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治的公司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
本来主事的死了就很麻烦，还被媒体大肆宣扬，导致公司股票一跌再跌，内部乱成一窝粥。
董事们找到程淮书，希望他能站出来主持大局，更重要的是挽回损失。
说得再难听点，如果做不到，那就别怪他们抛出股份，拿钱走人。
当时的程淮书想查清程治死亡真相几乎疯魔了，哪里顾得上这群要吃人血的董事们，最后是冉鸿出来稳住局面。
以冉氏集团庞大的流动资金撑住了程治的公司，可即便如此，董事们还是退股了。
冉鸿为给程淮书留个念想，全给收购，也因此持股比程淮书高，公司被标榜上冉氏集团的印记。
后来两家退婚，程淮书声明只当个拿分红的董事，不过问公司业务，自此程治的心血被全盘洗掉，公司彻底成为冉氏集团控股子公司。
突如其来的线索像当头一棒锤在了程淮书的脑袋上，他喉结微动，好半天才开口：“我爸出事后半年公司没向德国出口过产品。”
“他们死在签合同前夕。”吴漾双臂撑在他椅子两侧，俯身扫视起被困在怀里的人，“当然，这笔订单的最后出货商也不是冉氏集团。”
哪怕被大量事实冲击，程淮书也不会忽略当下处境，微微后仰避开过近的亲昵。
“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兜兜转转还是查到冉氏集团的头上？”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我们的对手要更聪明些，没让这两家公司有直接关系。”
程淮书还是不适应别人靠得太近，两句话的功夫，抬手推人。
“在所谓的直觉加持下，你坚持冉鸿因为一桩生意对我爸下手？”
习惯亲近需要大量重复的训练，吴漾不急在这一时，从善如流地站直了：“你也觉得作案动机太薄弱了对不对？”
明明都清楚还非要说出来，程淮书深感匪夷所思，连带着对他的印象开始些许崩坏。
“查到这里的时候，我被调去执行任务，再回来得知被定成悬案。当时觉得江唐的刑警不够正直。”
“孟星琮听见能把你脑袋拧下来。”
吴漾摸摸鼻尖：“真正参与调查才发现曲折谜团比卷宗里所表述的还要多。”
程淮书瞄眼两人的距离，不动声色从摇椅里起身：“你来这是为了调查凶手杀我父亲的作案动机。”
这其实是个很逆天的调查推测顺序。
办案会以受害人为中心锁定凶手，再根据凶手的生平行为来推出作案动机。
目前案子卡在第一步，吴漾这操作可以叫做虚空索敌。
程淮书回想刚才的交谈，不禁笑了下，也不能叫没犯罪嫌疑人，只是吴漾没说出来。
“你也调查过他们吧？”吴漾亦布亦随跟到了桂花树下，不太明显拦住他离开的路，“打消你疑虑的是什么？”
是所谓的讲义气，还是保留他在他爸一手建立起来公司里的话语权呢？
第一眼看见吴漾能从这张过帅的脸上感受到尖锐的攻击性，在两人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吴漾用体贴心细削弱了这部分属性。
这会儿探讨进白热化，露出真实的一幕，让程淮书大有种该是如此的醒悟感。
一个眼神，吴漾稍稍后拉，给出部分自由空间。
程淮书：“那你怀疑他们的依据是什么？”
谁也没正面给个答复，在无声的沉默里，这作为终点，也称为他们心照不宣的分歧点。
下次再涉及这类话题，就会想起这没能得到妥善解释的问题。
想谈，互相要坦诚。
显然他两目前的信任值没能刷满，也没那个份上。
太阳还高高挂天边，重开的院门收拢起来，似要装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把钥匙揣进兜里，程淮书没说要去哪，吴漾也没问，这次换他跟着走。
淮联镇的道路绿化非常用心，不仅有金黄成片的银杏树，还有靠在人行道旁各种各样的花，路灯一侧挂着温泉池的广告，另一侧挂上红旗，为即将到来的国庆做准备。
铺着青灰与红砖的人行道蜿蜒向前，上坡能一眼将下坡的风景全部收眼底。
这条路的两边是人工建设的大型观赏花园，左右合一，内有小游乐园，上学时间几乎见不到孩子。
路尽头是一座石桥，桥的那边像个被链接起来的私岛，有个两进两出带停车场的白墙黑瓦徽式房屋，靠东的方向有三面旗帜迎风招展。
吴漾凭借颜色先认出国旗，再是个眼熟的金黄旗帜，最后一个白底黑图案的实在认不出来。
“那是镇政府吗？”
“你的地图上没标吗？”
