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初越发没好意思急急往外跑,放慢了脚步。
这么一耽误,出雅间时,那雪蘅已经下楼了。
二楼的围栏边趴着几个人,伸着脑袋往楼下看。四周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雪大人都爱看,说明这戏真好啊!”
“可不是!回头看这出戏的人肯定更多,只怕那写戏曲的人都得水涨船高了。”
立刻有个心思活络的凑了过去:“不知道写戏的是谁?可不能埋没了。”能写出这样好的戏曲来,定然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有学识的读书人,很可能就是今岁来京会试的某位举人老爷;今岁科举会试刚过,举子们正闲着的时候,这个可能性就更大了。若能趁此机会认识,提前拉拢拉拢也是好的。更别说连雪蘅都来了,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这写戏的举人来的!要是能借这举人抱上雪蘅的大腿,那可就更大发了!
可惜旁边几人都摇头说不知。
这时,有一个身着华贵锦缎的公子哥模样男子道:“真正的人才不会被埋没。你看雪大人就是现成的例子。本是状元命,因为长得太好被点了探花,当年人人都为之惋惜,如今还不是平步青云?再看当年的状元和榜眼,一个查无此人了,一个早下大狱了……”
姜玉初的爹和叔叔一个朝堂为官,一个外放为官,从小就耳濡目染,对朝堂之事比旁人知晓得多些,但状元和榜眼的事情倒不知。
听此人侃侃而谈,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人一身华贵锦缎,身后跟了两个秀气的小厮,一看便知非寻常人家,必是家中有人在朝堂为官,才知晓甚多,只是公然拿朝堂之事当众作为吹牛的资本,未免太招摇了些。
姜玉初往旁走了两步,离那人远了些,才探头望楼下。
看见那一刻,曾经偷看闲书时看到的那句“美姿容”,一下子在姜玉初脑子里具象化了,原来真有男子长得这样好看。
满堂热闹。
唯独雪蘅一身淡然清冷,像是误入红尘中的孤客,拾级而下,颇有仙人之姿。
身后身前都是探头探脑的,楼上楼下都是眼觑着他的。独他一身,自在来去。
姜玉初便是那楼上眼觑着他的。
她站的方位不太好,只能看到雪蘅的侧脸,即便侧颜,也难掩他风姿。
实难想象,这样神仙风姿的人会是她爹口中“藏奸”的权臣!
雪蘅很快就下了楼梯,到了一楼,楼梯口与门口几步之遥,瞬间就要没影了。姜玉初后悔自己矫情那一下,本来可以瞧见正脸的……
正心中懊悔着,却不料突然生了变故。
就在雪蘅将要出去时,靠近门口的一个女郎忽然晕了,眼看马上就要倒下来,好巧不巧,倒的恰好是雪蘅经过的方向。
如无意外,能刚好倒进雪蘅怀里。
满堂瞬间安静,眼睛唰地全盯紧了门口那一寸小地方。
姜玉初瞪大了眼睛:这也行?
其他人和姜玉初一样惊讶:不可思议的抽气呼吸声,极轻的咒骂声“无耻”,嫉妒这女郎抢了先机的气恼之音……
谁也没想到的是,雪蘅在同一时刻微微侧过身,就那么水灵灵错过了美人入怀。
那女郎差点“晕”倒地上了,一个踉跄之后,慌地抓住了旁边人,才站稳了。
女郎耳朵通红通红,还没来得及掩面跑开,雪蘅已绕过她,跨出门槛,先一步走了。
……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雪蘅的侧身极自然,脚步都没顿一下,只绕了两步,就离开了。
楼上楼下嫉妒羡慕的众人纷纷回神,这下全是憋笑声和赞叹声:
“真当雪大人是傻子呀!”
“不愧是能做天子近臣的人,反应速度就是快。”
“这女郎长得倒挺美丽的,雪大人当真是心智坚定。”
……
那女郎哪里还好意思留在原地,忙掩面跑了。
春杏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我们也快点走吧?”她们本就是偷偷来看的,此地人多,还是速走要紧。
姜玉初这才回神,移步下楼,心却扑腾扑腾直跳。
怪不得京城一半的女郎眼睛都盯着雪蘅了。刚才他一侧身,她终于看到雪蘅的正脸了,清冷又漂亮得惊人。
但让她心跳的不是长相,也不是不解风情的态度,而是——
两月前的一场宫宴上,文武朝臣携家眷一同参加。
烟花燃放时,众人皆行至映月台前观赏,人数众多,一时无次序。
姜玉初落在了后面,一旁闺中好友见武安侯府小侯爷在前头,便拉着姜玉初要去汇合,还打趣她和小侯爷:“王母娘娘划的银河也不过如此了”。
姜玉初忘了回了一句什么。
因为她话音刚落,站在她前面的一个绯衣官员回了头。
那绯衣官员生得俊美非常,胜过玉树银花,胜过清冷月色。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默然侧身,给她让了道。
他动作轻微,只有姜玉初意识到他给自己让了路。
好友没注意到,只看到前面露了一条缝隙,好友便拉着她奔向了前头的小侯爷。
姜玉初一下子就忘了刚刚说了什么。
后来再回想,就是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以至于他会回头看自己。只记得那时月色如洗,绯衣官员太令人惊艳,如有天人之姿。
和雪蘅一样漂亮。
但她很快又怀疑起来:那天默默让路的红衣官员和今日干脆利落避开美人的,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姜玉初出门时依然在试图把这两个人画上等号,努力回想那天月下惊鸿一瞥的绯衣官员的面容。
正要跨出门槛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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