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灵魂有了驱动力,它便如脱缰之马,奔腾向前,而□□或许只能勉强跟随。
自决定读博的那一刻,我的肉身便难以与内心的速度同步。2024年,我饮下的咖啡,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多。9月底,我卡着截止日期,以雅思7.5分的成绩斩获了心仪已久的爱丁堡大学的全额奖学金offer。
这一路,从筹备材料、申请、面试,到最终拿到offer,我全权操办,未曾再向余家傲求助。
Offer下来的那天,我的喜悦并未如预期那般汹涌。
我在楼下小馆子点了碗牛肉面,外加一碟小菜和一个煎蛋,连汤带面,仿佛饕餮降临般尽数吞入腹中。网上许多留学生吐槽吃不惯白人饭,,我也是吃一顿少一顿,面汤也不能浪费。
随后的一个多月,我陆续变卖了家中的钢琴、健身器材、冰箱、洗衣机等物,就连不穿的旧衣物也打包捐赠。唯独那些书籍,我割舍不下。爱书之心,承自父亲。妹妹曾言,即便不再读书,也偏爱那翻动书页时书纸夹杂着油墨的芬芳。我一口气读完了搁置已久的《戴高乐》,望着两箱书籍,开始发呆。
下午的时候,我依旧坐在那洒满阳光的床上发呆。最后,我将我的烦恼告诉了我妹蔡骄阳。她听后一针见血地问我是不是想将书带到英国去。
我笑了。果然,还是她懂我。
“你笑什么?别想了,你知道国际运费有多贵吗?你上次给我寄了一套茶具,茶具200,邮费250,你都忘了?”蔡骄阳同志说完,有些无奈的摇头。最后怕我不死心,又补充一句,“那是书,只会更重。”
挂了蔡骄阳的视频电话之后,我又在床上摊了俩小时,最后决定像托孤一样——临走托书,我将所有的书都托管给了我的闺蜜魏晓。因为她家是本地的。
所有的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家里只剩一些铺盖。
我便去单位递交了辞呈。
因为是引进人才,批准流程比较繁琐,但还算顺利。大概一周的时间,所有的流程便走完了。
临走的时候,我的分管领导说:她知道,我迟早要走。她是我的师父,是个六面光的老狐狸,当然,我是三面光的小狐狸,不然也对不起那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古语。
晚上,我单独请她吃了个饭。这几年,她待我不错。虽说是因无人可用,只能倚仗自己徒弟的窘境,但至少,她未曾薄待于我,未曾让我如那些辞职离去的前辈般满心怆然。
从单位办完离职之后,我将家中被褥悉数捐出,拖着行李箱,从乌鲁木齐直飞北京。
其实,我原想回趟老家看看老蔡他们的,只是办签证耽搁了些时日,终是未能成行。
老蔡说求学要紧,他们有空会来看我。
他素来将孩子前途视作重中之重,大抵是年轻时太奶奶生病,家中强令他回去,导致他错失一场至关重要考试的缘故。
我在北京转机,仅有三个小时,堂弟带着老蔡赶来时,我已登机。虽有遗憾,可堂弟说下周去伦敦出差能顺便来看我,这倒让我稍感慰藉。
登机之后,我仍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毕竟,虽有些迟,但我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诚如老蔡所言,为了读这个博士,我已苦等近七载。那是我人生中最黄金的七年,几乎消磨尽我所有的意志。
在布鲁塞尔中转时,天尚未破晓,离飞机起飞还早。本想像其他留学生那般在机场将就,只是岁月不饶人,这几年的高强度工作使身体已不堪重负,无奈之下,只好在值机台对面的星巴克补充能量,顺便凑合几个时辰。
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自 2014 年以来第一条郑重其事的朋友圈,默默祈愿自己求学之路顺遂。发完朋友圈,我便倚在沙发中沉沉睡去,直至闹钟将我唤醒。
登机的时候,我收到了余家傲的消息,他询问我是否在比利时中转。彼时,我正忙于登机,只匆匆回了一个 “是” 字。
很快,他便打了视频电话来,各种叮嘱,都是让我注意安全之类。
我只能回应晓得了,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他说会在爱丁堡机场接我,这让我有些意外。
待我放好行李坐定,便问他:“这如何收费?”
