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坊间的街市零零散散的打开了门，却意外发现街上多了好些身穿学子服饰的读书人。
明净书斋的大门一开，早已围堵在外的学子们便蜂拥而至，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你们也是为了潇湘先生新出的文选来的吗？”
“是啊，听说这是潇湘先生收录了近几年的策论题目，根据好些孤本专门整理的策论文选。”
“自古以来，世家典藏的书籍如此珍贵，先生大义，如此为我们这些农家子弟着想。”
其实这些文章是黛玉老早就整理汇编过的，可之前碍于师出无名，她从不曾公开过，如今科考在即，既然打算扬名，那大批刊印便是最快的法子。
为此，她特意给明阳先生和明净书斋的掌柜寄了信，就是为了在新作上市之前，好好宣传一波。
果然，今日是新作发售的日子，还没开门呢，这条街就要被闻名而来的学子挤满了。
明净书斋的掌柜见此是笑得合不拢嘴，自打《羊毛论》过后，书斋就再也没有这般轰动的景象了，真不愧是潇湘先生，出手就是王炸。
林清泉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他本是苏州府的魁首，这两年游历四方，到处求学，倒也称得上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昨日才到京中下榻，本打算找一间客栈歇歇脚，待林家宅院都整顿妥当了再入住，谁知在国子监附近连问了几家，都是满房。
会试在即，这些学子们都赶在年关年陆续入京了，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却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这些人竟然都知道潇湘先生要发新作了，还是与会试内容有关的。
潇湘先生的名号，林清泉自然也有所耳闻，甚至还专门拜读过他的《羊毛论》。
可不知为何，这人的文风，他总感觉和自家叔叔林如海有些相似。
自打林清泉准备科考，他便经常与这位探花叔叔书信往来，林如海也欣慰于有一个如此出色的侄子，从不吝啬教导之言，手把手指点他的文章。
这一来二去，林清泉自然是熟悉他的风格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读到潇湘先生的文章，总能读出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若非知道林如海没有师兄弟，他都要怀疑这个潇湘先生是不是与林如海有些瓜葛了。
为此，他还专门写信询问过林如海，只可惜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知道潇湘先生今日发售新书，他甚至都没有打发小厮来买，而是亲自前往了明净书斋，就是想见识见识这赫赫有名的潇湘先生，到底有多么大的名气。
如今看到书斋如此热闹的盛景，林清泉忍不住的咋舌，“这也太夸张了吧”。
《羊毛论》轰动京城的时候，林清泉还在漠北之处游历，可这书传到漠北的时候，他不巧正往南去了，正好错过了漠北之人对此书的追捧。
再加上他毕竟是个学院派，对于真实的商战，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学问，故而一开始，只是把它当成了一本新奇的书罢了。
其实读书人中有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毕竟有明阳先生的推荐，再加上当时正好羊毛的风靡程度，这本书才引发了如此大的追捧。
如果说《羊毛论》是站在了热搜上，顺着风口写的一本书，把“潇湘先生”的名号打了出去，那么今天发行的这本《君子论策》，才让“潇湘先生”的名字正式摆在了雍正帝的案头，为沉闷的士林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
林清泉自认为来的相当早了，可还是排到了隔壁的门面，没想到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店家就挂上了“售罄”的招牌。
“后面的不要排了，《君子论策》今日的已经卖完了，明日请大家赶早吧。”
店小二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在排队的末尾处吆喝。
有些匆匆赶来的学子们见此，都忍不住的哀声载道：“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卖的这么快，掌柜的该多进些才是啊。”
“诸位公子，不是我家不多进啊，今日送来了一千册，您看看前头排队的这些，单是国子监就要了三百册呢，还有外地来的商贩们，都在等着拿书呢。”
店小二也是一脸疲惫，掌柜的明明定了一万册，可京城也不止他们一家书斋，印刷坊能在开售第一天送一千册来，已经很给面子了，他可是跟着掌柜的，好不容易顶着要被别家掌柜吃了的眼神，把这一千册书从印刷坊里抢来的。
