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钰漠然睨视他，尔后垂头捏着腰间的玉佩，腔调平静道：“殿下，臣很喜欢此玉。”
话音落下，秦其潼的眼神登时就变得明亮，眼含欢喜看着顾茗钰：“喜欢就好，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和哥哥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就是我的茗钰弟。”
顾茗钰无言，没有说话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神好像能够看透人的皮肉刺穿灵魂，秦其潼浑身都不自在，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也没有再留着顾茗钰，依依不舍的让他回去了。
踏上马车，车帘落下，顾茗钰才真正的讽刺一笑，垂眼看着手上的血玉，笑意迟迟不落下，低声喃喃：“果然。”
他早就是天家的一枚棋子，是留给秦其潼的棋子。
顾茗钰闭上眼靠在软靠上小憩，泛白漂亮的手指搭在案上，轻轻地叩着。
如果前世没有遇见秦朝南，他可能就真的跟着这些人，朝着他们铺好的路走下去了。
遇见秦朝南是幸，也是不幸，顾茗钰此刻不愿意再想那么多。
车轮滚压过青石板发出沉默的声音。
而此时，在不远的皇宫。
冷殿中。
体态柔媚的宫妃挺着大肚子，正在坐在庭院中做着衣裳。
她时不时停下摸着肚子，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慈爱的笑意。
从内宫中走出来的粉袍宫女，她看见主子过几天就要临盆了，还在给小主子做着些东西，心中顿时一痛，连忙放下自己手上的东西，跑向前去。
别的宫里，都有数不完的宫人，会帮着抢着做，也就是苦了她的主子，从未看见她过一日的好日子。
宫女关切道：“娘娘，太医说过您的身子不好，让您不要太过劳累了，怎的奴婢才离开一会儿，您又开始了！”
女人眼神温和的目光看着绿衣小宫女，从她手上拿回东西，抬眼看见离得很远很远的宫殿，柔声道：“不晓得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陪伴他长大，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要给他准备上一些东西。”
女人对于自己的身体太过于了解，能够平安的生下就很满足了，不敢奢望还能陪着他长大。
不过解脱了也好，这一生她都在那人的爱恨情仇中苦苦挣扎，她早就厌倦了。
宫女好像也想起了什么没有言声，只是眼圈红红的，坚持不给她，开口转变了语气：“娘娘，今日顾相家的小公子去了三皇子那里，已经是三皇子那一边的人了。”
宫妃转过头看着小宫女，笃定道：“不会是三皇子的人，就算顾茗钰自己愿意，她也不会同意的。”
一言便已经定了以后的局面。
此间的对话，会在不久后彻底消散在高墙中，也伴随着人。
江南的暴雨，连下一个月了。
朝中所有人都谨言慎行的，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惊了原本就不喜露声色的帝王，然后被派去江南。
所有人都在盼望不要被帝王派去江南，接任这份苦差事，偏偏还有些人要赶着上前去，所有人皆看向拿着玉笏的顾相。
顾相平日里眼高过顶，却也有门徒千万，怎的也轮不上一朝国之栋梁，大才小用的去下江南，随便的举荐一人便可。
众朝臣还没有反应过来顾相爷心中盘算的究竟是什么，高台上的高阳帝已经大笑起来，满意道：“庆朝有此良相，乃国之幸啊，朕允！”
顾昀淡笑，跪下领旨，抬头道：“望陛下成全臣一件事……”
群臣心中暗惊，这顾昀可真是好生大胆，下江南一件小小的事，竟然想向陛下讨要恩赏。
所有人没吭声，大殿竟倏然阒寂无音了，皆默默的看着帝王和顾昀。
高阳帝脸上的笑意隐去，微凉地看着底下虽然跪着恭恭敬敬，但却有着狼子野心的人。
高阳帝知晓他是要说什么，但是话已至此了：“顾相请起，来人赐坐。”
顷刻，顾昀便和群臣拉开了距离，一人为首，天子上堂坐，臣子下堂坐，此乃无上荣耀。
心思尚浅的人，心中懊恼后悔，若知道陛下如此看重此次的江南水灾，早知自己便请愿去了。
而有些老狐狸，早已经在对方话中找到的端倪，都默默没有作声，静静的看着这两人。
从开朝以来，两人暗里的斗到现在，每次都被顾相四两拨千斤地糊弄过去，明明也不晓得顾相接下来要说什么，陛下都会去急着要堵上他的嘴。
顾昀也不客气地坐下，但是嘴还是没有闲下，继续道：“犬子年幼贪玩，臣无奈怕管教不严，想要带着犬子一起去见识一下民之苦难，日后方为我朝之良臣。”
高阳帝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但是又不得发作，只得不怒反笑道称好：“好好好啊，顾卿一族，果真是我庆朝好儿郎，有如此为朝之心，朕怎会不允。”
高阳帝心中都快恨不得，立马把顾昀的全族给抄了，脸上没有没有显露半分。
他又被反将了一军。
众人待顾昀说出自己的请求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所有人都想错了。
顾昀原来没有要离朝之心，不仅没有，还想把那个幼子也拉上权力的漩涡里面来，一时不知该是叹息顾昀的狠心，还是野心。
顾昀近日在朝堂上表现得十分低调，几乎是不善言语，门下的门客也没有召见几个，还时不时的感叹几句，臣老矣。
完全表现得一副好像要甩官回乡一般，再加上江南水灾，怎么也轮不上一国丞相去。
因为下江南职位，不过是钦差，与高臣无疑是贬职。
这人是顾昀，谁知道高阳帝会不会因此来，借机降了职位，他却上来领了这份职。
把那个五岁的幼童早了十几年拉上来，站在权力上，顾昀要做什么，众人不敢多想，就算是想到了去也不敢言说，毕竟在朝堂上能够与他比肩的，除了高位上的帝王，再也找不上第二人了。
像当年从帝王手上抢人一般，现在高阳帝不还是生怕顾昀离朝，而入了圈套，既给了特权，又要赔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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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思其潼潼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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