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蓉兰手中拿着纸和牌匾,站在凉亭外,“既是选妃,不按常例来也就罢了,竟空泛而谈‘为何而生?’,不知公主将《女四书》置于何地?”
沈施只是淡淡地欣赏完她的发泄,“何为一定要以此来做文章呢?”
纸和牌匾被随意地丢到了地上,谢蓉兰裙摆蹭过牌匾,双手交叠于前,向前走去。
“长公主身为京城世家女的表率,《女四书》对女子何其重要怎会不知?”她跨过台阶,走入凉亭,居高临下地俯视沈施。
“我倒是忘了,书中约束女子的行为,不过这其中并不包含长公主。”
“毕竟长公主来京城不到一年,就可做出将世家女推入湖中的‘壮举’,想必由先人流传下来的规矩定是束缚不住您罢。”
在谢蓉兰眼中这是场荒谬至极的选秀,每一步都十分刁钻,并且不符合规矩。
有谢蓉兰打头,先前默不作声的林尚仪也附和道:“确是如此,既要选妃,就算不考《女四书》,亦应当提及其他相关的“礼仪”,不然如何知晓选出来的妃嫔是否忠于圣上呢?”
“你算什么东西,我与长公主谈话,岂容得你插嘴?”
林尚仪忽地迷糊,分明她是在帮她说话,却不知谢蓉兰厌恶她这般的人。
“此次选妃本就不是强制参选,谢娘子若不愿意,可随时离开,还有不少人正等着呢?”
沈施也站了起来,与之对视。
“凭什么,我谢容兰既然参与了,便绝无半途而废之说。”
沈施向前走两步到谢蓉兰面前,右手伸出去,“那便请谢娘子舞一曲,完成最后一项罢。”
“沈施,我想要的是一个答案。”
“像谢娘子这般聪慧之人,心中应当也有答案罢,有些自在不言中。”
“若非要说出来,那便是……”沈施用不大不小却能让在场的旁人皆听到的声音,道:“本宫即是规矩。”
谢蓉兰感到一丝寒意,她原以为用“礼”可以压着她,却未曾想沈施竟然如何堂而皇之的便将这种话说了出口。
她知道沈施一定会为难众人,最后将周霜霏选进去,可如今她如此猖狂,将态度都摆明了,她只能先忍气吞声完成这次的考核,回谢府再从长计议。
她退后一步,“好,既如此,我便舞给长公主看。”
乐师在周围演奏,一道道的音律似雷电般迅疾,谢蓉兰起先跟不上曲调,不过一会,便能得心应手的配合韵律舞出相应的步调,甚至这是她即兴之作,此曲并不上京城中广为流传的乐曲。
一舞毕,沈施为其鼓掌,谢蓉兰暗含不满地扫过她一眼,推开侍女离开了公主府。
望着谢蓉兰亦拿沈施没有办法,其他世家女只好硬着头皮上。
除去谢蓉兰,也只有周霜霏和月季的舞姿能入目观之。
周霜霏本就是武将府出生的小姐,讨要了一把剑,融合铿锵高昂的边塞曲,别有一番风味。
而待月季再出现在院中时,这场选秀将至末尾,沈施只道她跳一舞便是。
月季应诺,让琴师弹一首独具异域色彩的乐曲,随后她站至正中央,身上的首饰相互撞击发出“叮叮铛铛”的微小声音,成了琴声之外的另一道配乐。
头上的薄纱在旋转中舞动,宛若飞蝶围绕在月季身旁,引人浮想联翩。
此舞落幕,伴随着赞叹声后,公主府又恢复往日的一片寂静。
听雨轩中堆砌着几摞被写满的纸和木牌,朱颜将其一一送于沈施过目。
眨眼间,蜡烛点亮又熄灭,一夜便就此消逝。
木桌上最后留下一张淡黄色印有花纹的纸张,上面写着,“周府周霜霏蕙质兰心、才艺双全立为皇后,北阳国月季婉婉有礼、仪态绰约立为卉妃。”
周霜霏哪怕不谈她与沈逸两情相悦,就是以她的德行才华也配得上皇后的位置。
而对于月季,沈施更多考虑的是维护两国之间的关系,他国公主跋涉千里,又遭受劫匪,如何也得给她一个名分。
这两人皆是沈施早已确定,而剩下的齐芬思等人才是从这场选妃中选出,其中都是地位较低的世家女,易于控制,且无心宫斗。
官养女几乎皆是刘府送来,个个颤颤巍巍地缩在后面,一眼便可看出,在她们离府之际,朱颜叫住了她们。
“公主可无利息贷款于尔等,期限为三年。”
前两道考验,第一道乐曲选取宽泛且大多不是京城流传之曲,第二道解残局亦不是寻常闺中女子所具备的才艺。
为何要如此?
