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等到外面一点动静都没了,这才静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她在辛瑶房门前仔细听了一会儿见她确实睡着了,才终于放心去了客房。
客房的床头灯还亮着,门缝处闪着微弱的光,林黎轻轻敲了两下门。
没过多久,门边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林黎十分灵活地闪身进了房间,反手把门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用气音轻声问:“是睡不着吗?”
“刚刚给我弟回了几个信息。”李悠然说:“你怎么搞得跟我们俩偷情似的。”
林黎心想,可不就是偷情吗,这年头爱情不欢迎第三者,连友情也不欢迎,三人行这种事或许只有巴黎欢迎。
两人躺在床上聊了很久的话。
很多博主都说,大多时候人都不该把自己的过往随意倾诉给别人,因为很可能此刻你掏心掏肺的倾诉,日后便会化作他人刺向自己的一把刀——自己亲手递出去的刀。事实应该确实是如此。
但林黎身上有一种很强大的亲和力,会让人卸下防备,夸张点的话或许还会让人倾诉衷肠,这种亲和力来自她温婉的长相、轻清柔美又不矫揉造作的嗓音,还有她身上那股难以用言语说清的气质。
哪怕李悠然同林黎相处了三年,明明知道她本身的性子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温婉,偶尔发起疯来可能比纪舒还颠,但很奇怪,林黎仍旧给人一种十分亲和的感觉,就像是《老子》中讲的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水一样,不争不抢,给人一种极其淡泊名利的形象。
尽管她明明清楚地知道,林黎平时为了学分和绩点几乎到了又争又抢的地步。
但感觉这种事,实在是奇妙得很。
不过,林黎也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她的内心总要比常人更细腻,对某些细节的观察也更敏锐,总能快别人一步首先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
但她又极其有边界感,不会主动去问别人明显不想说的事情,给人极大的尊重。
她知道今晚林黎过来陪她明显是想来安慰她,因为有人倾诉是快速消解消极情绪的一个有效途径。
但她没有把晚上发生的那些事同她细讲,只是说和家里闹矛盾了,倒不是怕林黎会说出去,退一万步来讲,这种事儿就算被人说出去也没什么,她只是不想让这些消极情绪再多影响一个人。
她想,林黎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早在车站看到她过来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得到了安慰,能抚平方才几个小时里所有消极情绪的安慰。
正常人听到别人和家里闹矛盾了,大多都会说:“嗐,没事儿,谁家不吵架啊,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父母年纪也大了,你要多体谅体谅她们,她们再怎么样不都是为了子女好……”
但林黎知道以李悠然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和父母吵架,还到了这种半夜买车票去异地他乡的地步。
所以在听了李悠然说是因为和家里闹矛盾后,她罕见地沉默了。
林黎的父母在她从萨尔汗被救回来后没多久就离婚了,但不管是宋清雨也好,林墨冬也罢,他们两个都很爱她,哪怕离婚了对她的关爱也没有比从前少一分。
她的父母很爱她,但林黎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林墨冬和宋清雨爱她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她不清楚李悠然的家庭情况,只是说:“大多数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但有时候这份爱会和我们期待的有所不同,它可能会不足、会失衡,会不那么纯粹或者根本没有,父母的爱是上天送的礼物,我们没办法选择这份礼物的质量和价值,但是没关系,李悠然。”
林黎说:“日后还会有朋友、男朋友、老公、孩子来爱你,这些爱是我们可以自己选择的。”
朋友就是自己选择的家人。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江南水乡的清脆流水声,却又莫名地有穿透力,一呼一吸间便能闯进人的心房。
李悠然笑了,她问:“你这是心灵鸡汤吗?”
“是啊,”林黎说:“所以你喝吗?”
“有点难喝,”李悠然顿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变柔了,“但我刚好有些饿,是毒鸡汤也干了。”
“就是啊,我不结婚你忘了?”
林黎说:“不婚主义者又不是不谈恋爱,说不定现在就有男生一直暗恋着你呢?”
李悠然笑了笑:“是吗?”
“当然了。”林黎没想到她随口说的话竟然在未来一语成谶。
繁星渐渐褪去天幕,黑夜显得越发寂静,一道白色的车灯从窗外扫过,汽车很快熄了火。
金毛趴在床边顿时抬起头,抖了下耳朵。
方才还想着再偷溜回房间的林黎此刻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李悠然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渐渐也沉入了梦乡。
林黎一觉醒来天都亮了,她吓得瞬间清醒,连忙轻声下床推开门探出头看了眼外面,见辛瑶还没起,蹑手蹑脚准备回她妈妈的房间。
她倒着往后走,突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只见她卧室那间房门把手一转,辛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黎急忙顿了步子,调转方向,打着哈欠装作刚睡醒准备去厕所的模样。
果不其然,辛瑶看向她问道:“你要去厕所?”
林黎一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颓靡地点了点头。
却只听下一瞬辛瑶惊喜地喊道:“宋姨,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都没听见。”
林黎一僵,她妈妈回来了?她转身去看,便见宋清雨正端着一屉刚出炉的小笼包从厨房里走出来。
宋清雨说:“小黎不是昨天回来了吗,我连夜把工作弄完,凌晨四点多才到家,怕吵到你们就没和你们说。”
完——了——!!!
