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影视圈内在北京举行年终盛典,这是业内引人瞩目的大事。
全剧组放假三天,期间剧组主创要一起飞到北京走红毯,导演不喜欢在宣发上搞过多的噱头,却也知道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在大众面前提升曝光度,维护片子热度。
剧组一行人在酒店里做好造型,等林奈延在走廊拍完礼服细节图,便一起前往主办方场地。
灯红酒绿,香衣鬓影,众星云集,闪光灯如织。
林奈延轻轻挽着男一号的手臂,在主持人的串词介绍下,和团队一起走上红毯。耳边快门声不断,眼前除了闪烁的白灯,林奈延什么也看不见,但长期培养的职业习惯,能让她眼睛也不眨地保持得体的微笑,配合记者们的拍摄要求。
签名采访合影一气呵成,林奈延靠装傻充愣应付完记者们关于剧情的越线提问,过完红毯环节就进入了内场。
走完红毯,剧组成员各司其职,该和老朋友喝酒聊天的喝酒聊天,该去结交人脉的结交人脉,该去敬酒推销自己的就去推销自己,谁也不耽误谁。
每张圆桌上都摆放着名牌,娱乐圈最是区分等级、最讲排资论辈的地方,身价越高、名气越大,坐得就越靠前。
林奈延的位置逐渐从靠门靠后的地方越来越往前,从边缘小人物到成为人群的焦点,她用了七年。
几乎圈子里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上来主动和她嘘寒问暖,连资方也不例外,以林奈延现在的咖位,她犯不上刻意去讨好在场的谁,只需要在别人迎上来的,维持着外人看来最无懈可击的笑容,有问有答就好。
小半杯的红酒,见一个人就碰杯浅酌一小口,内场一圈绕下来,林奈延也已经添了三轮的酒了。
说得口干舌燥,比剧组拍戏讲台词还累。
小助理李灿尽职尽责跟在她后面,充当人形监视器和非常规保镖,经纪人徐访则陪在林奈延身边,和她应付这场酒会。
几杯红酒下肚,林奈延开始醉意上头,她本来也不是特别能喝的人。
“访姐,”林奈延面上四平八稳,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侧头对她的商务经纪人耳语:“可以走了吗?我头开始晕了。”
饶是徐访对她的酒量知根知底,此刻也有些头疼:“还没开席就要走?忘了早点嘱咐你少喝些了,等会还要见个人呢。”
“谁啊?”林奈延奇道,掩住嘴小声说:“是哪个金主值得我们金牌经纪人这么苦等。”
“方择锐,”徐访说,“认识吗?”
“不认识。”林奈延老实道。
“连我都是刚认识,你当然没听说过。”徐访带着林奈延走到吧台少有人注意的角落,从包里拿出粉饼开始对镜补妆。
“是际阍集团董事长的小孙女,”徐访给林奈延补习知识点,“听说开始接手际阍娱乐板块的业务了。”
际阍集团,圈内人无不耳熟能详。知名跨国企业,名下子公司涉猎行业广泛,医疗、新能源、金融无一没有他们的身影,在娱乐圈的资方圈子里也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林奈延参演的好几部电视剧——包括眼下这部,际阍集团就是最大的投资方。
“简单来说,如果现在场内这些资方是金主爸爸,那么等会来的际阍二公主,就是货真价实的金主爷爷,拉风程度最高。”徐访说。
林奈延一本正经地纠正:“那应该叫金主奶奶啊。”
徐访习惯了林奈延在某些事情上莫名其妙的较真,看了她一眼道:“反正我就那个意思。”
林奈延语气不明“噢”了一声:“看来是9999纯金的金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访笑骂,“待会给我好好表现啊,把人家哄开心了,还愁拿不到好的剧本么。”
林奈延眼下正在青春爱情剧里打转,她快三十岁了,转型迫在眉睫。
“访姐,你知道我的,我卖艺不卖身。”
林奈延身上不痛快,半真不假地拿这个没见过面却让她穿着毫不保暖的礼裙干等着的方总开涮:“万一方总比我大一轮怎么办呢。”
“怎么,嫌弃中年阿姨?喜欢年轻的女总裁?”徐访乜她一眼。
“当然,”林奈延顺着玩笑说,“方总要是个年轻漂亮的我就主动凑上去求包养,倒贴都行。”
在她们身后的林灿闻言抬头目光惊恐地看了林奈延一眼——你们在聊些什么限制级话题???
“哎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徐访说,“你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听说方总海外名校毕业,三十不到,年轻有为,长相俊美,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也让我试试被艺人带飞的滋味啊。”
林奈延:“……”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乎如是。
“得了得了,”许访说,“咱俩别蛐蛐别人了,你记着嘴甜一点就行,不需要你卖身。”
徐访知道林奈延并不会真的去抱金主大腿,林奈延的家庭条件让她有足够的底气不靠在娱乐圈打拼吃饭,说是富家小姐进圈体验生活都行,当年拿酒瓶砸资方导致被雪藏的事情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这样的人是不屑于靠金主上位的。
何况林奈延除了证明演技的那几座奖杯一个都没拿到,别的什么人气奖年度话题女王的名头通通拿了个遍,人气在圈子里一骑绝尘。
徐访最有底气的是就算林奈延演的片子质量不一定多高,但讨论度和收视率绝对漂亮。
林奈延是圈里当之无愧的流量大花,这一点谁都不得不承认。
内场突然开始喧嚷起来,人头齐齐往一个方向攒动。
“应该是来了。”徐访迅即地将化妆品塞进小皮包里,转身检查起林奈延的妆容。
“好好表现啊,别让我失望。”她最后一次嘱咐林奈延。
“好好好。”林奈延敷衍着。
人群自动从中间缓缓两列,鹤立鸡群的年轻女人在一众拥趸下走进来。
林奈延装腔作势地拿捏起姿态,却端着红酒杯当即怔愣在原地。
身量高挑、如松如竹、气质锋锐的女人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被人恭恭敬敬引着径直去了前排的主桌。
众人闻风而上,纷纷想在这位际阍二公主面前留个好印象。
“咱们压轴出场。”徐访说,“看见金主妈妈了,怎么样,是你的菜吗?”
