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书看到她,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沉了下来:“你今日散心散到我书房来了?”
听出她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姜玉初忙说自己为了绣花样来找本植物图鉴。
姜尚书随意扫了眼她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封面,脸色仍旧不好,把姜玉初叫回了书房。
姜玉初赶紧把摞在一起的书塞春杏手里,叫她先送回去。
姜尚书屁股刚挨上黄花梨木麒麟纹椅,便训上了:“我问问你,你说散心散到哪里去了?散到瓦舍勾栏了!”
姜玉初心里咯噔一下,希望她爹只是不满她往热闹的地方凑,忙解释:“我没在勾栏里看,在雅间里看的。”
姜尚书瞪了她一眼:“你还有理了?”
姜玉初:“……”
自从侯府小侯爷一见钟情后,姜尚书终于意识到自家女郎的美貌太过招摇,京城多的是有权有势的纨绔,既然姜玉初择定了未婚夫,他便嘱咐姜玉初少露脸,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谁知:“出门就罢了,偏偏往瓦市里跑。往瓦市跑就罢了,那种人多的地方怎么能露脸!”
姜玉初一听这话,就不吭声了。不知道哪个把这事捅到她爹面前了,看来说了不少……
姜尚书这波气还真不是撒气。
今日皇贵妃的亲侄子突然找上了他,本以为是什么正事,结果人说见了他女儿之后,惊为天人,想纳姜玉初为妾。
姜尚书一口老血都要涌上来了,憋着没当场发作,只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哪知他被拒后恼羞成怒,觉得丢了面子,语气带酸地说:“你家女郎对侯府公子倒是念念不忘,现在人人皆知她为侯府公子哭红了眼睛,谁愿意娶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回家当王八?我贵为当朝皇贵妃的亲弟弟,愿意纳她为妾,是可怜她,心疼她……”
姜尚书气得差点动了手,一个靠女人发家的,敢大言不惭让堂堂户部尚书之女为妾!
可想想这种事真闹起来,到时候还是自己家吃亏,便硬生生憋回去了,想他在官场上从未受过这种气,倒是因为女儿受了一把窝囊气。
这一回来就看到姜玉初从他书房钻出来,便觉得不省心,看姜玉初哪哪都不顺眼了。
就爱看热闹,哪哪有热闹,她就往哪里钻!
前一回看的热闹现在变成一地鸡毛。
这回更好,看热闹看得全京城都知道她为了小侯爷哭红了眼睛,还招来这种人。
偏偏他这个当爹的被蒙在鼓里,被人贴脸开大才知道!
姜玉初低头听训时,她娘来了。
正听到姜尚书责怪姜玉初不该露脸,姜夫人只道:“多大点事,值得板着个脸?下次注意便是了。”
原来姜夫人今日去庙里求签,得了个上上签,心中喜悦,只觉得自己女儿命好,连佛祖都慈悲,出门露个脸算得了什么。
姜玉初有她娘撑腰,适时转移话题,插嘴道:“对了,爹,我上次去时见到雪蘅了。”
姜尚书闻言皱了皱眉头,奇怪道:“他去那里干什么?”
姜玉初心想大概是听戏看热闹吧?但这话可不能说,姜玉初:“可能去办什么事?”
姜尚书果然想岔了,沉思起来,把近日朝堂之事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可想了半天都想不到雪蘅去那里办什么事。
便又把雪蘅这段时间的升迁路径过了一遍,一面羡慕一面感叹:“上个月雪蘅又加封了少傅,要不是太年轻,怕是能进内阁了……哎!太年轻太年轻了……”
姜夫人对政事没什么兴趣,倒是听到了关键词“太年轻”,忙道:“年轻好啊!你是不知道,现在夫人小姐们提起雪蘅来都两眼冒光。老爷和雪大人既然同朝为官,而雪大人至今未娶,我们玉初……”
刚起了个头,姜尚书就瞪了一眼:“我看两眼冒光的是你吧!你以为年纪轻轻坐到礼部尚书能是什么好家伙?那家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就我们家这个呆气的女郎,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到时候卖了还替人数钱!”
姜玉初不满她爹说她呆气配不上雪蘅,她哪里呆气了?明明很聪明!一招祸水东引,就让她爹忘了训斥她。
不过这种时候,就算不认同,她也憋住了,只不满地瞥了一眼姜尚书。
不料她那一眼的怨气太重,姜尚书发觉了,还立马想起今日为她受的委屈。
刚才还说雪蘅吃人不吐骨头的姜大人当即话锋一转,涨他人气势、灭姜玉初的威风:“不过想也无用!你们也不看看雪蘅是何人,京城多少女郎都抢着想嫁给他!除非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一个被侯府退亲的女郎!”
