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冯家沾了一对优秀儿女的光,免了四年的税赋,土地、佃户、农耕、春种、秋收、粮食,所有的税全免四年,更是让西北一地其他家族的眼睛全都羡慕红了。
李呈锦醒了,二十天的秋狝进入尾声,外头举办篝火离别宴的时候,冯娇娇来和李呈锦告别,“长公主殿下,你很英勇,等以后我有机会去京城,我一定去看你。”
“好。”
事实上,李呈锦已经醒了好几天了,她现在也只能吃流食,太医们不许她吃肉,冯娇娇带了羊肉包子进来的,还有羊肉汤和羊奶茶,用篮子装着。
“快吃,我娘说病人就得吃肉,吃粥什么的没用,没营养,公主,你多吃肉。”
冯娇娇陪李呈锦在帐篷里坐着,说笑,忽然,冯娇娇问了个问题,“长公主殿下,你母族呢,听说你在江南长大,是被收养了?那你的母族呢,他们没找过你么?”
这是个好问题,是个超出了李呈锦思想高度的问题,这个认知她没有,什么父族母族的,她爹死得早,她娘卖了她,她从丫鬟当到公主,确实没出现过什么母族。而且她娘是皇后,皇后的娘家,是啊,人呢?
冯娇娇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说:“我娘说先皇后娘娘姓聂,你知道京城有什么世家大族是姓聂的,那肯定和皇后娘娘有关系,长公主你可以留心一下。”
给李呈锦提了个大醒,她不是嫁了人就一了百了了,她不行,她现在可能还不能嫁。因为她本不该流落街头的,她娘惨死,被大张氏的丈夫玷污,这竟然是一国之母的待遇,这不应该,正如冯娇娇所言:“这不公平,我不服。”
当然不能服,凭什么要顺应服气,谁对不起她们母女,都该有个说法,给不出说法,就和资存光一样,直截了当滚出利益分配场,滚出既得利益者的分配圈子里面去。
“长公主,你休息吧,我得出去了。”冯娇娇告辞。
“等等,”李呈锦拿了个黑珍珠手串给冯娇娇,一串黑珍珠里面还点缀了两颗金珍珠,海上来的,一样大小,十分圆润,她说:“以后你去京城,拿着去找我。”
冯娇娇本不想要,她娘不许她拿人家的东西,但公主所言听起来不一般,她问:“是只属于我们之间的?”
“信物。”
李呈锦给珍珠手串,冯娇娇到处找信物,最后从靴筒子里摸出一把弯刀,“这是我爹在战场上缴获的,蒙古货,十分锋利,能捅穿甲胄,公主你留着,这也是信物。”
“生死之交。”
“其誓永固。”
回京那天,冯娇娇和她母亲来送别,送了一车礼物,冯娇娇母亲亲手卤的牛肉,十斤,装在一个篮子里,肉还透热气,用一层布垫着,一层布盖着。还有两桶牛乳茶,高温煮过,一桶咸味的,一桶是甜味的,放的红糖和生姜。还有二十四个牛肉包子,蒸的十二,煎的十二个,着实都送在了李呈锦的心坎上,她昏迷好几天,就是馋肉吃。
“快,给公主搬上去,”冯娇娇亲力亲为,恨不得自己就爬上马车,跟公主的车走了。
夏韬在一边看着,另一边资贵妃也在和家里人道别,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几年后了。
冯娇娇爬上马车,告诉李呈锦,“公主,看见没,那个是资紫烟,他是站着看不出来,但走路就路不平,走不平稳。”
资贵妃的侄儿,资将军的儿子,她嫁进来,直接给这么大的儿子当后妈。
资紫烟朝这边看了几眼,冯娇娇搁下帘子,来了一句:“他自己都快娶妻了,他爹还在给他娶后母,乐子真多。”
“你低调点,你得了好处,人家兴许想娶你,那你家的好处也能分去别人家。”李呈锦说。
这就是冯娇娇的知识盲区,她家世好,阅历少,人有本事,但算计人这一方面,看冯家就挺幸福,她估计也不会。但这世道,你不会,你不算计人,人家能算计你啊,这回去冯家提亲的一定很多,搞不好已经排队在路上了。
资紫烟和冯娇娇年纪也相当,焉知这回冯娇娇在西北圈冒头,资家没有什么想法?
