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楚兴业为了钱的事,三天里给楚文鸿打了无数个电话。
但楚文鸿一直没松口,他实在等不下去了,直接带着女朋友找了过来。
两人过来有一会儿,楚兴业穿着正式,头上的那顶黄毛又染回了黑色,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身侧的女人小鸟依人地靠着他,两人看上去感情很不错。
楚文鸿从书房里出来,楚兴业立刻坐了过去,言语诚恳说:“叔,你就在帮我一次吧。”
楚文鸿年过半百,精神头一直很好,但每次看到这个不成器的侄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偏又不能发作,还要对他好言相劝。
“项目我看了,器械质检报告存在很多漏洞,绝对不是正规检测机构出来的,继续合作做下去会出大纰漏,应当及时止损。”
楚兴业当然知道质检报告有问题,那些文件都是伪造的,他的心思也不在项目上,纯粹是要钱去做其他事。
“有问题的器械我已经换了,新找的零件厂商很合规,项目绝对可以继续进行下去,您就再帮我一次吧。”
楚兴业将新报告递给楚文鸿,楚文鸿看了两眼就发现了问题,忍着气往后翻了两页,但也只翻了两页。
“您看怎么样。”楚兴业狗腿子似的凑过去。
楚文鸿放下报告,揉了揉山根以疲惫作答。
楚兴业料想到今天的游说不会顺利,摆出一张哭脸,蹲身上前,握住楚文鸿的手卖惨:“叔,您是知道的,Linda的父亲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就是因为公司一直起不来,这次我还不容易接下一个大项目,要是半途而废,那我和Linda就真的没可能了。”
Linda就是坐在楚兴业身旁的漂亮女人,听说是某个企业的小小姐,家风严厉,父母要求高,瞧不上楚兴业的小公司,所以楚兴业急于做出成绩证明自己。
但稍微了解楚兴业的人都知道,他的成绩都是给赌场做的。
Linda见楚文鸿迟迟不表态,直接哭了出来,低着头抹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楚兴业见状,赶紧过去安慰她:“没事的,你别担心,我现在只有母亲和叔叔两个亲人了,叔叔一定会帮我的。”
说完,还埋怨地看了楚文鸿一眼。
这是楚兴业的惯用招数,偏偏楚文鸿最吃这套。
楚兴业的父亲楚文浩是他最亲的兄弟,不仅帮过他,也帮过他的母亲,可惜他走得早,只留下楚兴业一个儿子。
楚兴业有难处,楚文鸿不可能坐视不理,但继续帮下去,这小子迟早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楚兴业见楚文鸿开始摇摆,乘胜追击:“鸿叔,我父亲走得早,楚文天当上家主后就一直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仅收走了我爸的产业,还把我赶出老宅,而且我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我也是为了她能过的好一点,才硬着头皮接了这个项目,您就再帮我一次吧,以后我什么事都听您的。”
Linda也很理解楚兴业现在的窘境,帮着说了几句,两人今天铁了心要拿钱走。
楚涔在楼上听到的吵闹声就是楚兴业卖惨的声音。
楚文鸿实在看不下去,钱是要给,但必须和楚兴业约法三章。
“项目款我可以给你,但这个工程结束,你那公司就别再开了,老实去合义工作。”
合义是海城知名的医疗企业,老总和楚文鸿是十几年的好友,楚兴业的父亲之前做的也是医疗器械,虽然厂子被楚家收回去了,但楚兴业跟着也学了点东西,让他去合义磨练是楚文鸿能想到的最好安排。
但楚兴业做惯了少爷,哪里肯从底层做起,这事楚文鸿提过好几次,他压根就没想过去。
“好的叔,等这个项目结束,我绝对乖乖听您的话去合义工作,但那边给我的岗位太偏了,您再把我往上提提吧。”
“你想做什么。”
楚兴业见机会来了,索性也不装,腆着脸说:“我想做采购。”
楚文鸿听不明白:“采购运输是体力活,你能坚持吗。”
楚兴业:“叔,我说的不是运输,是负责岗,我这边认识不少生产商和药材商,价格都很合适,您把我送进采购组,我保准每个月给您拿两成回扣回来。”
合义这样的大型医疗企业每个月光是药材的采购能达到一吨,金额上亿不止,两成回扣差不多两千万,换来的代价就是低品质的药材和偷工减料的器械,一旦发生问题,是要出人命的。
楚文鸿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能这么不要脸,顿时气得说不出话。
楚兴业丝毫不收敛:“您放心,这事我有经验,绝对不会被发现了,就算被发现了,那也和咱们没关系,叔您可千万别和钱过不去。”
楚文鸿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声音中气十足:“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别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
楚兴业没想到楚文鸿突然变卦:“我说错什么了吗,现在哪家采购不吃回扣,何况合义又不止一个采购部,我赚点回扣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靠你一张嘴说的吗,药材器械要对病人负责,你怎么保证你那些劣质东西不会在关键时候出问题吗,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楚兴业当然负不起责任,他只是要这份工作吃回扣,撑起名门公子的派头,哪里会管他人死活。
而且赌场那边已经催了好几天了,他今天也是憋着一口气来找楚文鸿要钱,现在反被对方指着鼻子骂,脾气也忍不住了,起身吼道:“我是你侄子,我要赚钱有错吗,你不向着我就算了,还骂我,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家能有今天靠的全是我父亲吗,你有什么资格骂——”
话没说完,一只利箭从二楼飞来,“噌”地一声落在楚兴业眼前。
剑尖牢牢楔进身后的墙板,再往后三厘米,正中的就是他的太阳穴。
“滚出去。”楚涔手持长弓站在二楼,神情冷得像中世纪教堂里的雕塑,虽在阳光雨露的洗礼下诞生,接受万人敬仰祈祷,却不对任何人施以怜悯。
