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晚刚把笔记本塞进包里,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来,整栋楼猛地一震,灯光闪了两下,灭了。
应急灯亮起,红光浮在墙上,像一层薄锈。电脑屏幕全黑,空调停转,走廊里传来几声惊呼,很快又被雨声吞掉。
她摸出手机,信号格空着。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像有人不断往上面泼水。工位对面李雪的座位已经清空,只剩一个歪倒的笔筒还留在桌角。
手机震动,一条邮件提示跳出——来自陆沉言,只有三个字:“会议室。”
她抓起包往外走。电梯停运,安全通道的灯勉强亮着。楼梯间潮湿,脚步踩上去有轻微的黏响。她数着楼层往下,三楼拐角时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陆沉言正从四楼下来,手里抱着一台主机,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他看见她,点了下头:“维修间有备用电源,但只够一台电脑撑三小时。”
“预案呢?”她问。
“在主机里。客户三小时后开线上评审会,我们必须把修改版发过去。”
维修间门开着,里面只有一张铁桌,一台显示器,墙上挂着几把工具。他把主机接上,屏幕亮起,蓝光映在他脸上。
“你写执行部分,我调数据模型。”他说,手指敲了两下键盘,登录进去。
她凑近看,密码框消失的瞬间,她瞥见最后四位数字——0723。
她的生日。
她没动声色,拉开椅子坐下。文档打开,是“星火计划”的竞标方案,原定策略偏保守,主打流量转化率。她快速扫完,摇头:“这个方向不对。我们不是卖广告的,是做社区发声通道。”
“所以你要改结构?”他盯着屏幕。
“不是改,是重做。”她调出一张空白页,“原来的设计把志愿者当工具人,可真正的传播链,得从他们的故事开始。”
他沉默几秒,删掉了自己刚调好的数据表:“说你的。”
她开始列框架:第一阶段以十个社区为试点,每个点培养三到五名内容发起者;第二阶段用本地话题串联,形成区域共鸣;第三阶段开放跨区互动,让边缘声音被主城看见。
“成本会超。”他打断。
“但真实。”她抬头,“你当初让我做主策,不就是为了这个?”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反对,转头重新建模。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极快,偶尔停顿,等她补充细节。
雨声越来越大,维修间的灯忽明忽暗。她写到一半,鼠标突然失灵。屏幕卡住,光标不动。
“重启。”他说。
她按了重启键,系统加载到一半,蓝屏了。
“备用机呢?”她问。
“只有一台。”他拔掉主机线,“系统崩了,得重装系统。”
“多久?”
“四十分钟。”
她看了眼手机,距离客户上线还剩两小时十分钟。
“重装完你来写。”他拆开主机侧板,拿出U盘插上,“系统镜像我随身带着。”
她盯着他动作。他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腕表早就摘了,袖口沾了点灰。
“你一直随身带系统备份?”她问。
“不止。”他没抬头,“公司重要项目,我从不依赖单一设备。”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天在茶水间,你为什么刚好带着三个月前的调研报告?”
他手停了一下:“因为我知道,总会有人想用错误数据压新人低头。”
她没再问。看着他重新启动机器,系统开始安装。
四十分钟后,屏幕亮起。她立刻接手,重新打开文档,从头开始写。他站在旁边看,偶尔指出某个数据漏洞,语气平静,像在讨论天气。
写到用户激励机制时,她卡住了。
“用物质奖励太俗,纯靠情怀撑不了多久。”她说。
“那就加身份认同。”他接过键盘,“比如‘社区记录者’认证,配上专属编号和电子徽章。人需要被看见,也需要被命名。”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你高中写作文也是这么写的——‘命名是尊重的开始’。”
他动作一顿。
“你还记得?”他低声问。
“记得。”她说,“那次语文课,你念完作文,老师说你太理想主义。”
“现在呢?”
“现在,”她看着屏幕,“我们在把它变成方案。”
他没说话,把键盘推回她面前。
时间逼近,她开始整合最后部分。他负责校验数据,她负责润色文案。两人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贴着,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共守一个秘密。
文档终于完成,压缩打包,准备发送。她点开邮件客户端,却发现网络仍未恢复。
“备用热点在楼上办公室。”他说,“我上去拿。”
“一起。”她起身。
他却按住她手腕:“别动。”
她一愣。
“这桌子漏电。”他说,“刚才碰了一下,有麻感。”
她这才发现他手指还搭在她腕上,掌心微热。
“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她抽手,没抽动。
“我说了。”他声音低,“你没听。”
她抬头,应急灯的红光落在他眼里,像沉着一团火。两人影子被屏幕蓝光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手臂搭着谁的肩。
“陆沉言。”她忽然问,“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会来这家公司?”
他没回避:“我知道你投了青梧。”
“然后呢?”
“然后我调了你的简历,放在第一位。”
“陈锋不是说我资历不够?”
“他是。”他松开手,“但决定录用你的人,是我。”
她站在原地,没说话。
“我不止等了这三年。”他看着她,“我等了更久。”
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被什么压住。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是一种迟来了太久的确认。
“所以李雪说的没错。”她轻声说,“你对我,确实特别。”
“是。”他没否认,“我对你,从来就不只是工作关系。”
她转身去拿包:“走吧,去发邮件。”
他没动:“林星晚。”
她停住。
“如果我说,我不是只为了项目才等你呢?”他声音很轻,“你会信吗?”
她没回头,手指攥紧了包带。
“现在,”她说,“先把邮件发出去。”
他终于动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维修间,踏上楼梯。雨还在下,楼道里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
四楼走廊尽头,他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翻出热点设备。她站在门口等,目光扫过桌角——那里放着一本旧校刊,封面被雨水浸湿了一角。
他拿着设备出来,递给她。
她接过来,低头连接。
热点信号跳动,进度条缓缓前进。
邮件发送成功。
她松了口气,抬头看他。他正望着她,眼神没躲,也没闪。
“接下来呢?”她问。
“等他们反馈。”他说,“然后准备启动会。”
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林星晚。”他又叫住她。
她回头。
他站在门口,湿衬衫贴在肩上,头发还在滴水。
“如果有一天,”他说,“我做的决定让你觉得不公平,你会当面问我,还是直接走开?”
她看着他,很久。
“我不会再走了。”她说,“至少,不会再不问清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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