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今日的温泽看起来格外的好说话，温涟含着口中最后一丝甜意，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准备出门坐诊。
“等等。”温泽叫住了她。
温涟转身回看他，“？”
只见温泽也直起身，抬步走到她神态，目光落在她脸上偏下的某处，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温涟瞬间血涌上脸，暗示意味十足的神色一下提醒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还未来得及遮掩就轻易被对面的男人看穿。
十足十的心虚。
“什......什么？”她眼神四处飘，不敢与他对视。
“没什么了呀？”
温泽自上而下看她，嗓音上挑：“哦——是吗？”
温涟慌乱点头，合在小腹的双手轻微的攥紧，半晌也未抬头看他。
就在她以为他会刨根问底的时候，他侧开了身子，道：“这样......那是我记错了。”
唇角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上提。
可他那声调就莫名地领她脸颊发烫，温涟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却慌忙中忘了掩饰她略微慌乱的小步子。
温涟慌忙离开，连药箱都忘记了带，她又折返回寝屋旁边的药房，带着箱子离开。
屋内的大祭司亲眼目睹了她这些行动，双腿岔开地立在她的屋内，双手绕在胸前，黑衣长衫，心情看起来很好。
温涟走后没多久，府内的侍卫就把她出门的消息报给了霍言。
书房内，霍言静静听完，屏退了侍卫，一叠待处理的公务摆放在眼前，他却暂时无心处理。
昨日之事在他心中多少留下了芥蒂，尤为是他对温泽的敌意。
他从未想过温涟会为一人倾心的模样，温涟她虽然未承认过对温泽有情，可昨日她对温泽的举动竟然会听之任之。
甚至是他都未曾从她那儿得到的偏袒举动。
他自知自己是在吃醋，他没办法像温泽回来之前那样很好的伪装自己了。
霍言懊恼昂头，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脸上惨淡。
他派阿秀过去照顾她，竟也是为了方便更好监视她与温泽，霍言啊霍言，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小人。
霍言不禁自甘唾弃自己两声。
他正恼心，此刻书房门被人从外敲响，侍从进来禀报说是温泽来了，霍言听了，脸上一黑。
温泽寻他，无非是为了招安一事，可霍言他尊父遗志，对晟国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让他进来。”霍言吩咐道。
没多会儿，温泽走入书房，自然地寻了一处坐下，问道：“不知霍城主这段日子筹集钱粮怎么样了？听闻城内粮价飞涨，大有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屯粮所致？”
温泽一来便直击要害，霍言搭在椅上的手攥成拳，青筋微凸，看着一旁的人在这儿跟他说风凉话。
“不劳你关心。”霍言上下扫视他一番，无端想起花神节那日温泽的打扮，外面都传晟国国师喜好怪癖，奇装异服，单耳挂坠。
今日温泽一袭黑衣，可那日的装扮却引得霍言深思，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还是需要关心的，渡城长久独立，若是缺钱缺粮，岂不是最后要困守城中了？”温泽这话大有深意。
可惜此刻霍言根本没有抓住其中关键，一心对温泽都是厌恶。
一想到温涟最后会嫁给他，霍言心中的戾气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他面上不显，端起书案旁放着的粘着糖霜的红果儿，慢慢踱步放在了温泽身侧的矮桌上，而后坐下。
霍言脸上勾出抹淡笑，招呼温泽道：“国师大人要不来尝一尝？温姑娘亲手做的红果送过来，很好吃，上次我一次吃了一碟，之后她又送了许多来。”
短短一段话，像是在宣称主权一般。
温涟亲手做的，他喜欢吃，温涟送了不止一次。
这些话自动翻译在温泽耳边，确实让温泽有一瞬间阴鸷。
他目光落在矮桌上的那一碟，白渍渍的糖霜裹在上头，与当初第一次吃的时候一个模样。
“是么，既然如此霍城主多吃一些，省得以后没得吃。”
温泽落在霍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淡淡道。
两人都将敌意互摊，霍言笑着的脸也落下来，彻底撕破了脸。
温涟在外坐诊一日，没有客人时她会帮医馆掌柜的忙，顺道学一些她不通识的中原医理。
有时候，城中百姓的小道传言反倒比城主府的消息网更为迅捷，短短一日，温涟就不止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晟帝已经派兵前来，若国师未成功劝服渡城城主，便以武力取之。
这话温涟重视起来，毕竟温泽再次回来时身后随队人员都是晟国人。
这城中百姓的性命都是她费劲医术，好不容易救好的，岂能轻易被毁。
天将未晚，温涟收拾收拾回了城主府，去找温泽。
她敲开兰院的大门，开门的却是阿信。
“阿信，温泽呢？”
阿信打了个哈气，捂手在嘴巴上，俨然方才偷睡懒觉去了，“嗯？大祭司他这会应该在花园那边，小黑闹着要玩儿。”
