阵眼在哪里。”
及时赶到的纪无虞看见平安无事但又吓瘫在地的简谣后松了一口气。
其实一般人平时是完全看不见妖的，只是因为施用符箓时会散发出强大的灵力，导致周围的平凡人也受到影响，从而暂时拥有了看见妖的能力。
这种影响，通常可以用人为或者外力解决。
要么是除妖师用术法模糊平凡人所看到的东西，要么是妖被除妖师净化后，纯净的灵气可以消弭妖给平凡人带来的、所有非自然的影响，当然就包括记忆。
但此刻妖还没被净化，纪无虞只能当机立断地拍晕在地上尖叫个不停的简谣，等一会儿收拾完妖再处理。
“对不住了。”
纪无虞将简谣妥善安置在树下的长椅上，然后才去处理那只妖。
见纪无虞朝自己走近，它对着纪无虞发出警告的低鸣声。
听起来像粉笔划黑板的声音，刺耳、尖锐，令人头皮发麻，多听一秒都会感觉耳膜要爆炸。
即使是忍耐力超强的纪无虞也有些受不了，他咬牙接近持续低鸣的妖，打算把它先暂时收押，等找到本体再一并处理。
纪无虞手腕一翻，手里出现一个样式颇为复古的葫芦，铜质的周身雕刻着繁复精巧的花纹。
右手持着葫芦，左手并拢朝向妖、小拇指和无名指下压着开始施术。
但这次显然没有今天早上那么顺利，还未来得及将妖怪收入葫芦中，四面八方的妖风极速袭来，纪无虞只能暂时停了手上的动作，一个旋身避开了偷袭。
“好啊，终于不躲了。”
如同地上趴着的妖一样，面前的三个身形也是同样的形如枯槁，只是妖力分得更多，体型要比地上的还要大，漆黑的身躯快要赶上旁边楼房二楼的窗户。
只是本体的分身妖气便如此雄厚，纪无虞面色不改，但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已经严阵以待。
风折断树梢刚发出的新枝，纪无虞周旋在三只妖怪身边，动作迅捷敏锐。
符纸上面黑色的符文显现出耀眼的鎏金，偏生在砸过去之前纪无虞想到了这妖的不同之处。
不行，只能活捉。
这可难办了。
就在纪无虞犹疑的时刻，三只妖动作一致地朝他扑过来，纪无虞惊险地翻身躲过，模样比起之前狼狈了很多。
还是得用老办法，只是原先准备的封印符灵力不够，还须重新绘制。
他撤回了攻击性的符箓，手掌一挥，面前显现出三张空白的符箓，随即以指为笔，在空中绘符。
流程复杂，为了避免妖怪再次偷袭自己，纪无虞还要分神出招防御。
只是没想到，这三只妖相互对视之后，突然改了主意，竟是打出了个虚招分散纪无虞的注意。
等纪无虞察觉到的时候，三只妖已经将手伸向了不远处躺在长椅上的简谣。
“……！”纪无虞顾不上还未完成的符箓，甩手飞身过去，“住手！”
尽管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但还是让它们钻了空子，黑色的阴影笼罩住简谣的整个身体，随即融化般地消失在了长椅上。
纪无虞看着空空如也的长椅，再看向地上还被封印着的、了无生机的、仅剩的妖，终于是愤恨懊悔地用拳头锤向了身侧的大树。
……
“你是说，有学生已经被妖抓去了？”
依旧是天台，云接望坐在一块钢材板上，两条腿伸展得跟二大爷似的，手里拿着盒饭往嘴里扒。
中午，学生都拥挤在食堂打饭，好在云接望早有预料，让纪无虞从教职工食堂给自己带了一份回来。
纪无虞一想起这事就自责得不行：“嗯，两个，第二个姑娘是我害的。”
就该让她先逃回教室的。
“那第一个是……？”
“你们班失踪的那个。”
云接望饭也不吃了，惊讶地忘了嚼饭：“你不是说你死死盯着那妖的呢么？”
没想到做事一向踏实靠谱的纪无虞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纪无虞拿出兜里的挂饰，长叹一声：“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她居然是昨晚失踪的，要不是有个女生来把这东西给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云接望眼睛一亮，“你要是搞不定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的。”
纪无虞：“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朝楼下看去，接到报案赶来的警察已经和老师家长了解完情况准备离开了。
纪无虞拍拍栏杆，回过身：“警察出来了，我得下去跟他们说一下，把案子交给我们妖妖灵。”
见云接望还准备张口说些什么，纪无虞直接扼杀：“这次的事情你就别想着参与了。”
“情况比较棘手，好在学校领导准备给学生们放半天假，第二个同学失踪的事……”想起这里，纪无虞就咬牙切齿，“暂时还没闹大，我得在今天之内找到本体解决。”
听纪无虞说了这么一大段，云接望准确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放半天假？”
“你不知道？”
“没通知啊。”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的纪无虞：“……那你就当没听过吧，一会儿广播应该还会说。”
……
中午吃饭的时候，靳知晓从广播里听到了下午要放半天假的消息。
听到广播后，没有兴奋，没有雀跃，她第一时间丢下筷子捂住了耳朵。
果然，不出所料地，整个食堂的氛围就像沸腾的开水，持续发出兴奋的鸣笛。
放假的消息刚传达下来，就已经有迫不及待回家的人骑着自行车大肆地在校园里乱窜。
平日里要是有校领导在的话是绝不允许的，但今天的校领导正为别的事情烦心，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于是靳知晓避开了人潮拥挤的大路，转道从小树林那边回教室收拾书包。
小树林之前还是学生们课余时间经常来放松的地方，但这两年学校为了杜绝校园恋爱的可能性，把小树林里面的路都毁了，大树里甚至还藏了几个摄像头。
因此，小树林至今是人迹罕至。
靳知晓也不赶时间，便慢慢地沿着小树林外面的路走。
沙——
她脚下踩上了东西。
抬脚看去，是一片烧干净的灰尘。
靳知晓停下来。
这里的味道。
很熟悉。
仿佛不久前还在哪里闻到过。
哦。
想起来了。
是昨晚的便利店，那个身穿长风衣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鬼使神差地，靳知晓蹲下身去触碰地上已经烧得看不清模样的灰烬。
虽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但当零碎的画面再次涌入她的脑海的时候，靳知晓下意识觉得——
本该如此。
这一次她能看到的更多了。
也看得更为清楚。
画面很亮，甚至还有阳光，地点是在她刚刚用完餐的食堂门口。
走过来的女生，靳知晓记得，是不久前在楼梯口和云接望说话的女生。
只是她的脸色很奇怪，虽然和靳知晓一样没什么表情……但作为人的那种鲜活的感觉一点都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
靳知晓还想接着看到更多——
一阵风面向着她的脸吹拂过来。
靳知晓猛然睁眼。
原有的属于中午的明亮全然消失，周边的一切都变为黑暗，一片虚无。
黑色的影子笼罩住了靳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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