林奈延垂头,将杯中紫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太对我胃口了,”她苦涩地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简直像我十多年的梦中情人。”
徐访也附和:“人家上大荧幕都绰绰有余了。”
这是真话,交遇有一张十分有韵味的脸,在演艺圈,演员最宝贵的,除了演技,就是自己的辨识度,否则你怎么能让观众一眼注意到你呢?
林奈延则想,什么叫世易时移?
两个月前她还对着人家破口大骂,一朝风水轮流转,现在到她对人家点头哈腰了,就像在场所有人正在做的一样。
原来交遇母家的“方”,是际阍集团的方啊……她若早知如此,哪里还需要自作多情苦苦地探听呢,际阍集团的继承人日子难道不会比自己这个大明星过得还好吗,她硬操哪门子心?
真是讽刺。
林奈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别喝了,”徐访提醒她,“刚刚不还说自己开始头晕了吗。”
林奈延舔舔嘴唇:“见到方总心中激动,酒已经醒了。”
徐访狐疑地看她一眼,觉得林奈延此刻有些不对劲,但时间不容她细问。
拥着主桌的人群中终于散了大半,周遭各怀心思的视线可是半点不少。
徐访带着林奈延走上前,林奈延觉得自己身上快被人盯得要起鸡皮疙瘩了,同时希望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不要太僵。
徐访言语恭敬地为方泽锐做介绍,林奈延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对方五官没怎么变,年少时稍显气质沉重的眼型,放到如今彻底长开了的这张脸上,与通身的大气矜贵相得益彰,宛若一把锐器,锋利夺目不可方物。
倒十分符合她的名字——择锐。
林奈延心想,少年时她的头发总不会过肩,怎么长大了倒留起一头长发?又一心两用,适时伸出手,面上滑出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方总您好。”
交遇垂眸,轻轻回握,指尖如林奈延那日在电影院里所想,冰冷沁骨。
两只同样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分不出谁更暖和。
方择锐的嗓音也是客气疏远、没有多余温度的:“林女士,久仰。”
“不敢当。”林奈延收回手,只带笑回了这一句。
其余社交应酬一应交给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徐访,她只需要捏着手提包,安静做樽赏心悦目、能微笑会喘气不时点头附和的花瓶。
气质冷淡、外形出众的名流精英——这是今晚在场所有人对际阍二公主的初印象。
林奈延的头越来越晕,不知道徐访什么时候带自己回到的坐席。剧组主创坐在一起,都关注台上新贵的发言去了,只剩林奈延一杯又一杯给自己倒着酒,不时目光放肆打量董事长孙女一双被阔腿西裤包裹的、笔直的长腿。
至于台上的人说了些什么,她一句没有听进去。
等男一号小声惊呼着回神,众人才发现她快要把一瓶红酒喝到了底。
“你这是在干什么。”散场后,徐访头疼地说,“喝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拍了去,你现在可不比往日了。”
当红小花在盛会上毫无形象地酗酒,消息传出去,又该引起什么负面讨论?她又在拍戏,对剧组的宣传也不利。
徐访谢绝了男一号和其他人的帮忙,人多更吸引媒体注意力,被拍的可能性更大,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李灿一起扶着林奈延要走,但对方还是坚如磐石地坐在椅子上,手紧紧抓着桌布,不要别人碰她。
“我等人。”林奈延安静地说。
除了酡红的脸颊,倒是看不出她哪里有醉意,换平时喝到这种程度,早就不辨东西地被徐访和李灿架着走了。
“你酒量最近长了?”徐访问完立刻改口,“呸,我是说,你等谁?”
林奈延充耳不闻,目光定定地看着桌上用花体字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牌。
“肯定就是喝醉了,我还当你酒量渐长呢。”徐访无奈地说,这人平日里在健身,喝醉了死犟死犟,力气大得人拽也拽不走。
她只好转硬为软,采取怀柔政策:“大明星,我们回去吧?”
“我等人。”林奈延只是重复。
“等谁啊你这是。”徐访开始火大了,“以后不许你在外面喝这么多酒,现在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林奈延不说是谁,也不敢说是谁,因为她也是在赌。
赌方择锐——交遇不会不管她。
亲密无间的十年前,交遇满心满眼都是她,彼此不闻音讯的十年后,林奈延却不敢肯定了,她不敢肯定交遇待她的情意是否如初。
只好让自己醉一点,醉酒可以合理化自己一切反常的行为。这样,即便结果不尽人意,也没人看得出来,她也不至于难堪得无法接受。
徐访却没耐心带着一众人陪她等待戈多,她把包给李灿:“帮我拿着。”挽起袖子蹲下来就要背林奈延。
林奈延不喜欢生人触碰,保安只能在外面等着,徐访要做的就是把她背到保姆车里。
会场内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鞋跟叩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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