林黎想,再这样下去纸马上就要烧透了!情急之下,她竟突然急中生智,一边高喊着——“妈,你昨晚睡觉磨牙了!”一边跑过去打断了宋清雨和辛瑶的谈话。
宋清雨满脸问号,心想昨晚女儿也没和她睡啊,就算真磨牙了声音总不能传播这么远吧。
林黎站在桌子前,背后五步远的地方站着辛瑶,面前是她妈妈宋清雨,她边双手合十,作哀求状,边继续说:“妈,我有个好朋友最近来京海玩,我就拉着她在我们家住下了,她你也认识,是我之前跟你说起过的室友悠然。”
宋清雨大概也明白了林黎的意思,笑着顺着她的话圆了下去,说:“既然都是好朋友,你想和她在家里住几天就住几天,饭也做好了,快喊人家出来吃饭啊。”
这场风波在辛瑶满脸不对劲的目光下,终于勉强渡了过去。
两天后纪舒在群里通知林黎和李悠然,说她也要来京海市,并甩上了车票截图。
林黎和李悠然在群里纷纷连发数个问号。
林黎:【你不是说最近忙着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吗?来京海市干嘛?】
李悠然:【你不是说暑假要好好陪男朋友吗?来京海市干嘛?】
纪舒又甩了一张截图。
是李悠然昨天发的一条朋友圈,她录了段和金毛握手的视频,并配文“终于见到了室友口中聪明的金毛”
评论区底下是纪舒对林黎和李悠然背着她在三个人的友谊中偷开小灶行为的极尽嫉妒之能事的深刻鞭挞。
纪舒在群里回复道:【别提他了,小别胜新婚,大别是离婚,我们俩刚吵完架。】
纪舒撂下一句:【记得来接我】便继续潜水了。
最后是辛瑶开车带着林黎和李悠然去高铁站接纪舒的。
当时正值晚饭饭点,四个人去了辛瑶家在京海市的一家连锁餐厅吃饭。
四人刚入座,只见辛瑶朝一名服务员打了个手势。
那名等候已久的服务员当即拿着手中的礼品袋走了过来,亲自递给了纪舒。
纪舒对这副场景显然有些懵,抬手接过礼品袋道了谢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抬眸看向林黎,用眼神问她:这怎么回事儿。
林黎罕见地在纪舒脸上看见了局促、无措这些和她几乎完全不沾边的形容词。
不过这倒可以理解,但凡来个外人见证这一幕——
辛瑶穿着她那身价钱是总质量折算成黄金单价还要乘以数十倍的某顶奢品牌衣服,一双比钻石还闪的香槟色细高跟,顶着她今天花了三个小时才做出来的精致发型,面上一副“姐豪无人性,姐很高冷、阿猫阿狗少来沾边”的不屑神情。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此时此刻大概率又在上演“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豪门戏码。
林黎手肘支在桌子上,右手半掩着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纪舒,便听辛瑶揽着她开口:“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我们家小黎了,收下吧。”
林黎白了辛瑶一眼,差不多得了啊。
因为吴叔叔的工作要求和吴家的家教原因,平日里辛瑶作风还算低调,至少不可能这么明晃晃的炫富。
而今天她这么破天荒的搞这么一套,八成是自己给自己醋刺激了,脑子一热完全忘了这行径要是被辛女士得知后的下场。
纪舒垂眸看了一眼手中这沉甸甸的礼品袋,里面是一些化妆品和女士胸针等东西。
其中有一个牌子的粉底液她认识,促销时打完折还要小几千呢,纪舒抬眸看向林黎:玩真的啊?送这么齐全?
林黎想对纪舒解释,辛瑶那丫头大概是第一次故意对外人炫富,把实用的、贵的一股脑全大礼包进去了。
但纪舒听不见她的心声,这气氛也有些尴尬,林黎开口破了冰:“辛瑶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大家初次见面,又是在京海,她作为东道主想和你们搞好关系。”
辛瑶闻言看向林黎,眼神中带了些质问:我什么时候还需要讨好别人了?
林黎懂她的意思,辛瑶这人喜欢一个人哪怕嘴上不说,行动上却恨不得昭告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掩饰什么,但她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热烈的、霸道的,站在和对方平等的位置、甚至是这段关系的上方,而不是将自己的地位放低,小心谨慎、卑微地讨好别人。
但也是因为她这脾气,身边除了辛阿姨口中的“狐朋狗友”之外,也没几个好朋友了。
林黎轻轻拍了拍她,安抚她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咬文嚼字的较真了。
对面,纪舒拿着手里的礼品袋,思索着如何开口拒绝,她知道辛瑶家极其有钱,但对方家中富裕,也不代表自己可以随意接受她给的礼物,何况是这些贵重的东西。
直到林黎又开口:“你千万别不好意思,你不知道前两天她还对着李悠然演绎今天的场景,啪的一声礼物甩在了桌子上,我险些要以为她们打起来了。”林黎捂着嘴,装作与纪舒小声交谈的模样,声音是一点没减。
辛瑶听得一清二楚,一把揽过林黎的脖子,林黎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了沙发上,头枕着辛瑶的腿,辛瑶一手挠她腰间,一手捂着她的嘴,一边问:“说什么呢,嗯?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这语句明显不是字面意思,带了点浓浓的威胁,林黎却故意装作不懂,她被辛瑶压得死死的,坐不起来,只好一手捂在腰间挡着辛瑶的进攻,一手扯开了辛瑶捂着她嘴的右手,对纪舒和李悠然说:“你说她怎么不进军韩娱,演个财阀家的阔太,这不轻而易举拿两个奖回来吗?”
那边纪舒抬了抬手里的袋子,看着对面几乎已经要“打”起来的两人,说:“那行吧,我不把它放心里,我把它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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