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过,霍言一连许多日未曾见过温涟。
温涟也没有主动找他,两人在府中一次也没有碰到过。
当然,是霍言有意躲她。
温涟在城内医馆挂名出诊,不少人都冲着她的名头来看病,她一日三个时辰在医馆,剩下的时间便呆在院里,闭门不出。
缘由简单,温泽。
自从那夜见过他,温涟才知他来渡城到底为何。
温泽与晟国扯上了联系,成了国师。
他来渡城是为了劝说霍言归顺。
温涟是有些生气的,但她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医馆外排队的病人已经没有了,温涟收回目光,替最后几个病人诊完,收拾药箱走出了医馆 。
繁华的街道上,温涟与路过的人擦肩而过,提着药箱向城主府走去。
温涟瞧见不远处几个人是城中富商家的混账儿子,避了避身,省得惹祸上身。
她靠近街边走过,但温涟的容貌不论站在哪里,都会引的人注意。
温涟手上一空,抬头看去,药箱被夺走了。
“哎?这位美人是哪家的娘子啊,可否让我们哥几个请您去吃杯茶?”
那几个纨绔之人当街调笑温涟,提着她的药箱在手中晃悠。
温涟垂眼看了眼药箱,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神色淡淡,转身要走。
“诶!你别走啊?”身后的那为首的人要上手拦温涟,奈何温涟走得快,他连衣袖都未曾捞到。
那人不服气,如此刚烈脾性的小女娘,他怎么能轻易放走?
“来人,给我捉住她!”
温涟手探入袖中,安抚躁动的赤蝶,她快步走在街上,身后是追她的几人。
弯镰被她放在了城主府,没有武器,她基本上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温涟回头看那几个快要追上她的人,准备放蝶蜇人。
猝不及防地,温涟直直地撞上了人,脸直接贴上了来人的胸前,她瞳孔微张,抬眼看到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以及她看到他耳朵上空落落的耳洞。
温泽垂眸看她,他的手按住温涟的衣袖,摇了摇头。
他不同意她用本命蛊。
几乎瞬间,他将她扯在了身后,温涟愣住,而温泽迎上了追她的人。
温涟从没想过温泽会护她,今日她见到了。
温泽将抓她的人踹翻在地,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地上的那几个纨绔满地打滚。
温涟看得清清楚楚,温泽专往几人的穴位上踹,只怕那些人要在床上趟几日才能恢复。
温泽也懂医理,他曾经做圣子时与她眼下的职责相同。
她看到他垂头和地上的人说了什么,而后那些人爬起来跑了。
他捡起了温涟的药箱递给她,温涟接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走。
温泽今日的行为,已经大大出乎意料,在她眼中反常至极。
温涟一路回了城主府,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果然,她还是怕他的。
“温涟?”
温涟闻声看去,霍言站在城主府门内,似是要出府,看着她愣住。
他躲了好几日,再看到温涟,霍言多了几分不自在,他朝她挤出一抹笑。
温涟看着霍言,也有些无措,“你要出府吗?”她问。
霍言“嗯”了声。
温涟给他让路,两人错开,背对而走。
“温涟。”霍言叫她。
温涟再次回头。
霍言站在门外,脸上笑着朝她道:“煌福记的点心很好吃,我回来时带一些给你好不好?”
温涟微紧的眉眼松散了些,露出笑颜,柔声道:“好。”
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温涟并不知,在她再次转身的时候,霍言落寞下来的脸。
在霍言心中,温涟从来都温柔,勇敢,她身上有他触手而不可得的东西,他知道,也许他一生都无法拥有她。
霍言抬手抹了把脸,扭身离开。
温涟身上的毒发作越来越频繁了,起初她只需用冰敷便可缓解,可随着毒深,温涟的双腿每每都无法行走。
所以在辞别霍言后,温涟回到竹院,便倒在了院中。
院门已关,温涟头上出了细密的汗,也许她的毒根本用不了三月,她便要疼死过去 。
霍言与温泽是前后脚离开和进入府中,霍言对招安一事死不松口,想必正在紧急筹钱粮应对城中困事,根本无暇再去顾念儿女私情。
温泽对此甚为满意,看着霍言离开的背影,知道他与温涟没什么可能。
所以温泽回兰院跳上屋顶时,阿信在底下看见他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然后,阿信看到温泽目光落在隔壁院中时,骤变的脸色。
温涟再醒来时,是在自己屋内。
屋门轻掩,她的床边坐着一人,白色衣衫,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温泽,你怎么在这?”温涟双手撑着坐起,身体向后缩去。
她散下来的头发披在肩头,向后躲避时如墨光滑的黑发向前滑落,零散的发丝落在脸颊,更衬出她此刻的虚弱。
温泽平静地看着她逃避的动作,幽深的眼眸就这么看着她。
他们之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他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思,陌生在于他对温涟的感受。
自温涟夜逃那晚便有了,或者,萌生在长老提出让他与温涟在一起时。
也或许,这种感觉一直存在。
他知道她精于伪装,但也是真的怕他。
尽管他并不吃她软弱娇贵的那一套手段,但温涟的确适合那副做派,柔弱惹怜,侍宠生娇。
温泽收回目光,道:“你毒发了。”
温涟抿唇,眼神躲避着,“我知道。”
温泽脸上擒着抹冷笑,“原本你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按照你眼下毒发的次数来看,貌似只剩两个月。”
“说说,你做了什么?”