李呈锦身份特殊,资家有顾虑,可冯娇娇大好青年,身世优越,底细清明,绝佳的好儿媳人选。
“好了,回去吧,回去好好用功,期待你征战四方,到京城领功受勋。”
“你等我。”
“我等你。”
回京路上,皇甫诚只见过李呈锦两回,知道她在变好,但她更不愿意在人前出现了。
李呈锦起了疑心,她娘是皇后,皇后的娘家人呢?本来顺其自然就该想办法嫁给皇甫诚的,但好像还不行,她娘这事没个说法,她不能离宫,离开皇宫之后,再回来就难了。
十五天后,圣上回宫。
第一天夜里,仪嫔就被贬斥了,言行失态,被勒令不得出宫殿,一年为期。
这就是关禁闭,蹲冷宫了,就差没把人真往冷宫里送。
敏嫔,封贤妃;宁嫔温柔淑慎,封淑妃;夏妃照拂六宫有功,封德妃。
一品四妃归位,妃位全满了,看似对资贵妃没褒奖没贬斥,其实是贬了的,别人都升位份,就是资贵妃原地不动,可不就是贬了。
还有一个明面上没升,实际贬了的是仪嫔周婉音,看似是嫌弃她不安分,更有可能是川西战场不顺利,她兄长不能干,她受了牵连。
庄倩敏本来就是贤妃,被贬去才人,五年后又爬上了贤妃的位置,让人刮目相看。
夏妃当上了德妃,这有没有什么暗喻和用意,很难说。
真正让人看不懂的是宁嫔,她除了进宫晚,人年轻,没看出来别的优点,两年成嫔,三年成妃,属实是后宫的一段传奇了。
许明宁现在是四妃之末的淑妃,虽然是四妃之末,可是个妃啊,仪嫔前两年这么风光受宠时都没混上妃位,这许氏何德何能,三年爬到了妃位上,教人想不通。
仪嫔自然要咬碎大牙,贴身的吉福给她出主意,“您何不与长公主殿下走得进一些,您瞧夏妃娘娘、资贵妃娘娘,还有现在的贤妃娘娘,都和长公主走得很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仪嫔自己不能出门,丫头婢女们还是要出门的,总要去内务府行走,领东西。她说:“公主病着,拿颗人参去公主那儿请安,就说我想去的,可有心无力。”
就是想借李呈锦的嘴出来,但一颗人参,礼轻了。
吉福走了一遭,连礼带人一并出来了,没见着长公主殿下,人参没送出去。
李呈锦又没失忆,仪嫔害她,在她肩膀上抹蜂蜜,引来棕熊,还想用一根人参出来,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吧。
李呈锦除了贤妃,没有同盟,贤妃母族都被拔干净了,反而是最有可能上位当皇后的人选。
这个仪嫔,仗势欺人,仗着有宠爱为所欲为,她当然可以帮仪嫔出来,但对方拿什么来换呢?
她要往事,要答案,要皇后为什么会流落在宫外,落得这样凄惨结局的答案。
谁能给她答案,她就推谁一把。
皇帝想了又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北那些人安逸太久了,京城也未必没有煊赫战将,不培养培养,哪来的将领呢?
