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要这么凶。”一道清亮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
乔亚惊喜的睁开眼，视线里映出师娘那张熟悉的脸：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仿佛连月光都因她的出现而温暖了几分。
她不再装睡，从床上坐起来，乖巧地叫了声“师父、师娘”。
余光扫过宿舍，另一张床上的舍友仍在熟睡，呼吸均匀。
泰山王努力平复下怒气，“法印给你了吧？”
“给了。”乔亚声如蚊蝇。
“剑、符、鞭、钟、剑气葫芦呢？”
“都给了。”
“你师娘的法力，能用吗？”
“能。”
像金印这种级别的法宝，普通阴差就算榨干全部精神，也未必能催动分毫。但师娘体质特殊，早在乔亚修行刚刚入门时，就给她开了“蓝条共享”，让她几乎拥有无限法力值，可以随意驱动法宝、念咒掐诀。
泰山王怒极反笑，“就算是一头猪，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至于被一只小鬼伤到吧？”
乔亚心中发涩，垂头不语。
师娘见状，声音故作轻快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伤得又不重，你看她现在不是恢复得好好的？”
“这是伤得重不重的问题吗？”泰山王怒意更胜，“是她的心性问题！”
一片寂静。
乔亚知道该自己说话了，强迫自己张开口，声音讷讷，“我错了。”
泰山王冷哼，“只认错，不知错，不改错。”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形凭空消失。
师娘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抱了一下乔亚，牵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地安慰，“你师父嘴硬心软，他也是担心你。”
她指尖一翻，掌心凭空浮现一件暗金色的护甲，纹路如龙鳞般细密，隐隐泛着灵光。
“这件护甲你穿上，以后那种小鬼根本就破不了你的防。”说完，她的身形亦如墨色般在空气中淡去。
人走后，宿舍里陷入一片寂静。乔亚胸口闷闷的，喉咙阵阵发紧。
被子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响起，舍友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乔亚身上。
“这是哪？你是谁？我在做梦？还是...”女生突然惊恐地捂住胸口，“等等！我昨晚睡前看的是《鬼灭之刃无限城篇》！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乔亚丧丧的，连敷衍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欢迎来到《地府之无限加班篇》。”
地府人手紧缺，常在生魂熟睡时征召他们做临时工。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统一清洗记忆——既是为了保密，也是防止海量的阴间信息让生魂醒来后陷入记忆混乱。
但乔亚觉得，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白天996，晚上睡着了还要继续007，这人生未免太绝望了。清掉记忆也是照顾社畜的心情。
只要不记得加过班，就等于没加班。
所以对于乔亚来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阴差，每晚都要去城隍寺报到。但脑子里只有零星几个记忆片段，至于城隍寺长什么样、她具体做什么工作，都是一概不知的。
“咚咚咚”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站着个短发御姐，一身黑色戎装，干练利落。
“乔亚，宴婷，好久不见。我是城隍寺执勤小队的边关月。”
宴婷瞪圆了眼睛：“城隍寺？地府？我...我猝死了？”
边关月露出“又来了”的表情，“这话我每隔几个月就要听你说一次。走吧，楼下集合，等人齐了队长会统一讲解。”
宿舍楼外的空地上，四个男的已经等在那里。边关月带着她们走过去：“岳队，人齐了。”
两拨人自动分成“睡衣组”和“人模狗样组”：
乔亚、宴婷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三人穿着睡衣大裤衩，蓬头散发，组成睡衣组。
人模狗样组里，边关月一身黑色戎装，英姿飒爽不苟言笑，另外两个男生，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像是要去参加学术会议的年轻教授；另一个短袖衬衣扎进裤子里，金腰带大logo，皮鞋锃光瓦亮，像是体制内小领导。
岳队穿着军绿色短袖上衣和墨绿色的冲锋裤，看材质有点像部队训练服，发型是很清爽的板寸。
看上去似乎是个军人。不知道是去世后被地府收编，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夜间临时工。