温涟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丰润的唇瓣轻微一抖,颤巍巍抬起眼皮,目光楚楚可怜,“没做什么?”
“我要听实话。”温泽的声音低沉下来。
温涟抿唇又松开,嗫嚅出两个字:“救人。”
温泽的脸色果然难看下来,声音很冷,“救谁?”
温涟支支吾吾:“我......我......”
她真的慌了。
族规有言,本命蛊不得救外族之人,一是以本命蛊所做的解药内含有毒性,唯有与本命蛊主人的心头血融合,才能祛除毒性。二是因为服用本命蛊的解药后,人身会显现某种特征,极易被外人察觉,泄露身份。
温泽的震怒不是没有道理,他身为大祭司,对温涟犯的错误已经一忍再忍。
“说。”他低沉延长的声音含着压迫,温涟被吼的眼圈发红。
温涟红着眼道:“......霍言。”
她脸上肉眼可见的脆弱,咬着唇硬着头皮看他。
“你别动他。”她恳求道。
温涟的示弱,委曲求全的样子彻底刺痛了温泽的眼,他眼神越发的冷,看着温涟求他的脸,“温涟,你对他真是喜欢,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温泽本不介意温涟爱上别人,但温涟眼下切实为了别的男人求他,求他饶霍言一命时,他心中却生出戾气。
他漆黑的眼睛锁着温涟,那张比温涟还美几分的脸却让温涟开始害怕起来。
温涟彻底哭了,眼圈红着,抽泣着说:“我只救了他一个人,没有其他的了,当时他马上就要死了,他是我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还,还有他不会发现异常的,你别杀他好不好?”
她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衣袖,眼泪被吓的哗哗的流,看着尤为可怜。
可越是如此,越无异于火上浇油。
温泽冷笑出声,他看着温涟拽他衣袖的纤白手指,想到她自己取心头血,去救霍言,呵。
温涟身为圣女 ,在无疆村无人不敬,她的心头血也只有在炼成本命蛊时用过,取血一招不慎,便会丧命。
她竟敢给霍言用。
温泽诡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无人敢猜他心思,他黑幽幽的眸子看着温涟脸上的泪,唇角冰冷地上扬,笑意不达眼底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温热的眼泪,冰凉的手使温涟打了寒颤。
他口中吐出她的名字,像是在舌尖绕了一圈的黏腻,粘上她的肌肤,不似以前那样冰冷:“温涟,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你让我不要动他,那你呢?”
“你违反族规,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
他身体前引,脸上看着平静温和,以及玩味,而玩味之下就是深渊,只要她敢迈出一步,他便将她拽至无间地域。
昏黄明亮的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内,他的冷白的手托在她的脸上,未曾离开,冰冷和温软的温度贴在一处,像是他恶意为之。
他轻眯起眸子,上扬的薄唇弯出抹淡然的弧度。
温涟愣住了,另一侧眼尾的泫然泪珠半落不落,晶莹剔透,雾眼朦胧。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温泽会有这样的耐心,若论以前恐怕他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就会去把霍言杀了封口。
毕竟他们至高无上的大祭司最公正无私了。
温涟眨了下眼,右眼尾的泪珠断了下来,温泽目光凝在那抹水光上,看它流过她脸颊,至下颚,他才重新看她的眼。
有些事情,温泽发觉了便不会放手,他从不介意自己是个恶人,还是个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
而温涟垂眸,温泽如此说,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她吞了下喉咙,慢吞吞地问:“你想怎么处置我?”
温泽:“我问的是你,你到底愿意为了他,能牺牲到什么程度?”
他说这话时像个旁观的看客,可手指在她眼尾摩挲,哭红的眼尾被他揉的更红,看着更可怜了 。
至此,他像是才满意的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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