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李府被抄家了?”
“不知道啊,好端端地怎就被抄家了?”
李府内的一箱又一箱的珠宝,田契,书画皆被抬着院中,零零总总居然占满了几个院落,只留下些间隙用来落脚。
“知晓李家有钱,没曾想这么般有钱,今儿个也算是开了眼见,这些名贵的物品尽然是按箱来算起。”
“话说回来,你可知李家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才招致如此下场的?”
那人咳了几声,“小道消息,你可不要乱说啊。”
“前些时日,大理寺少卿不是回来了吗?”听的人点头,又问:“与李家之事何干?”
“你好好想想,大理寺少卿为何回来,就是为了抓那困扰京城多日的连环杀女案的真凶啊,而这李府……”
“哦——,那歹人正是李府之人。”
“还不算太笨,正是李氏嫡子,李振续作案多日。”
“原是如此,不过传言不是季主簿将歹人抓住的吗?”
那人“呃”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些什么,正打算开口,就被一身穿米白色破旧麻衣的少年打断。
“唉,郎君先前所说有些偏颇。”那人将手中淡黄色纸质封皮的书翻开展示给两人看。
封皮上笔走龙蛇地写着“京都疑云”四个大字,翻开来写着“第三话,季主簿夜擒歹人”。
“《京都疑云》今日出了第三话,持笔者这回可是亲眼所见捉拿现场,详细地写出了所有过程,可要买一本。”
“小友,我等不过是平民百姓那里买得起哟。”
“哎哟,不贵,只要这个数。”他抬起两根手指。
“两百文?”
“二十文。”
两人不可置信,他们拿着书翻看,确实之前的两话与听来的对得上,所用纸质粗糙,上面的字像是一次性印上去的,规整但是字迹不清晰。
“小友,你哪来的,可还有?”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愿不愿意买,若是不愿小的就去找别人喽。”
“愿意,自然愿意。”
虽说这书有些瑕疵,但胜在便宜啊,两人急忙将书从那人手中买下来。
其他人听闻将那人围住,纷纷追问:“可还有?给我来一本。”
在混乱中简版《京都疑云》被一抢而空,来看热闹的人可不止十几个,少年如鲤鱼一般从人群中开溜出来。
“没了,没了,若是还有人想买就到西市曲巷来。”
曲巷顾名思义是弯曲的巷子,在西市的末尾,因此大多数人还未逛到这里就已经买完物品准备回家,但这个地方集中这流散的商贩,没有商铺只有简易的竹架,所以也没有租金要付。
那些人本还想追过去,一辆马车横亘在众人面前。
沈施收回打量少年的视线,放下布帘。
朱颜举着明黄色的卷轴,“长公主奉命前来核查李氏财产。”
先前将李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望见圣旨,自觉让出一条道直通李府。
一道深紫色裙摆引入眼帘,随后是净白的手指搭在门框上,轻轻一用力,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从遮掩的门帘中探出,金钗上的金玉珠帘落在她的眼尾处,然而金玉也不抵她眼中的光泽。
在朱颜的搀扶下,沈施一路进了李府,方才还在忙碌的太监们一个个有眼力见地站成一排,恭迎沈施的到来。
“长公主,此为李家的总账本,院中便是李府所有的财物,请您过目。”
送上账本的是张公公,是自幼陪伴在沈逸身边的太监,也是如今宫中的总管。
账本被一页一页翻开,从头扫到尾,约莫半个时辰,再次合上。
沈施从账本中抬起头来,“张公公,院中的金银财宝可都清点完毕。”
张公公又献上了一根卷轴,“金银珠宝共计一百箱,绫罗绸缎五十箱,名贵书画三十四箱,还有其他奇珍异宝十六箱,共计两百箱。”
卷轴被沈施抓在手中,她打开面前的箱子,里面的是玲琅满目的饰品,皆是金玉所制,从中拿出一支钗子,立在眼前,仔细打量,“这些的确是姑姑当年的首饰。”
丹安公主亦是被娇宠长大,出嫁时已是她父皇掌管朝政,所以她出嫁时的嫁妆有两份,一份来自她的父皇,一份来自兄长,她一路风风光光的出嫁,谁知不过十年沧海桑田,她成了寡妇,又要拉扯两个幼童在财狼虎豹的监视下长大。
大概是以为每一样饰品样式别出心载,用料上乘,所以都保留下来。
珠宝不减反增,田契皆在,那么就更奇怪了,李府明面上的开销大于收入。
“这这,这,莫非还有什么没搜出来?”
