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处低位,口吻与气势仿佛位于顶峰。
这不是个吴漾回答‘是’,就能如愿得到他坦诚的问题。
要吴漾拒绝,实在违心,因为喜欢,所以对他的过往充满好奇。
问谁都不如他这位当事人知道的更详细。
在是与否间做抉择,让吴漾体会到了宛如被对象追问和妈妈同时掉水里先救谁的典型难答题。
一时间吴漾看着程淮书脸颊莫名红了。
程淮书想不通刚才那句话哪里有问题,能让吴漾脸红的像他在求婚,嘴唇微动:“你……”
话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翻出手机看见陌生的来电号码,手指悬在接听按钮上。
吴漾也看见了,却像没眼力见似的傻愣愣站着没动,就等着他接。
程淮书还真接了,拿过装有桂花的小茶壶,将手指伸进去:“有事说事。”
略带不耐烦的语气让吴漾侧眸。
数月没能打通他电话的冉鸿一怔,带着宠溺无奈道:“脾气那么大,拉黑我十几个号码,想联系上你真不容易。”
程淮书厌烦这说事前漫长的前摇,捻着桂花瓣,语气更冷:“我认为没能结婚的两人往后就该是陌生人,你联系我是想给我发结婚请柬吗?”
极为关键的一串话让吴漾竖起耳朵。
给他打电话的是他前未婚夫冉鸿。
吴漾对这个人的了解仅限听说过,这会儿陡然生出危机感,给孟星琮发去一条消息,把手机调成静音,认真窃听起来。
太有攻击性的程淮书让冉鸿更无奈了,仍好脾气回答:“不是,下个月是我爸六十大寿,要是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我不高兴。”程淮书碾碎了花瓣,白嫩指腹被浅黄染了,像蒙上层悲哀的色彩,“冉鸿,退婚的时候我说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是不是当时以为我在开玩笑?”
冉鸿:“没有,可是淮书,就因为那件事要抹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这对我很不公平。”
旁边偷听的人根本没自觉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那么亮。
程淮书侧过身,压低声音:“这世界本就没有公平一说,以后别再联系我和我身边的人。”
挂断电话再把来电号码拖进黑名单里,程淮书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听够了吗?”
吴漾学他懒懒地坐进摇椅里,抬头是翠绿的桂花树和如水洗后的碧蓝天空,胸腔内似乎腾升起神清气爽的情绪。
这让吴漾的语气格外轻快,隐有少年感:“还没,要不你骂骂我?”
老实说冷着脸库库一通怼的程淮书太张扬了,每一个表情都让人挪不开眼。
想多看看。
吴漾这近乎变.态的要求让程淮书震惊,长这么大没听过这种,到底没能骂出口,冷冷道:“我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你当然不是。”吴漾说,可见他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踌躇着,“就算是,也是池子里最好看的那个。”
程淮书:“……?”
不同国家的文化差异在这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就算吴漾的中文说得再好,有时也分辨不出语境。
比如此刻,吴漾恐怕没能理解他那句略带嘲讽的拒绝,光从字面来读了。
偏偏当事人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还目不转睛的等着回答。
程淮书心累,又躺回摇椅里,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等会要去哪?”
自动跳过刚才沟通失败的话题,连带着错过能窥见他过往的好时机。
吴漾眼里闪过丝遗憾,不断放大手机地图:“冉家离这远吗?”
程淮书指了指隔壁:“先前在这住。”
“后来搬走了?”吴漾站到围墙边,抬头估了下高度,徒手攀上去挺容易。
就在吴漾活动筋骨的时候,程淮书不知何时坐起来,神情古怪:“你不会想爬过去吧?”
吴漾脱下外套搭在摇椅上:“有别的办法?”
大概是震惊的次数太多了,程淮书有些麻木:“你身为人民警察,乱闯私宅犯法的,这就是知法犯法。”
“担心我会被报警抓起来?”吴漾问。
“怕你被抓进去牵连到我。”程淮书看人还站在墙边没动,“上啊,不想进去看看了?”
吴漾双手抱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手臂很瞩目,他饶有兴趣的:“哦,你鼓励我作案,那到时候跑不掉了。”
程淮书面无表情:“随便你,我走。”
“哎,别。”吴漾挽留,马上说正事,“他家院里也有一颗这么高的桂花树?”