温涟点头，转身朝花园走去。
阿信看着渐渐走远的圣女，摇了摇头，关上门继续补觉去了，都怪大祭司，昨日半夜把他叫起来去城外挖草药。
城主府的花园旁安置了一处水榭，温涟走过水榭，才看到曲径小道尽头亭下坐着的温泽。
温涟袖中的赤蝶躁动了一下飞出来，环着她绕了一圈，又乖乖躲了回去。
就像是血脉的天然压制，赤蝶被小黑咬伤过，自然看到温泽就想躲，方才飞那一圈，是想让温涟离他远一些。
先前温泽把小黑留在兰院，赤蝶没什么反应，如今他们在一处，赤蝶难怪躁动。
温涟安抚下它的躁动，提步走过去。可走到他跟前她才发现，她问不出口。
温泽此举是为了保下无疆村，她也是无疆村的圣女，无法看着族人遭难而弃之不顾。
可是救无疆村与渡城，成了她必选的难题。
温泽看温涟走到了他身前，也不说话，杵在那一动不动，脸上正别扭着。
他示意她坐，温涟坐下。
“有什么事？”温泽眸子瞟她一眼，并不热络。
他本也不是热络的人，温涟没发觉什么不对，嘴巴动了下，欲言又止。
“若霍言不降，你们是否会出兵？”温涟还是问出了口。
温泽抬眼，黑漆漆的眼睛看她，“不是你们，是晟帝。”
他纠正她的话，又道：“怎么，不舍得他？”
他的目光有些瘆人，温涟察言观色已久，哪能不知趣。
“没有。”她放松的腰杆在暗处瞬间挺直。
温泽眯眼，手中茶杯放下，道：“你送给霍言的红果味道不错。”
温涟惊讶看他，“真的么？”
他竟然会说她做的食物好吃，这属实叫她意外。
“那我送你一些？”温涟提议。
“嗯。”
温泽神色稍霁，手指尖捏着杯子两端轻轻旋转一下，道：“这件事你不要管，大势所趋已成定局，霍言的渡城终究要归属晟国，他没有抗衡的能力。”
怎么会？
温涟错愕。
霍言他好歹是一城之主。
温涟并不知此刻的渡城有多么的岌岌可危，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人倾覆。
她正在想的是，霍言他知道吗？。
温泽看温涟坐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走神，抬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知道了吗？”
他曲着身子，在离她一拳的地方停下，黑色的瞳孔内映出她的身影，温涟回神，迟疑地点头。
很快，过了没几日，城内又有了新的流言，听闻即将要起战乱，百姓们更加积极的屯粮，可是粮价已经失调，高价难得。
温涟曾数次想去找霍言，却无一例外全部扑了个空，只能回小院内等。
阿秀悄悄与她说，霍言带上了城主府的全部身家，秘密去西北买粮。
可这等秘密之事，霍言怎么会让阿秀知道？
温涟疑惑了下，只当他们是主仆情深。
这日晚间，温涟饭后消食，在花园中走了走，回院时路过温泽的院子，大门未关，她走了进去。
她很少主动来寻温泽，特别是知道他与霍言的敌对关系后。
这次鬼使神差的，温涟想到温泽他手臂的伤口，就过来看一看。
她才推开他屋门的一条缝隙，就听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祭司，霍言此刻不再城内，可需要把消息透露出去，晟国的队伍中有传消息的士兵，他们知道后定会快马加鞭地送出去。”
是阿信的声音。
而后，温涟听到温泽答应的声音，“嗯，去吧。”
温涟顿在原地。
阿信的脚步声传来，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在看到温涟的瞬间愣住。
“圣女，您怎么来了？”阿信慌了一下，扭头回身看向温泽。
温泽也看到了温涟，眸光一深，对阿信说：“你先去。”
阿信点头，路过温涟时颔首示意，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身后温涟命令的声音传来：“不许去。”
说实话，阿信是跟在温泽身边的，每一任大祭司身边都会有这么个人随身侍奉，而百年后大祭司亡故，身边的随侍就会是下一届的长老人选。
阿信不受温涟管制，但他还是停了下来，眼神无措看了看圣女，又看了看屋内深处的温泽，一时犹豫该怎么办，进退两难。
圣女受人尊重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是部落里的医者，永远无偿给村民医治，但温涟更是未来下一届圣子圣女的母亲，她的话，阿信不能不顾。
他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屋内，等待温泽下一步的指示。
温涟显然也知温泽才是做决定的人，她站立在屋门前看着他，屋内的烛火并不敞亮，照着他半边脸颊，明灭不定。
她也在紧张，双手汗津津的攥着，道：“温泽，霍言他只是去筹粮，他是为了城内的百姓才去的，你不能落井下石。”
“更何况，你是要招安他，不是要把他逼入绝境。”
温涟的一席话不知有没有作用，屋内温泽的身影被烛火照的刚劲削瘦，隐而不发。
“阿信，不用去了，回你屋去。”
温泽的声音从屋内从传到他们二人耳边，阿信脸上意外，却也服从他的决定。
阿信走了，温涟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温泽平静的声音传出来，“温涟，你进来。”
她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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