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和捂着肚子往外跑,心里却直犯哆嗦。
她始终忘不掉康熙适才的笑容,平常冷漠的君王竟也会露出那般少年感的神色。
跑了良久,容和的心跳适才渐渐平缓下来。
除夕夜宴还在继续,容和却没了心思再去参加。
她独自一人跑回乾清宫,还没待上半晌,竟收到了御膳房的盐水鸭。
“这是万岁爷特意吩咐奴才送来给姑娘的,姑娘若是还想吃只管打发人去要。”
御膳房的太监点头哈腰很是勤勉,容和接过那盘子,轻轻颔首。
“多谢。”
“哎哟奴才可担不起姑娘您的谢字,日后若有使唤奴才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了。”
他说的客客气气,竟全然是一副讨好主人的姿态。
容和颇为无奈,只得应下。
然而瞧着桌面上的盐水鸭她却没了适才的兴致,莫非她当真只能做德妃,没有旁的选择了吗?
容和不由想起纳兰容若的脸来,一时心中竟多了几分复杂的愁绪。
干脆吹灯睡下,盖上被子不理世事纷杂。
外头雪花漫天,康熙带着众人回宫。他今日喝的有些醉了,魏珠连忙喊醒酒茶,上来伺候的人是花溪。
康熙醉眼朦胧的只瞧了一眼便道,“容和呢?”
“她早早的睡下了。”
“今日睡得倒是早。”
康熙似是颇为冷漠的,随即接过花溪的茶,抬头饮下。
“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是。”
花溪颔首,乖巧的退了下去。
白华见花溪出来的这样快,一时皱眉,走上前来挑唆道。
“姑姑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如今却还是抵不过那容和。姑姑就不担心吗?”
花溪瞥了一眼这眼皮子浅薄的小丫头,轻声笑了笑。
“命里有时终须有,不争不抢的反倒轻松愉快些。”
说完,花溪便是连看也不看一眼白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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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大雪下的纷纷扰扰,和衣睡下的康熙却复又坐了起来。
守夜的宫女不解的望着他,却被康熙命令不准发出声音。
随即康熙便起身只披了一件大氅往外走去,魏珠听到开门声,连忙扶正了帽檐,悄悄的走上前来,“哎哟!万岁爷您怎么起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朕出去走走。”
康熙冷声道,眸中带着一丝清冷。
“奴才这就去拿伞。”
魏珠颔首,却被康熙制止。
“不必,朕就在乾清宫转转,切勿跟着。”
“万岁爷,外头雪天路滑,奴才不跟着您可不放心呐。”
魏珠很是为难的看着康熙,后者的眼神却叫他苦笑了一声。
“奴才知道了,奴才多嘴。”
少年帝王眼神却若苍鹰般敏锐霸气,叫人不敢违逆半分。
魏珠只好目送着康熙离开,他独自一人撑了一柄朱伞,另一只手提着宫灯,慢慢往乾清宫前庭踱步而去。
夜色朦胧,渐渐看不清康熙的身影。
康熙走在雪地里,也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容和的窗前。
奴才们的屋子都是用纸糊的窗户,月色透过窗纸照进去,正好照亮了那一方桌面。
康熙轻声上前,他吩咐人送的盐水鸭容和一口没动仍旧放在桌案上。
案上还有前些日子纳兰容若送的暖炉,瞧着也是没用过的。
除却这些之外,案上还有一张纸,上头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康熙蹙眉,容和的字的确算不得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一句诗康熙未曾见过,读来却觉情深意切。
康熙朝里屋望去,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
他抿唇,不曾想到容和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竟还有如此才气。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春带彩的玉镯,上头的花色恰巧是绿梅的形状。
康熙推开窗户,将玉镯压在那张纸上。
雪花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了一些在纸上,很快融化,将上面的那句诗晕染成了墨点。
康熙复又将窗户合上,适才转身走了。
这玉镯原是前儿他在贡品里头瞧见的,上好的缅甸料子,当时瞧见的第一眼康熙便想起那日容和被烫伤时的侧颜。
康熙觉得像这样好看的绿梅飘花,也就只适合容和了。然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给,这丫头心中势必又要有许多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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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刚走不久,便又有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的来了。
他凑到容和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却没有回应。心中估摸着容和想来是睡下了,便将袖子里的东西并一张纸条推开窗户随手丢在了桌上。
叮咚一声,倒是吵醒了容和。
她警惕的起身,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
容和叹了口气,将烛火点燃走上前去。窗户还是半掩着,上头有一只绿梅玉簪和一只春带彩的绿梅飘花玉镯。
下头只压着一张纸条,容和拿起纸条来瞧,却只有一阙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辛弃疾著名的青玉案,字迹虽小却宛若游龙翩跹,落款处唯有容若二字。
这词原是写元夕佳节盛景,倒是同今夜情形颇为相似。下半阙却叫容和微微蹙眉,词中佳人莫非是在暗示自己?