因为后宫中所需要的是不争不抢的妃嫔,第三道考题,“为何而生?”所意亦是如此,凡涉及到“圣上”皆被剔除在外。
不是沈施不注重规矩,相反剃去其中糟粕,能流传下来的古籍自有它的意义所在,其中的精华不只是女子,世人皆适用。
但本次所选出的妃嫔最重要的不是去侍奉讨好皇帝,而是能安分守己,后宫中没有尔虞我诈,后顾之忧,沈逸才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前朝。
沈施离去后,朱颜将纸收起送往皇宫交予传信的太监。
“放心,长公主的信一定会安全送至陛下手中。”
偏偏这封文书在传送过程中出了问题,落到了一人手中,于是在大明宫发生的一场密谈改变了整个选妃的结局。
“谢国公之女谢氏人品贵重,温婉贤惠、才情出众,……”
“今特封为皇后,赐居凤栖宫,主者详案旧典,以时备礼,钦此——”
————
公主府,沈施醒来不过一刻,这道圣旨便传到她这来。
“望公主责罚。”
“起来罢,此非你之过,若是有人想要劫取文书有的是手段,又岂是你能防住的?”
沈逸身边不知明里暗里被安排了多少眼线,文书经手过多少人,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一点点铲除暗党。
“虽如今有些偏差,却亦有些事水落石出。”
“不知公主所谓何事?”
略显繁琐的衣裳,一件一件套在沈施身上,而过往的遮掩真相的迷雾渐渐散去。
“谢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原先她以为谢元义看不上皇家,所以不愿谢璟与她结成连理,却忽略了坊间传谢蓉兰与沈逸两情相悦可能是是出自谢府。
谢元义无所谓是世家还是皇家掌权,而是无论如何谢家这个百年世家必须在京城中有一席之地、屹立不倒。
沈逸差人送来的密信,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谢元义下朝后,找沈逸密谈,以科举为威胁,迫使立谢蓉兰为后,期间还谈到坊间传言之事。
“如今流言甚广,而今此番行事,要吾儿如何立身。”
“既如此,陛下先前所提之事便不必再谈。”
沈施将密信折起,借着烛火,丢到火盆之中,看着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剩下灰烬。
不知这封信又经过几人之手才送到她这。
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周家和周霜霏。
纸窗被吹开,啪啪作响,朱颜顶着风将窗户合上,屋内离窗户较近的蜡烛被吹灭,而幸存的蜡烛因沈施的庇佑仍然在燃烧着。
暖黄的烛火将沈施面部照亮,眼前的红烛一点一点被燃噬,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朱颜将熄灭的蜡烛全部点燃,又顺手拿上斗篷盖在沈施身上。
“公主,夜里风凉,先披上罢。”
沈施微微转头,捏住边角,顺着丝滑的绸缎,仔细抚摸这件早年间由母后为她准备好的嫁妆。
“朱颜,我亦得走一步险棋。”
她虽未言说,可朱颜知晓她心中下定了决心。
沈施决定的事,旁人几乎没法左右,朱颜在心中祈祷谢璟是一个真正值得公主托付终身的人。
以身入局是沈施的下下策,但她曾答应过姑姑要守住沈氏江山,也承诺沈逸她愿意嫁与谢璟。
谢元义想两头抓,由谢容兰打进皇家,而谢璟则维持与世家的联系,所以破局之法便是将谢璟亦拉拢到皇家。
若是她与谢璟成婚,成为沈氏主母,即使谢元义不愿意,他终会老去,最后权力落到谢璟手中。
当然,这只是她的计划,如何实施最后达成这个目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朱颜,可有季随的消息?”
沈逸将季随升到大理丞显然仍是信任他,并且想要季随能够为他所用,相应地为了减少争议,谢璟和周明敦双双晋升。
两人皆升为国子博士,兼任翰林学士。
沈逸与沈施一样,认定的事很难更改,他如今想要提拔季随,沈施只能在暗中监视季随,避免他威胁到沈逸。
“陛下将他派至文州查案,约莫半月后才回来。”
“让移花继续跟着他。”她思索片刻补充道:“提醒他莫要打草惊蛇,若是再被发现,他便一直待在府中,让接木来执行。”
先前她只让移花暗中保护季随,在舞乐坊那日季随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她还有些疑惑,遂让移花每日汇报季随的行踪,还是被季随的暗卫发现。
突然间,沈施意识到了一件事,移花早已被发现,为何在季随来访公主府之前不将他拦下,难道是那日在来公主府地路上,他还去见了什么重要之人,或是做了什么重要之事。
“季随来那日京城可发生了什么怪事?”
朱颜想了想道:“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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