又是反问，程淮书更换和他的沟通方式，也初露贵公子骨子里的矜贵，难搞起来。
吴漾也不生气，拿出手机，老实的按他说得那样点开地图找答案，放大到极致后，吴漾把手机竖起来：“不确定是不是我地图没更新，这里显示那儿是一片海面。”
程淮书就着吴漾举手机的姿势，在导航搜索栏里删减再输入。
“镇政府的位置在这，你追踪冉氏集团那么久，还不清楚他在淮联镇的老家是哪里吗？”
程淮书不信，这家伙该不会是连这个都要试探吧？
如果是真的，实在太拙劣了。
反应过来的吴漾调色盘似的脸色不像作假，真不知道吗？
“冉家填海当宅基地？”
“是淮联镇政府特意奖励贡献突出人士的一份礼物，他能建房子再通车，就说明手续齐全。冉津再大胆，也不敢在这方面造假。”
吴漾还记得那棵与程家老宅不相上下的桂花树，踢着脚边不起眼的小石子：“什么时候建的？”
就算手里倒退几个版本的导航也不至于遗漏掉这么重要的消息。
“五年前。”程淮书回答。
他也不想记得那么清楚，那时候他刚工作没多久，在一次聚会上遭到冉津的催婚，说男人该先成家再立业。
为了让他相信冉家会用心对待他和冉鸿的婚姻，冉津说过会专门重新在淮联镇设计一套属于他们的房子，以后回来住。
这份用心程度让程治很受用，连声说好，最后难得父慈的询问他的意见。
他对冉鸿没那么多情爱，甚至还想办法退婚，自然不可能答应，更何况他很热爱自己的职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没惹得两位长辈不高兴，反倒让冉鸿发来好多条名为自我反省实则质问的消息，话里话外就是问他哪里有问题不能结婚。
他嫌烦，把冉鸿消息免打扰了。
是没答应结婚，但这作为新婚礼物的房子是按冉津所说的一步步推进，直到成为如今淮联镇地标似的建筑物。
“我听说这里最受欢迎的温泉馆就是冉家投资的。”吴漾一脚踢飞了玩耍快一路的小石子，神情不太愉快。
程淮书一眼瞧见，不咸不淡道：“是啊，你想去吗？我有终生VIP，免费借你。”
吴漾抬眉，语气形容不来的尖酸：“忘记程先生的人脉关系，哪里需要我请啊。”
程淮书双手插兜里，冷酷无情：“你什么时候说要请我去泡温泉了？”
“那是我弄错了，重来。”吴漾长腿快步到前，然后堵在程淮书面前后退着走，真当刚才没事发生过的期待问，“淮联镇温泉一绝，程先生，我请你泡一泡？”
经历过任务里人性的捶打，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天真到一说就信。
即便再佯装出常约人的老练口吻，说出口发颤的尾音还是出卖了这生涩的初哥。
程淮书眼里闪过丝恶劣，红唇微启：“泡腻了，你自己去吧。”
吴漾一怔，身体没跟上大脑，险些被绊倒。
在心上人面前出这么大的洋相，吴漾没慌，皱着眉和他并肩而行，低声急切却听似凶地问：“陪我去也不行？”
“你是小孩儿吗？去泡个温泉还要大人陪着。”程淮书问。
“在你面前，我可以是小孩。”吴漾迅速接腔，举在半空的手顿了两秒还是勾进程淮书的臂弯里，嗓音低沉，“哥哥。”
程淮书先是被两个大男人在路边胳膊互勾暴击，后遭遇饱含疑惑却动听的哥哥精神摧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寒着脸掰掉吴漾的手，拍开要再凑上来的胳膊：“别乱叫，我不吃这套。”
“陪我去。”吴漾强硬地讲价还价，学着记忆里费龙对象那黏糊劲儿，软下声音，“哥哥。”
这次让程淮书又有了不同的感受，他打个冷噤，胳膊满是鸡皮疙瘩，再继续下去，他先被折磨死了。
“不去。”
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力。
吴漾眯了下眼睛，在程淮书察觉到要跑前先一步抓住他的后衣领，一手握住他的胳膊，让人挣脱不了，再在他耳边，憋足一口气开喊不间断的哥哥。
程淮书跑不掉也捂不住耳朵，一脸崩溃：“停，我去。”
吴漾意犹未尽，看着眼前放弃挣扎的清瘦身影，张开怀抱靠上去：“哥哥真好。”
程淮书：“……滚！”
白天叫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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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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