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柏屿还是习惯性地会跑到乌鲁瓦图寺,他靠在寺庙高处一颗大榕树下,手上拿着一根柳条,漫无目的地甩来甩去,听大海的波涛声在耳后回响,看善男信女来来去去,还有调皮的猴子们抓耳挠腮互相打闹。
大祭司拿着蒲扇,拍了拍他的脑袋,“发什么呆呢?”
柏屿挪了挪位子给大祭司让座,说:“闲着无聊过来坐坐。”
“哟,稀奇了,你成天忙得跟总统似的,怎么忽然闲下来了?”
“遇到倒霉的事情,饭碗都丢了。”柏屿拿着柳条在地上画圈圈。
“只是这样吗?”大祭司老早就认识柏屿,知道他生活不容易,但是过去他还从未为钱发愁过。嗯,这人可不是为钱发愁的主儿。
柏屿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过去一直很确信的事情忽然之间那份确信就消失了。”
大祭司笑了笑,“那你要检验一下你‘确信’的事情到底有多坚固,一座看似坚如堡垒的城墙,可能里面是空心的,也可能正在被白蚁不知不觉间蚕食。这世界上,尽是表里不一的事情。”
“真心也会出错吗?”
“再没比人心更善变的了。”
柏屿气馁地丢下了柳条,这一甩,不小心往后勾住了手上的三色绳。
大祭司看到三色绳,问道:“上次跟你一起来寺庙的小友呢?”
“小友?”
大祭司点点头,“那个白白净净的外国人。”
“你说沈西砚啊。”
“嗯,上次送了他三色绳的那位。”
“哦,他啊,他不过是个游客,过不久就要走了,您怎么惦记起他来了?” 柏屿淡淡地说。
大祭司笑眯眯地说,“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失落,我说过他是个有缘人,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我没有…”柏屿想解释,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好止住话头,只说,“这会儿您倒是会算命了。”
“有些事情不用算,用心看就知道了。”
大祭司神神叨叨的,跟老神棍有的一拼,柏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去冲浪了。”
还是大海好,沉默不语,却给予人无限安慰。只要往浪板上一站,很多烦躁的事情就被浪花冲刷掉了,他不再被外物所扰,一心只专注于和海浪的追逐。
冲了一会儿,他趴在浪板上休息,仰着头,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地随意飘着。
“你在看什么呢,屿?” 一个浪友飘到他身边,“最近怎么没见你来冲浪了,蓝点酒吧上面看我们冲浪的姑娘都少了。”
柏屿嘲讽他:“敢情你来冲浪就是向姑娘们展示你的男子气概?”
那哥们儿坦诚地嘿嘿一笑:“确实是我的动力之一,你敢说你没有哦?仰着脖子不累?”
柏屿撩起水花,朝那哥们儿扬了过去,然后迅速起身站在浪板上飞走了。
那个哥们儿被泼了一身,大喊道:“喂,你幼不幼稚啊!” 然后也站起身,借着浪花追了过去。
柏屿和老朋友们互相玩闹切磋了一番,确认自己休息的日子冲浪技能并没有退步,心里那团沉闷才稍稍化开了一些。他扛着浪板上岸,来到蓝点酒吧,往泳池边环视了一圈,收回视线,正打算离开,沈西砚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跑了过来。
“教练。”
柏屿见他汗涔涔的,问:“你是在百米冲刺吗?”
“下面堵车,我等不及就跑过来了。”沈西砚喘着气说,“抱歉,我本来想早点来的,但是我哥哥来了,我陪着他逛了会儿,好不容易才脱身。”
柏屿勾了勾唇,“我冲完了,正要回去。”
“那……”
“你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给你做的蛋糕。”
柏屿放下浪板,“那吃完再走吧。”
“嗯,我再去吧台点些吃的。”
柏屿拉住他,“你去那边找个位子坐,我去点。”
沈西砚点点头,今天客人不多,他找了一个面朝大海的位子,眼神一直望向吧台,不一会儿柏屿就端着餐盘过来了。
英式炸鱼和薯条,巴厘岛特色的烤肋排,还有两杯椰子水。
沈西砚也拆开蛋糕,“今天做的是巴斯克。”
柏屿心想,他难道真的打算每次见他都要提蛋糕过来,这样不变成胖子才怪,但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很好吃,甜味适中。”
“我控制了糖分。”沈西砚满意地笑了下,他知道搞体育的人还是挺注意饮食的,摄入太多卡路里不利于运动。
他一直注视着柏屿,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握着塑料刀切蛋糕,又捏着勺子吃蛋糕,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但眼睛总是受不住他的蛊惑,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来。
真希望可以这样子看他一辈子,真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吃自己做的蛋糕,他又开始想入非非了。他最近是有些魔怔了,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柏屿,想到如果和柏屿一起做会怎么样。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幸福’。和柏屿在一起多久,他就可以幸福多久。
柏屿也注意到了,沈西砚的视线似乎是长到了自己身上,奇怪的事这份黏腻感不但没让他觉得不适,反倒有些异样的满足,他推了推餐盘里的食物,“你不吃啊?特意给你点的。”
沈西砚笑嘻嘻地跟着吃起来。
两个人慢吞吞地吃完一顿晚饭,慢吞吞地朝停摩托车的地方走。
“你哥哥过来看你?”