夏韬也不是不行,还有一个皇甫诚,现成的女婿,就是不知道这两人,哪个有意尚公主。
永安公主要过寿了,呈锦还没见过她姑母,皇帝想叫李呈锦在还没出嫁之前,去泰山见见永安公主。
李呈锦求之不得,天天在皇宫内院呆着有什么意思,什么信号都是别人给自己的,别人怎么说,自己就要怎么听。她母后这事儿,她一定要查清楚,她就不信这个邪,杀了人,还真能一尘不染的。
永安公主大寿,她是皇帝的姐姐,大皇帝三个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与皇帝也是很亲近,毕竟年纪相仿。
夏韬和皇甫诚都作为公主卫队一起随行,夏生觉得这是皇帝陛下在给公主殿下选夫婿了。
夏韬对汪玉儿的想法很特别,觉得娶她有趣,她蛮有意思的,但介于她的公主身份,反而不那么想娶了。
尚公主,从此以后多一个驸马爷的身份,很难建功立业。
皇甫诚当然也知道,但不管汪玉儿的身份怎么改变,他都要娶她的。
车队里都是给永安公主的礼物,李呈锦碍于身份,不好去细看,但夏生职责所在,要对着礼单,一样一样数一遍的,要是丢了少了哪样,那还说不清楚了。
礼物很厚,夏生越数越觉得,这礼太厚了。
“公主,十车的东西,三车是金银首饰,三车是燕窝人参,三车是酒水,还有一车是绸缎。”
“嗯。”
夏生蹲下,附耳过去,“有一箱子的银票,十万两白银,压在燕窝下面。”
李呈锦本来是闭眼休息的,这会儿抬眸,夏生冲她点头。这就没什么好说的,她得了猎场第一,免税是没用的,她是皇家的人,皇家根本不交税,要免什么税。但那三千两黄金,也没给她。
还不如敏嫔,多少还升了个妃。
外头接回来的女儿也就这样,没什么感情,比不上自小在宫里养着的,更及不上自小一起长大的永安公主。
有夏韬在,李呈锦也没和皇甫诚多说话,她轿子都很少出,既不是去秋狝,是去给姑母贺寿,那就要讲仪态,论规矩,不能给人说闲话。
去泰山是四五日的功夫,不过李呈锦东西少,路上快,第三日晚上就到了,泰山上的寺庙慌慌忙忙点灯,说是迟来远迎。
狗屁。
夏韬的人前一日就先到了,告知元贞公主来了,已经在路上,这会儿才慌慌忙忙点灯,忽悠谁呢。
新科状元郎也来了,骁骑卫夏指挥使,长公主李呈锦反而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寺庙里说:“永安公主长殿下已经歇下了,请元贞公主也早些就寝吧。”
我寝你妈,李呈锦笑了笑,都没把眼角扯弯,直接道:“皇上有圣旨,还是请永安公主殿下出来接旨,接了旨,我等才好回京复命。”
住是不可能住了,李呈锦最讨厌寺庙,听说里头蝇营狗苟,藏污纳垢。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哄小孩,她永安公主一个落发出家的,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养男人,还是养军队?
不过也无所谓了,皇帝觉得对不起这个皇姐,多塞点钱,难道就对得起她这个亲生的女儿了?
李呈锦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就在大厅里站着,坐也不坐,茶也不喝,拿着圣旨,不动如山。
约莫又过了个把时辰,完全入夜了,才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永安公主,带着帽子,瞧不见有没有头发,皇帝说给永安公主贺寿,先送上礼物,皇姐有什么话,也可以托呈锦带回。
永安公主这才抬头看传闻中的李呈锦,李呈锦笑了笑,这回笑容挤到了眼角,“永安公主殿下可有话讲?”
“我——”许是没想到李呈锦没这么好拿捏,结果就听李呈锦道:“我去马车里住,寺庙香重,我受不起。”
“皇甫诚,把马车给我拉下山去,马儿味臭,别熏了公主修行的寺庙。”
这是李呈锦第一回呼呼喝喝,也是第一次指使皇甫诚做事。
李呈锦不照套路来,转身就走,临走时,又看夏韬,“你留下给永安长公主对账,东西有没有少一样,钱有没有少一张,你对个明白,叫永安公主殿下写张收据,并,有什么话,叫公主自己写信给陛下,咱们听了也不好。”
夏韬嘴角勾了勾,李呈锦是山野乡里活下来的,当过婢女,很懂这种勾当,永安公主给这种闭门羹,元贞公主她不吃。
“明日午后出发,你务必午时就要下山,过期不候。”李呈锦又看了夏韬一眼,“不要迟到。”
元贞公主带着状元郎和婢女又下山去了,住都没住,漏夜到访,直接下山,泰山这个寺庙名声肯定都要坏了,以后哪还有贵妇上山。
眼看要惊动主持,李呈锦来了一句:“谁敢自作主张,再走一步,骁骑卫动手。”
夏韬的人真是好用,夏韬出门就是给她狐假虎威用的,夏韬自己都没说什么,于无声处笑了笑,还真没人敢乱动,都被定在原处了。
李呈锦与皇甫诚并肩下山,皇甫诚说:“你冷不冷,泰山上风大。”
“不冷,我是做样子的,我们明天也不走,我还有事情没搞清楚。”
“什么事?”
李呈锦抬头,“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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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广寒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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