她不由扬起唇来,却又透过烛火发觉后面也有字。
仔细看时,原是写着,“身子可好?明日我还会进宫,得空来见你。”
容和将纸条轻轻收紧,贴在胸口。
她自是高兴的,纳兰容若是她前世最爱的诗人,而他的样貌便如高岭之花惹人倾慕。能够收到这样的除夕礼物,容和如何能不心动。
可欣喜之余,她却不得不想到惠儿,想到康熙。
她所占据的这个身体是未来的德妃,而历史上的纳兰容若也绝不会跟一个宫女有任何的结果。
所以她要试一试吗?
容和抬眸往窗外望去,却见外头雪花已经停了。
萧瑟的风吹散了乌云,月色放亮,如同银纹金鲤一般照在雪地上。
“试试吧。”
容和轻声说道,倘若历史真的能够改变,也不枉她来此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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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容和起得很早。
坐在梳妆镜前,她望着镜中的脸,清冷的眸带着难掩的喜色。
容和将绿梅玉簪插进发间,又带上了那只手镯,用袖子藏了藏。
她原是不想这般招摇的,然心中却想回应纳兰的心意,便大胆了一回。
康熙已经下朝,内殿在叫茶水了。
花溪叫容和过去,她自是没有推辞。容和端着茶水走往内殿,在门口同魏珠打了招呼。
“哎哟,这镯子真是好成色啊。”
魏珠自然认得那镯子,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似的。
容和轻轻颔首,“多谢魏公公夸赞。”
“好了快进去吧,万岁爷还等着呢。”
“是。”
容和从容的往殿内走去,天光放晴,殿内的窗子也都开着。
康熙已经换了朝服,如今穿着一袭青袍坐在榻上看书。听见容和进来,他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腕间,见她已经戴上了那只镯子,不由心情大好。
“昨儿睡得倒是早。”
“回禀皇上,奴婢昨儿夜里受了惊吓,故而才睡得早些。没能伺候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容和不徐不慢的说道,她也知道康熙并未真的生气。
“镯子不错。”
容和有些心虚的伸手摸了摸镯子,“多谢皇上。”
康熙见她也喜欢,一时心里也畅快了些。他不经意的点点头,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扳指,低声道。
“过几日元宵朕打算出宫夜游,你想去吗?”
容和眼睛都亮了,她自然是想出去的。
“奴婢真的可以去吗?”
“你是朕的奴才,你说呢?”
康熙冷声问道,话虽不好听,容和却十分高兴。
她穿越过来将近一年了,虽说去过一次蒙古,玩的却也不够尽兴。如今能够出宫,瞧瞧这大清朝的灯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奴婢愿意,奴婢一万个愿意。”
看见这丫头亮晶晶的眸子,康熙下意识的用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辫子尾巴。
“沏茶吧,傻站着做什么。”
见容和仍旧站在那笑,康熙下意识的凶了一句。
“是,奴婢这就沏茶。”
容和连连颔首,赶紧凑上前来。
此时此刻康熙适才瞧见容和发髻上那枚绿梅玉簪,康熙抿唇,这簪子倒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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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纳兰容若果真进宫。他这次也带上了惠儿,二人一同来到乾清宫请安。
远远的惠儿便朝容和招手了,她一袭狐裘头上戴着两个水蜜桃般的绒球发饰,面上点了粉嫩嫩的脂粉,如同年画娃娃般找人怜爱。
“容和姑娘,先前我叫哥哥给你送的暖炉可好用?”
惠儿给康熙请完安后,便只顾拉容和说话。
“好用,奴婢还未多谢姑娘。”
惠儿眯眼笑,在容和发间看到了那枚簪子,轻声道。
“哥哥果然还是没忍住送你了。”
“惠儿姑娘不要误会,奴婢同纳兰公子……”
这一刹那,容和竟有种羞愧感。
“误会?我误会什么?哥哥喜欢你,你们两个若是两情相悦我自是再高兴不过了!”
文中诗词引用纳兰容若、辛弃疾
今天写的有点卡,所以更新晚了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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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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