程淮书立马抬头,蓝天之下那棵茂盛的桂花树隐有直冲云霄的既视感,习惯在隔壁,他没觉得哪里不对。
“冉津买了两棵。”
“很少有同样的树都长得这么好,你们两家用的是同一家花圃维护公司?”
“不知道,你这么想知道,不如找冉鸿问问。”
“淮联镇这边归他管了吗?”
一问一答太自然,到这里程淮书幡然醒悟,危险地看着人畜无害的吴漾,翻身起来:“自己查。”
没能顺势问出来也不多令吴漾失望,目的已达成,就怕程淮书不理人。
不过,吴漾没着急去核验程淮书生气与否,先是在宽阔干净的院子里转悠一圈。
地理位置缘故,淮联镇上的住宅房最高也不过三层楼,而他们所在的程家保留着多年前偏复古的两层红瓦白墙小楼,门前四层灰色水泥粗糙防滑台阶,两扇时常养护木窗,玻璃上一尘不染,能看见里面整套的红木家具。
正屋大门是紧跟时代的密码锁,这让吴漾想起案发现场别墅的正后门。
“你家很钟爱这款锁。”
“不是我,是我爸为支持他好兄弟的事业,几乎家里能用冉氏集团的东西都用上了。”
吴漾按亮锁面屏幕,抵达市局后他和费龙重返过案发现场,也检查过,他转头看意识到不对的程淮书:“凶手不是通过物业拿到你家密码。”
那是怎么拿到的,这一刻细思极恐。
自打两年前程治死在青湖路的别墅里,他把前后门的密码全改了,没告诉过别人。
如果说这种时候有人能弄到开门密码,一是高科技,二是对锁有修改权限的管理员。
不管是哪个,都和出货商脱不开关系。
但这都是猜测。
程淮书冷静下来:“你们没联系过冉氏集团吗?”
“处理过,冉氏集团的售后服务部没能给出个满意答复。”
这件事是孟星琮跟进,跑了几次都没正面说法,态度倒是很好也很配合,挑不出毛病来。
越是这样拖着越是有问题,孟星琮那边已经在想从别的地方着手查。
一旦泄露用户**的消息传出去,冉氏集团将陷入巨大的丑闻里,归根结底是对冉氏集团有利无害的事。
吴漾就在那时候怀疑上了冉鸿,只是对方的行程近乎透明,拥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及没作案动机。
现在疑点抛在了程淮书面前。
桂花树下带着微风,自然比别处凉爽,九月底的太阳还没彻底褪去烈性,把他脸颊烘出轻微的薄汗。
在与案件相关的信息上没必要说谎。
程淮书低头把冉鸿拉出黑名单,轻描淡写地看了眼相当正义的吴漾:“嗯,出结果我会通知你。”
吴漾没盲目高兴,他不喜欢助乐为人,后面必有条件。
“告诉我,前后死在案发现场的那对兄弟和另外两名被害人的关系。”
这是他追查长达两年也始终揭不开的谜团,案发时家里为什么只有程治和吉本·巴顿,平时徐绛不在,管家和阿姨们也会在。
偏偏那天像被提前安排过,家里空得方便行凶,连监控都被关掉了。
因这点,他怀疑过和程治有过往来的所有人,瞒着孟星琮,以极快的速度全部排查了遍。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他不死心,想从巴顿那入手查,资料显示那就是个喜欢栽花养草的花圃老板。
青湖路别墅后门春季栽的小桂花树在扛过炎热夏季即将开花的时候莫名死了。
程治特意抽出时间,把擅长照料花草的巴顿请到家里,让他帮忙看看树的。
谁料,双双被杀,酿成当年轰动一时的命案。
时至今日,在把整个案件能探查的细节都查个底朝天后,程淮书的重点又回到了两位被害人的关系上。
这次,他希望吴漾能给个不同的答案。
“两年前案发后我参与案情分析。”吴漾走到他面前,阳光穿过金发,轻盈绚烂,“巴顿很会交朋友,中德处处是兄弟,或许这么说很容易激怒你,但事实是杀手的目标是你父亲。”
不论当时和程治在一起的是谁都会被灭口。
程淮书神情不变:“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父亲生前有一笔即将成交的大单吗?”吴漾又问,“出口德国的建筑钢材,是经巴顿之手促成。”
程淮书当然不知道,在程治出事前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干法医的哪有个规律休息时间,都是跟着刑侦支队走。
后来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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