张公公一听账本对不上,摇晃着手中的拂尘,指挥其他的太监再去搜查一遍。
沈施及时叫停,“非也,李氏定有隐藏的资产,他不会蠢的放在京城。”
“公主是说,在宁海。”
李家的祖宅在宁海,世代经商,李家祖先眼光独特一眼便相中了有天子之像的沈施的祖先,为其提供财力支撑。
于是,建国后,李家将重心从经商转至仕途。
张公公灵机一动,想起在朝廷上大理寺少卿陈亦尚呈上的宁海盐田图。
看完图后,沈施眉头拧的更紧了,“还是不对。”李家缺乏的部分约莫三品官员十几年的俸禄。
扫过院中满目的宝箱,竟然是李家财产的冰山一角,而国库中却空荡荡的不剩几样,真是讽刺啊,世家竟然比皇室还富有,当真是世家跌倒,皇室吃饱。
“公主,你说这问题是出在哪了。”
沈施抬头,将视线从小小的院落望向广阔的天际,原以为她们是这场行动的获胜者,哪曾想还有人隐于暗处坐收渔翁之利,或许李氏早已被人盯上,现下不过是皆她之手收网。
闭上眼睛,她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也是最坏的结果,敌人在暗我在明。
在睁开眼时,她俨然已经恢复原样,心中亦有对策,随后对着佝腰的张公公说:“将这些都抬回皇宫罢。”
“再留抬十几个空箱子到公主府。”
张公公不明,按圣上与公主的关系,就算不上报,圣上恐怕也不会计较,甚至还要多填几箱。
“公主为何将这十几箱首饰抬去公主府?”
沈施没有回复,只让他照做就是,有冯客卿帮她经营着商铺,如今她的资产或许与李氏不相上下。
何况吃穿不愁,要那么多金银珠宝有什么用呢?
这些空箱子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
经过几个时辰的清查,终于在临近酉时一切尘埃落定,被抓的被抓,被流放的被流放,还有一些对此不知情或不相干的人,比如刘茉儿被宽恕仍然保留着良籍。
挂着公主府令牌的马车,在春悦楼停下,此时的春悦楼门前的红灯笼亮起,此时楼中更是热闹非凡,此刻才是赏玩的最佳时候。
清脆悠扬的笛声,琴声……融合在一起,给人以听觉的盛宴,散值的官员围坐于乐台周围,达官显贵则隐于包雅间。
二楼角落处的一间雅间,所占空间明显大于其他雅间。
推开门,正对面的的桌案上摆放着新鲜的花束,小厮将琉璃花瓶安放至一旁,又将一叠叠精美的菜品端上,摆放整齐后悄然退出房间。
“公主,可还合您的口味。”
沈施拿起手帕轻轻擦拭嘴角,浅浅笑道:“冯客卿,有心了,每日被经营之事围绕,还能分心关注我的喜恶。”
冯忆安低头,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有对上沈施的眼眸,还是控制不住心中一颤,“为公主分忧不过是冯某的分内之事。”
“况公主救冯某于水生火热中,冯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小事能与公主有用。”
沈施举起酒杯与冯忆安碰杯后,一饮而尽,“何故如此妄自菲薄,你所做之事与我而言可不是小事。”
这些年,沈施能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而冯忆安便是其中之一,不说管理全国各地的商铺,还兼顾着去其他地方探查,想到这她都要责骂自己是奸商了。
如今商铺蒸蒸日上,他也应该去做些其他的事,总被能一辈子都困在她的事务之中。
“冯客卿,可有心悦之人。”
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不过瞬息,这抹失态悄然消失,剩下的是八面玲珑的冯忆安。
“不曾,公主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沈施将心中的愧疚说与他听,“这些年的相处下来,我已将你视作亲人,你一直被我的琐事耽搁,却不曾为自己活过,我心中有愧。”
“若是你有心悦之人,便说与我听,我去帮你求取。”
一杯酒饮下,确是应了那句“借酒消愁,愁更愁”,冯忆安甚至想借着酒劲破开心腹给沈施看,最后还是说了句,“既然你将我视为亲人,帮你不更是我应该做的吗?”
他流露出一道笑意,是此前从未曾出现在沈施身边的强颜欢笑。
沈施一震,又敬了他一杯酒。
月上枝头,愁上心头,冯忆安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留在她身边,便将每一刻当作最后一刻。
这时,雅间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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