“诸位请放心，自明日起，每人限购三本，还请诸位明日早来，一定能买到。”
掌柜的见此，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向后来过来的人解释道，今日他确实没想到这书竟然卖的这么火爆，早知道就先让那些商贩们等一等了。
有了掌柜的解释，那些没买到书的人脸色才好了些，不过也有些脸皮厚的人，盯上了前头已经买到书的，想上前去借阅一番。
尹嵩之和甄树人本来出门挺早的，谁知这甄树人突发奇想，非要喝城西的豆腐脑，二人酒足饭饱来到一看，傻眼了，书竟然卖完了。
不少买到了书的学子们都在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边看边讨论了。
甄树人见此，心里痒痒的，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消息先生的大作，实在后悔至极，自己平日从不贪恋口舌之欲，今天怎么中了邪一样的非要喝那豆腐脑呢。
他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一位形单影支的小兄弟，此人身穿一身天青色士子服，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远远看去竟是如此的风光霁月，想来也是名门望族出身的读书人，莫非是自己平日不擅交际，怎么这人如此眼生。
“嵩之，你可认得他，我们去向他借书一阅如何？”
尹嵩之顺着好友的目光望去，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想来此人的年岁该是与他们相仿，他也算是混迹于京中书香门第的圈子里了，可这人却从未见过。
“我未曾见过此人，莫非他也是此番进京赶考的举子？”
看他只身一人，尹嵩之猜测，或许是从外地进京赶考的举子，说不定日后，还能与他们成为同僚呢。
“是极，是我疏忽了。”甄树人晃了晃脑袋，天下有才学之人如此居多，最近纷纷齐聚京城，不就是为了开春的科举考试嘛。
甄树人上前躬身一步，拦住了正欲回去的林清泉。
“这位公子，请留步。”
林清泉冷不丁的被人拦下，吓了一跳，他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何事？”
“小生是国子监的学生，倾慕潇湘先生许久，没想到今日来晚了，竟然没买到先生的新作，不知这位公子可否愿意，与小生共读此书，小生愿付公子书钱。”
林清泉先是一愣，随后爽朗一笑：“这有何难，不必付钱，我初到京城，也是凑个热闹，你若相看，先借你便是。”
说罢，他不以为意的将书递给了甄树人。
“不可，这书本就是公子所买，待公子看完再借我即可，我怎能越过公子！”
一听到林清泉先让自己看书，甄树人连连拒绝，他身为君子，怎能做如此不尊礼法之事。
“那不如，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坐下看看吧，今日与诸位相遇，也是缘分，小生林清泉，不知二位兄弟如何称呼？”
林清泉看到对方如此较真，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谁知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对面的二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是林清泉！”二人异口同声道。
并非甄树人和尹嵩之大惊小怪，实在是林清泉的名声太大了些。
如果是甄树人是今年三甲的热门人选，那林清泉不出意外，是准三甲人选。
更何况两年前，他本该到国子监跟着世家大儒们继续读书，谁知他反其道而行之，竟然选择外出游学，此事还在当时轰动了好一阵。
有不少人都想亲眼见见这个谪仙般的少年郎，可他一离开苏州，便再无音讯。
如今二人竟然如此意外的遇见了林清泉，也难怪他们如此激动了。
“小生甄树人，是杭州府人氏，如今在国子监就读。”
“小生尹嵩之，京城人氏，也在国子监。”
二人也报出了姓名，林清泉有些了然的笑了笑，自己虽然有些名气，可这二人的名气也不可小觑呀，没想到今日竟然遇见了差一点就成为同窗的人。
“林公子外出游历的决心，我等实在佩服，今日实在是巧了，没想到竟然和林公子有这等缘分，我立刻安排一桌酒席，还望林公子赏光。”
尹嵩之没等林清泉拒绝，就吩咐自己的小厮去珍味轩订桌。
林清泉见此，也只好打消了拒绝的念头，他看着手里的这本书，哭笑不得，没想到买了本书竟然还吃了顿饭。
三人同为读书人，又都是有才学之士，聊了没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恨不得结交为异性兄弟。
尤其是甄树人，他平日自认为有几分才华，是有些不屑与人交流的，如今听了林清泉的所见所谓，不禁在心底暗自怀疑，自己该不会是个井底之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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