今日姜尚书气性大,训了姜玉初之后,转头又对姜夫人道:
“依我看,还是夫人多费心费心,再去侯府看看有没有转圜余地。少瞻只是年轻气盛,禁不得激,再想找个少瞻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这话是气话,故意说给姜玉初听的,但说得也在理。
姜玉初十五岁定亲,父母舍不得想多留几年,一留就留了三年,今年不好再留了,若无意外,今年应正式成婚的。哪知就有了意外,好好的婚事说黄就黄了。
女子十八再议亲,年纪不小了。何况被退过一回婚,名声就差了一截。
有意结亲的人家倒是不少,就是没个好的。清流人家重名声,看不上;侯府相当的人家根本不会要一个被侯府退过亲的女子,太丢脸。因此,有意结亲的大多是冲姜家的家世来的,可想而知,这里面想挑个人品好的,难。
想再找个如小侯爷贺少瞻那样人品家世相貌样样都好的,难上加难。
姜夫人平时没少后悔,可今日不一样,她有上上签在手,自是不惧的:“我们女郎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侯府不要有的是人要,上赶子求人的事情我可干不了。”
姜尚书没说什么,鼻腔里哼出了一声不满的鼻音,放走了姜玉初,只是临走时不忘训人“出门干什么要一五一十告诉你娘或我,再敢偷偷去瓦市,有你好看!”
姜玉初自然乖乖应下了。
等到姜玉初离开,姜尚书这才与姜夫人细细说了今日皇贵妃侄子的事情。
姜夫人听了,比姜尚书还气愤,登时柳眉倒竖:“他哪来那么大的脸?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姜尚书看姜夫人生气就平衡了,端茶吹气:“沾上这么个晦气东西,我都不想跟玉初提。”
“这样下去可不行,”姜夫人越想越气,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想了一大圈,道,“你先想法子把那戏曲给禁了,不然败坏了名声,弄得什么晦气东西都觉得配我家玉初绰绰有余!”
姜尚书却道禁不如演。
姜家和贺家退亲,算得上体面,对外的理由是八字不合。但谁都不是傻子,定亲快三年了八字都合得很,怎么突然就不合了?
再结合侯府突然对一个医女礼遇有加,此医女是侯府小侯爷的救命恩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和这医女有关。
风言风语,一传十十传百,再经戏曲一传播,人人都知:侯府小侯爷与救命恩人历经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侯府小侯爷为此不惜退亲高门贵女,此情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因戏曲太火爆,不少人就把戏曲当真了。个个都羡慕这医女,把目光集中在医女身上;至于姜玉初这个千金贵女,反倒被忽略了,对她或同情或嘲讽,倒没什么别的谣言传出来。
“……若是禁了戏曲,自有别的门道打探两家退亲缘由,到时候‘玉初不能生’这样的谣言被人知道了,岂不要糟?”
“这倒是,现在人人都以为贺少瞻和医女先有私情后退亲,不会有人认为玉初有什么问题,就算后面有人传‘不能生’,也没几个人会信,反倒保全了名声,”姜夫人叹气,想到这件事就恼,“那么多大夫都说没事,偏那医女说玉初不能生,误我女郎,着实可恶!”
姜尚书沉吟良久,才道:“退了也好。”
……
隔日,闺中好友苗雁相邀,姜尚书才缓和了些,让姜玉初出门了。
苗雁与姜玉初从小相识,无话不说,这次本是借着游湖的名义来陪姜玉初散心的。结果游湖游了半日,苗雁便骂了半日的小侯爷,骂他眼瞎,骂他心盲……
二人一起讲讲话,倒也尽兴,后来同乘了苗雁的马车,一道去喝茶。
经过一条小巷子时,迎面来了辆马车,巷子通道狭窄,容不下两辆马车相向而行。
那辆马车已经行至巷子中间,而她们的马车还没进巷子里,马夫便将马车停在巷子口,等对面的马车先出来。
苗雁掀开帷子看了一眼,见路面干净,路上无人,便跳下马车:“就几步路了,我们下来走比马车还快哩。”
姜玉初便跟着跳下了马车。
苗雁又嫌马车太大,跟在后面太招摇,便让马夫驾车回去了换小轿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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