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霖云右手还按着被刺伤的手臂，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她连嘴唇都是白的，人也轻微的颤抖着。
“民女是城南商户姜家的……”
“城南的商户家？”
昭华话中不掩讶异，她本以为是一时忘记的哪位官家小姐……没想到竟是平民家的姑娘。
昭华眼神瞥向今日宴会的东家。
朱茝在一旁似是早想说话了，此时见昭华看向她，便忙不迭地开口。
“殿下……我与姜姑娘在偶然间认识的，第一次见面便是与她投缘的很，所以这次茶会便也邀了她一起来。”
昭华听她说着话，神情不变地盯着她。朱茝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又马上松开。
昭华转头又看向姜霖云“她说的可是真的？”
姜霖云抬眼看了朱茝一眼，就见她眼睛微眯，眸中带着丝威胁。
“……是的。”
姜霖云轻声答道。
昭华挑挑眉，又从上到下的打量她一遍。
姜霖云被看得有些心慌，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谢筠却突然走过来挡在两人的中间阻隔了昭华的视线。
“殿下。”
谢筠视线微微落在还尚在抽泣的小郡主身上，语气轻缓地开了口，“小郡主今日应是受了不少惊吓，还是要尽快找御医开点安神的药为好。”
说罢又侧身看向姜霖云。
“姜姑娘是唯一与这位舞女接触过的人，在下有些事情要询问这位姑娘。”
……这是询问还是审问？
分明没与他见几面，话也没说上几句。
姜霖云也不知为何，每每对上他，总有一股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昭华收回放在姜霖云身上的视线。冲谢筠微笑道“既是事关刺客，本宫自是要让让的。”
“也罢，本宫还要忙着哄孩子，眼下还真没时间好好感谢姜姑娘。”
“那谢大人就先忙刺客的事吧，不过……”
昭华微微停顿一息复又开口，“不过，姜姑娘也算静瑜的救命恩人……”
“臣只是问一些寻常问题，公主不必忧心。”
昭华也笑了“谢大人做事本宫一向放心，眼下还尚早，若待会姑娘和谢大人还得空，不如去我公主府一趟？”
“那就多谢公主了。”
“……臣自然是有空的。”
两人同时开了口。
“那便好。”昭华手抚着静瑜的背，转而看向还呆在一旁的朱家兄妹，语气不耐“你们还要在这待到几时？”
朱茝脸色有些不好看，朱籍倒面不改色地推了她一把，继而说道。
“殿下……我来给您带路，您这边请。”
昭华真是烦透了这兄妹俩，平常碍着朱丞相的面子，也不好对太过分，可今日在朱府上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哼！”
昭华冷哼一声，提步就走。身后侍卫婢女也紧跟着离了场。
朱籍见公主动了身，便向谢筠招呼道“……谢大人。那您请自便？”
谢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方才多谢大人理解……”这说的是方才谢筠出声的那件事。
谢筠面上还是无甚波澜，只是开口提醒道“朱公子不是要送公主？若是还不跟上，公主怕是都要出府了。”
“啊……那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示意一旁的朱茝跟上，便急匆匆地又往昭华离开的方向赶。
朱茝手死死地搅着手帕，好歹怎么说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是贵小姐中的贵小姐，可今日却如此不得面……
偏偏对方还是长公主，心口堵着的这口气她不得不往下咽。她重重地踩地，最后不忘深深地看了姜霖云一眼，提裙跟着离开。
场面瞬间只剩两人，姜霖云有些许不自在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谢大人？您要问我什么？可是在这里问？”
谢筠也低头看她，地上那一大摊血还未擦净，又在不停的添着新血。
他视线落在她还渗着血的手臂上。
“先去看看你的手。”
他简短地说道。
姜霖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渡过刚开始的剧痛，现在只余酸胀的麻木。
也不知是不是她一直紧紧按着的缘故，她现在反而没有多少疼痛，只是感觉手臂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她内心嗤笑一声，没想到最先关心她的反而是这个谢大人……
说实话，今日这一出还是没到达她心里的期望。
本来看着那昭华公主对她那女儿宝贝的紧，她当一回保护她女儿的救命恩人应能得她另眼相看，可方才说那么老半天竟连注意力都没放她身上……
果然还是公主啊，还是不好应付的。
……不过，总比没有的好。
“……那劳烦谢大人帮我找处医馆？”
“不必，我叫了医师来。”
话音刚落，无影便来了。
“公子，人已经在外头马车上了。”
“让她进来，这里正好有整整一排偏房，用来换衣裳上药什么的最合适不过……你说是吧，姜姑娘。”
谢筠说这话时，还紧定这姜霖云。
却没想到竟发现她在微微颤抖着。看的谢筠怔了一瞬。