他似有不悦,到底是年轻,喜怒哀乐皆溢于言表。他顿了顿说:“不收费,免费送你去学校,帮你安顿好。”
在异国他乡,有人相助自是好事,我便索性答应下来。又随口玩笑道:“我又欠你人情了,这次真给你买零食,任你点单。”
“好。” 他答应得甚是爽快。
家中有个亲戚在美国留学,曾去过英国,提及之时说剑桥与爱丁堡相距甚远。于是我便问他是否过于麻烦,他却坚称不麻烦,因刚好在爱丁堡出差。盛情难却,我只能应下,并告知他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挂了电话,或许是太过疲惫,我又沉沉睡去。两个小时的行程,我却仿若睡了一整天般漫长,下飞机时,仍有些迷糊。
“蔡逸阳,这边。” 我抬头望去,便见他身着咖色大衣,高举着手机在那儿“大声喧哗”。他高高瘦瘦,头发有些长,几近遮住双眸,却掩不住他那南方小哥儿小家碧玉的气质。我暗自思忖,莫不是英国理发费太过高昂之故。
“累了吧?”他熟稔地张开双臂抱了抱我,随后接过行李问道。
“还行。”我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难道打算自己扛着这三个大箱子去学校?”他望着我,似有责备之意。
我愣了一下,不然呢?网上都说英国物价贵如抢劫,我自是能多带则多带。蔡骄阳在德国,也说欧洲这边花钱如流水。
“我打车,来之前就约好了!” 最后,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干干地说道。
“退了!我开车来的。” 他拿过我的手机,擅自退了订单,还嘟囔了一句:“贵得离谱。”
“哦!” 我点头,默默看着他推着我的行李走在前头。
“走啊!” 他见我没跟上,回头唤我,顺带拉了我的手。我向来不喜与人肢体接触,连闺蜜都甚少。魏晓也曾为此抱怨,可我却难以改变。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他倒是没太在意我的举动,而是与我闲聊起来,说爱丁堡何处有个中超,东西贵得吓人云云。我知道他在没话找话。其实,我本想问他这一年过得如何,为何一直没回我消息,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毕竟,我似乎并无资格。
那段路有些长,他叽叽喳喳,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黄鹂,为我介绍着周边。工作数载,我的脾性已被打磨得温润许多,身边之人大多沉默寡言,遇上他这般活泼之人,倒觉新鲜。我亦明白,独自在异乡求学,孤独在所难免,难得遇上家乡来人,喜悦之情自是难以自抑。
他带我寻了一家中餐馆,我俩共享了一顿干锅。我自觉亏欠他甚多,想去结账,却被他黑着脸拦下。
“家傲,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我说道,不自觉地带上了工作时的威严。
“从政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倒是听出了我话中的严肃,嬉皮笑脸地调侃。
“你少来!” 我感觉像是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有些无力。
“姐姐,放松些,松弛!”
他这话让我意识到,这些年,我的确紧绷过了头。我笑着夹了一只虾给他,嗔道:“闭嘴。”
一顿饭下来,我俩竟如多年老友般谈笑风生。我向他讲述国内趣事,他与我分享英国的见闻。我许久未曾这般开怀大笑了,不禁觉得他性格不错,很是懂得照顾他人情绪。
后来我问及他的学业,他在曼彻斯特时学计算机专业,在剑桥读硕士时亦如此,可到了博士阶段,却转向了神经心理学。他感慨国际局势变化对留学生影响甚大。老一辈常言科学无国界,可彼时我国国力未超西方。如今,西方出了各种卡脖子之举,正因我国已迎头赶上。可见,科学无国界一说,实乃悖论。
他听了我的观点,称赞有思想深度,不愧是从政之人。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哈!” 我出言警告。
“好好好,不说了,不过说真的,我喜欢姐姐那气定神闲的气场,这种气场只有咱们中国政客才有。你看上次那个被抓的什么书记,在宣判现场都那么有气势。”
“你也看了?”
“那是,我们每天都关注呢。”
他又问起我辞职读博,会不会后悔。
会吗?我不知道。我只知在那个平台上,我并不快乐,那个平台亦无法承载我的理想。他又问我辞职读博是否后悔。会吗?我不知。我只知在那个平台上,我并不快乐,那个平台亦无法承载我的理想。作为读书人,我以理想为至高追求,或许会被人诟病清高,但我确有理想,我不愿浑浑噩噩虚度此生,不愿过那种一眼便可望到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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