岳队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各位好，我叫岳峰，生前是警察。在缉毒任务中意外去世后，开始担任杭城城隍寺任职巡查大队队长。”
听说对方殉职牺牲，乔亚肃然起敬，收起之前心底的一点散漫，站姿都不自觉地端正了几分。
岳峰指向边关月那边，“副队长沈叙白，正式队员边关月、郑金雄。”
乔亚秒懂，就是已经人嘎了。
又指向“睡衣组”，“乔亚，宴婷，周泽。你们三位是生魂。未来三个月——当然，对人间来说只是几个小时，你们会以阴差身份执行任务。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接下来半小时可以自由提问。”
“不过...”他露出笑意，“对于你们要问什么问题，作为已经共事多年的同事，我们差不多都很清楚了。”
“人模狗样组”发出善意的哄笑。
边关月走到两个女生身边，先对乔亚点头致意，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知道你没什么要问的，我先给初婷讲解了。”
乔亚点点头。比起这些一脸茫然的新人，她好歹算是个“熟手”：
她记得工作挺简单也挺无聊的，就是每天在杭城各个街道巡逻，看到邪祟就实行抓捕。但杭城治下一片清明，所以他们的工作并没有非常危险。白天那个逃犯是极少数情况，乔亚甚至怀疑他是外地流窜到杭城作案的。
等“新手引导”结束得差不多了，岳峰补充道：“另外，生魂的工资是日结制。我们执勤队的待遇还不错，基础工资每天830冥币，奖金另算。”
他顿了顿，“冥币的购买力和阳间的人民币差不多，各位的存折都在识海里，可以试着查看一下。买东西时可以直接识海转账，也可以去钱庄换成纸质冥币支付。”
几个生魂闻言纷纷查看，面上满是新奇之色。
乔亚还真不知道自己在阴间有多少存款，不过这些年白天勤恳驱邪，夜里勤恳打工，总不至于比在人间还穷吧。
乔亚打定主意，要是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就去找师娘卖惨。
然而当乔亚往识海里看了一眼，她的大脑当场死机，差点被自己的存款数额送走。
存款：9000000000冥币？！
她赶紧揉了揉眼睛，又数了一遍：
一二三四五...乔亚有点眼晕，这是多少个零？
存款九千亿元？
九千亿！这合理吗？
我哪来这么多钱？是抢了天地银行了吗？
乔亚心里发虚，自己该不会又被拖进幻境了吧？
她一连串试了三种破幻诀，无事发生。
难道是幻术水平太高了？
副队沈叙白注意到她的举动，调侃道：“虽然打听存款并不礼貌，但是看你每次看到都这么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真的很好奇你存折里有多少钱。”
老实说，乔亚现在并不十分确定，这个说话的金丝眼镜男是不是幻相，她试探性发问，“地府的货币系统...最近没出什么bug吧？”
沈叙白忍俊不禁：“放心，这是你这些年勤勤恳恳的成果。不过建议你别一次性取现，上次有人取了十亿，把财务科累得集体申请调岗。”
乔亚心想，要是她取现，估计全阴司的运钞车装上几天几夜。
她的思绪放飞，九千亿，这可怎么花啊。
首先，明天早饭自己要买三根油条。
其实每天早上吃一根油条她是吃不饱的，但是她又从不舍得买第二根。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不但要买第二根，还要买第三根，还要买下整个早餐摊甚至整个早市！
还有奶茶，她要一天喝八杯，狂加各种小料，奶盖要双倍！
她还要.......
乔亚的脑海陷入空白，除了油条和奶茶，她似乎想不到第三种花钱的方式了。
豪车、豪宅、奢侈品、宴会、拍卖会......且不说这些在阴间有没有，即使是在阳间，这些东西离乔亚实在太过遥远陌生，陌生到让乔亚升不起渴望。
“队长......”穿皮卡丘睡衣的周泽举起手，像是课堂上提问的乖学生，“咱们需要吃饭吗？我存款只剩153.2冥币了。”
岳峰笑了，“第一顿饭我请大家吃食堂。吃完饭大家一起开始工作。巡逻结束后，你今天的工资会实时发放到账的。”
沈叙白笑眯眯补充，“对于你们生魂来说，阴阳财运互为镜像。一般来说，在阴间拮据的话，在阳间就会比较富有，反之亦然。看来周泽在人间家境很殷实。”
阴阳财运互为镜像？乔亚瞳孔巨震。
所以...在阴间壕无人性的话，在阳间只能穷穿地心！
竟然是这样，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得这么穷了！
六岁攥着冷馒头看橱窗里的奶油蛋糕凝出霜花，十三岁暴雨天追着被风刮走的十元钞票踩进下水道，十八岁打工攒的学费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花光，上个月泡面汤泼在二手电脑键盘上竟爆出电火花.......
二十多年来所有匪夷所思的破财事件，此刻都找到了终极答案。
乔亚终于不再怀疑自己处于幻境之中，只觉得眼前一切无比真实，绝不是什么幻术。
太真实了，真实到荒谬。
再变态的施法者，都编不出这么离奇又合乎逻辑的剧本。
一时之间，乔亚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劈成了两半。
左脑在疑惑深思：“我哪来的这么多钱？”
右脑在沸腾尖叫：“这么多钱我怎么花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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