“嗯,他正好在这边开会。”
“他是做什么的?”
沈西砚想了下,哥哥做的事情太多了,只能捡一个简单的身份说的话,“算是一个银行家吧。”
倒是挺符合柏屿通过只言片语对他哥哥的认知,“说说你跟你哥哥的事情。”
这有的说了,沈西砚聊了一路他跟哥哥的童年,摩托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他还没说完小学的事情。
柏屿摘掉他的头盔,笑了笑,“下次说吧。”
沈西砚跳下车,转头就看见哥哥站在门口抽烟,“不介绍下啊?”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沈西砚的脑袋。
“哥,他是柏屿,我在巴厘岛的朋友。”
“教练,这是我哥哥,欧文。”
柏屿点点头,“幸会。”
欧文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柏屿。
“那我先走了,回头联络。”
柏屿开车走了,沈西砚等哥哥抽完烟。
“哥哥,他是我喜欢的人。”
欧文不置可否,“年轻的时候多谈恋爱,对以后有好处。”
“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了。”
“你才几岁,就扯这辈子了?”欧文无奈。
“哥,你会祝福我的吧?”
虽然不认同这段马上就要结束的关系,但欧文向来宠弟,当着弟弟的面,他通常不说否定的东西,“当然,你会得到我的祝福。”
……
柏屿过了几天正常人的日子,晚上不用熬夜,早上早起,起来去冲早浪、浇花种草、钓鱼,傍晚冲完浪,吃沈西砚投喂的蛋糕,开摩托车送他回家。这样的生活竟然还挺惬意,没过几天,他就对这生活上瘾了,晚上对第二天总是充满期待。
可惜好景不长,他收到阿杰消息的时候,那份悠闲就消失无踪了。
“师父,你怎么样啊?我听说YU酒吧出事了。”
柏屿当即拨了电话过去,“怎么了?你听说了什么?”
阿杰松了口气,“师父,幸好,我以为你接收不到信息了。”
他的反应让柏屿更是一头雾水。
“你还记得上次咱俩在酒吧的时候看到的吧,未成年,大.麻。不知道是谁举报了YU酒吧,还录了很多视频,老板被‘请’去问话了,事儿有点大,要是老板没撇干净,估计少不了‘牢狱之灾’。”
柏屿马上去翻新闻,发现没有任何报道:“你怎么知道的?”
“有个朋友的爹,正好那个系统的,偷偷告诉我的。”
柏屿眼皮突突地跳,他就知道这么干会有风险,俞小枫这个疯子,这下子别把自己搭进去了。他立马给他打了电话,可惜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还好之前留了律师的电话,于是他又给律师打电话,打了几通之后,终于接通了。
“罗律师,你知道小枫的情况吗?”柏屿焦急地问。
对方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考虑对柏屿该怎么措辞,“嗯,他遇到点事,不过我们在解决了。”
“小枫呢?现在人在哪里?”
“我现在不方便说。”
“罗律,我是小枫的好朋友,请你不要卖关子。你在哪里,方便见一面吗?
“好吧。”罗律师给他报了个地址,柏屿立刻驱车赶过去。
罗律告诉他的正是自己的办公地点,柏屿赶到的时候门口停了很多辆车。他停好车,推门走进去,前台秘书接见了他。
“您稍等一下,罗律正在会客。”
柏屿懊丧地坐在沙发上,他不该任由俞小枫这么做事的,他早知道会出事,就该把他拼命拉回来,而不是任由他徘徊在风险的边缘。他没有做到朋友的责任,他太自私了,只顾自己拔腿离开,却不拉他一把。俞小枫现在估计被关在警局,也不知道他状况如何,他这么一个吃不得苦的人,该怎么忍受里面昏天暗地的状况。
过了好久,罗律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柏屿‘腾’地站起来迎了过去。
罗律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柏屿定睛一看,“俞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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