姜霖云只觉得面前男人声音冰凉，冷的人发颤……看来她还真的失血过多了……
“呵呵。”姜霖云干笑两声，“谢大人说的是。”
“……那就请吧。”
……说到偏房，姜霖云才记起一件事来，她迟疑道“谢大人……其实今日我是和我妹妹一起来的。不知大人可允许民女先去找……”
“不必了。”
谢筠打断了她的话，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颇有深意。
“她已经回去了，姑娘还是顾好自己更重要。”
……回去了？姜霖云有瞬间慌乱，她知道，她还在这里姜柔无论如何都不会一个人自己回去的。
“谢大人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去，和谁回去的？”
“姑娘不必担心，她没事。”说完复又看着她“你就不痛吗？”
“……既然谢大人都说没事，那就一定是没事了，那我放心了。”
谢筠没有应她这句话，转身朝偏房走。
“若姑娘这条手臂还想要的话，那就快跟上来。”
*
来的是一个女医师，话不多，也不问她与谢筠的关系，只简单问一句被何物所伤便低头从药箱里取出大大小小的药瓶来配药。
谢筠则站在院子里，正好两人就在窗边上药，姜霖云用右手轻轻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就见他面前的下属在给他汇报些什么。
两人离的远，她什么也听不清。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正暗自腹诽，却不料谢筠却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微微侧身往这边看来，下一瞬，姜霖云便对上一双的极美的眼。
若是能忽略掉那眼中的寒意便更好了……
姜霖云霎时被这眼神冰了下，蓦地放下了窗子。
女医师抬眼看了她一眼。
“姑娘将窗子关紧一些，接下来要褪衣上药了。”
“啊，好”
姜霖云又将窗子拉了拉，又伸手落下了窗札，自觉利落地脱了衣服。
衣裳尤其是左袖，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因过了段时间，伤口的血肉甚至都与衣裳黏着在一起，姜霖云咬牙脱下衣裳。
待看清她的伤口，女医师的眉头一皱。
方才见这人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她还以为伤得并不深。
如今在一看……若是再深一些，骨头都要见到了。
房内虽生了暖炉，但因是冬日，姜霖云还是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她忍不住要双手抱臂。
女医师抬手挡了一下，“姑娘忍忍，我要开始给你上药了。”
姜霖云只好将手放了下来。
医师一手持着一瓶药酒，一手拿着一个白瓷瓶。
她先是将药酒直接撒在手臂的伤口上，姜霖云直接被疼得眉头深深皱起。
疼……实在是太疼了，像是有人往她伤口里塞了把石子，又像把手臂放在烈火上炙烤。
“姑娘忍一下，你这个伤口不消毒的话，后面容易留疤的。”
“……好的，多谢大夫。”
“不用这般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姑娘唤我穆兮便好。”
“……好的，穆大夫。”
穆兮速度很快。将方才配好的药贴敷在伤口上，又紧紧地缠上几圈绷带。姜霖云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勾了旁边的衣服就要穿上。
穆兮则从一旁拿出个包袱，“姑娘的衣裳不能穿了，这是干净的新衣。”
她把包袱往姜霖云面前递了递又补充道“谢大人让我带给你的，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竟是谢筠，姜霖云拿着衣服的手一顿，眼睫微垂。那他想地还挺周到的。
“谢谢。”
姜霖云也不客气，将包袱打了开来。她此时冷得很，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这是一件缣缃纯色冬衣，颜色对于姜霖云这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来说虽老气了些，但好在袖子较为宽大，压不着她刚包扎好的伤口。
这冬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穿着不厚重竟也没有感到一丝凉意。
见她穿好了衣裳，穆兮才开始收拾药箱出了门。
姜霖云则还端坐在房内。
那医师应是谢筠的人，说不准人家是出去给她大人汇报情况去了，她也不好如此没有眼色的也跟着出去。
况且……谢筠总不该在朱家别院大门口跟她谈事吧，反正都要进来，她又何必再出去一趟受冻？
姜霖云在房微微思考了片刻，手又移上了窗户，想打开看看外面的情况。
手抚至窗扉，就要推开之时，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姑娘想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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