楚兴业被这一箭吓得不轻,双腿抖如筛糠,阴恻恻地瞥了楚涔一眼,愣了半天才出声:“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们家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父亲给的,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们家是受了你父亲的恩惠,但受你父亲恩惠最多的是你自己,你要是真有良心,就该天天去坟上向你父亲忏悔。”楚涔放下长弓,慢悠悠从楚贺云手中的箭袋里拿出了一支箭。
“忏悔?我要忏悔什么。”
“忏悔你作为儿子用父亲半生积蓄偿还赌债,又沾上毒瘾,用父亲的名誉招摇撞骗。”楚涔清晰地罗列着楚兴业的罪行。
楚兴业怔了几秒,神色明显不对:“毒,什么赌瘾,你少在这儿胡——”
不等他说完,楚涔手中的第二支箭射出,像一阵凌厉的风划过楚兴业的脖子,凿进身后的墙壁,离血管只有分毫之差,楚兴业不敢再动,话全吞进了嗓子里。
Linda被这两箭吓傻了,全靠职业素养强撑着:“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毕竟是你表哥。”
“海城的名门姑娘不是蠢货,怎么可能看上楚兴业这个废物,演员剧本要合乎逻辑,过于悬浮的情节只会让本就拙劣的演技更加拙劣。”
Linda顿时哑口无言,心虚地低下头。
楚文鸿知道Linda是楚兴业花钱请来的假女友,只是一直没点破,但赌瘾毒瘾这件事超过了他的预料,他绝不能再容忍这个侄子胡作非为。
“小涔说的是真的吗。”楚文鸿看向楚兴业。
楚兴业被两支箭钉在墙上,像只被吊住脖子的鸡,再怎么伸长脖子,也叫不出声。
楚文鸿当他是默认了,幽幽叹了声气,托起桌上的茶,说:“你回去吧,我明天去找你母亲。”
一提到母亲,楚兴业两腮的肥肉抖了抖,眼神也变得畏缩起来:“叔,我真的没有,您别找我妈,她身体不好。”
纨绔也有弱点,楚兴业从小就怕他的母亲,尤其父亲死后,母亲和母族就成了他唯一的依仗,楚兴业不敢得罪他们,也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破事,所以才总来道德绑架楚文鸿。
“滚出去,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楚涔没有他爸那么好的脾气,第三支箭蓄势待发,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他的眉心。
楚兴业这下真的怕了,他知道借钱彻底没戏,讪讪点了点头。
“走吧。”
Linda把他从墙上救出来,两人灰溜溜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楚涔放下长弓,劲瘦的腰背纹丝不动。
“小涔,你说的是真的吗?”楚文鸿的眼中透露出疲惫。
“嗯。”
楚文鸿叹了叹气:“我知道了,后面的事爸爸来处理。”说完起身回到书房。
楚涔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父亲,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还是没有回过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心中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他有很多话很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整个人还处在混乱中。
但楚涔没有时间整理思绪,这场闹剧还没有结束。
“礼物我收下了,你还有其他事吗。”楚涔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楚贺云的目光从始至终跟随着楚涔,他看出今天的楚涔今天的状态不对,强势、冷漠、不近人情,像长在悬崖上的铁线莲看似纯白无害,实则危险致命。
楚贺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喉咙一阵发痒。
“哥怎么知道楚兴业有毒瘾?”
“黄赌毒不分家,楚兴业好色染上赌瘾,赌场为了留住羊崽,自然会用上药物手段,这不难猜。”
楚贺云点点头,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鸿叔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楚涔回头,通透的琥珀色眼睛浮现出一丝笑意:“毒瘾患者有他该去的地方,这就不需要你我操心。”
楚贺云哑口无言,这下他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那我先走了。”
楚贺云离开后,楚涔把弓箭丢到一边,回到房间洗手。
上一世,楚文鸿知道楚兴业染上赌瘾,是在楚兴业又向他借了一笔巨款之后。
楚文鸿让人调查他的账户往来,才知道那些所谓的项目款都被拿去还赌债了。
但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楚兴业还染上了毒瘾。
楚涔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被楚贺云关进病院后,洛陵萧也将相同的致幻药物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致幻药物的纯度并不高,一次两次不会上瘾,长期吸食过后才会出现明显的戒断反应,头疼暴躁、骨缝里像是有蚂蚁在爬,浑身又疼又痒,赌徒以为是赌瘾犯了,实际上是被种下了蚀骨的毒。
那种滋味很难戒掉,即使戒掉了,也会噩梦缠身。
楚涔拧开水龙头,水声短暂驱散了梦魇,左手指尖的伤口因为强行拉动弓弦,皮肉再次崩开,形成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水流带走污血,伤口周边的皮肉惨白异常,几乎丧失了痛感。
良久后,流入凹槽的水流变得透明,灯光下反射的水光刺痛了楚涔失焦的眸子,他还没有适应这具没有伤痕的身体,反应有些迟钝。
等回过神来,楚涔抬起左手放到灯光下,仔细端详指尖的伤口。
“好像要缝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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