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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桃花劫22

海棠已记不清十二岁前发生的事。唯一关联的,便只有午夜梦回时,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背后紧紧追赶自己。可每当她回首想一探究竟时,梦境陡然间如云雾般散去。

时隔一年,海棠又做了这个梦。只不过,这次的梦境不再模糊。

海棠清晰地感知到梦中的自己正乐不可支地迈步上布满绿苔的石拱桥,小心翼翼地跨过蜿蜒的溪流,进而侧身绕开低矮的树丛,偷偷摸摸地躲在假山后面。

背后的身影正紧跟她的步伐,大步跨过拱桥,俯身谨慎地留意溪边,继而拨开茂密的树丛,弓身寻找花园中每一处可藏身角落。

海棠轻手轻脚拨开宽大的芭蕉叶,小心地朝外探头。模糊间,她依稀能分辨出那一身熟悉的花裙。草丛间的泥泞沾污了华丽的裙裾,却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端庄。乌黑的秀发被六支金簪盘得很高,步履匆忙,饰品随之晃动,叮当作响。

她窥视那道找不到自己的身影,抬手掩口偷笑,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有一团纸堵在胸口,怎么也拿不走,怎么也揉不平。

“瑶瑶,瑶瑶。”那道身影开始不顾体面,大声吆喝。

瑶瑶,是她的本名吗?

海棠看不清身影的神情,心中蓦然绝望。她很想冲上前抱住那道触手可及的身影,亲口告诉她,自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不会再离开她。但很显然,梦中这具幼小的身躯并不听从海棠的使唤,海棠的意志驱使要跑向身影时,额角处猛地一阵抽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前兀地一黑,没有任何意识。

*

明明不是噩梦,醒来时鬓边却不断有汗珠滚落。海棠怔怔望向窗外弦月,银光零零碎碎洒落于榻前,如她心境般清明。

海棠知晓自己忘记了许多要紧的事。

她习惯性伸出手在床榻上摩挲,指尖碰到件丝绸般的布料,借着月光,是件银白的长衫。海棠轻轻披上,起身倚靠窗边,仰望黑夜中的点点星光。

也是这样一个静默的黑夜,花姑喝醉了酒,拉着十五岁时的海棠,坐在院中畅谈。

花姑是个苦命人,一个人支撑起寻芳阁,少不得要在达官显贵前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平日看似光鲜靓丽的人,不过是将苦楚一点点打碎咽到肚子里,等夜深人静时喝个酩酊大醉,才会叨叨一路上的不易。

彼时海棠年幼,自然不懂花姑所诉的艰辛,只安静地坐在花姑身旁倾听,不时被花姑拉着小酌几杯。果酒是不醉人的,却不知为何海棠几杯下肚,既然多了几分迷糊。

看着她迷迷瞪瞪的傻样,花姑捧腹大笑,开始细述海棠年幼时的糗事。混混沌沌中,海棠依稀听见花姑讲,她是花姑在皖州城旁的荒郊中拾来的。一开始,花姑将养着她,但始终不放心,着手派人多方打听她的身世,从七零八碎的信息中推测海棠应是皖州人。

“海棠,落叶要归根。往后要有机会,记得回皖州看看。”

语句逐渐模糊,连字音都听不清楚,海棠囫囵答应,心里埋下了颗种子——要去皖州查探自己的身世。

新年将近,海棠终于等来时机。一场大火,足以让世人认为她香消玉殒。

她计算好大火燃烧到厅台的时间,策划好逃离火海的路线,却唯独没料到自己会因吸入浓烟而晕厥。

等醒来时,已躺在一间陌生的厢房中。

门外传来悉索的脚步声,海棠裹紧长衫,身子微微往后退,警惕地盯着梨花木门。

一位清瘦的男子徐徐推门而入。他的五官生的柔和,没有一丝凌厉,如夜里洒落窗台的点点月光,叫人见之难忘。

海棠自然记得他。他叫谢时安,是寻芳阁的客人。

十天前,有几位远来的贵客,赏了花姑三锭金子,想求见海棠一面。海棠本无意接客,可无奈于花姑的软磨硬泡,起身换了套云烟罗绮裙前去迎客。

未入厢间,竹声从门缝飘荡而出。大茶壶推门引海棠入内,一名身着水蓝锦服的男子酒劲上头,摇摇晃晃地要往门后倒。

此人体态圆润,脚步虚浮,海棠离他十步之远,已闻到一股冲鼻的辛辣味。她强忍恶心,轻巧地往左后方撤退一步,露出最为标准的笑容向厢中贵客行礼。

谁料,水蓝锦服的男子手中金樽哐当一声落地,双脚一滑,圆润的身躯晃荡两下,往海棠的方向直直倒去。

顶上柔和的烛光被遮去大半,海棠发现时已来不急躲闪,下意识伸手去挡。忽地,她的衣领被人提起往后拽了几步,眼花缭乱间,海棠有几瞬恍惚,双脚堪堪站稳,才敢睁开眼望去。

一道清瘦的银白色身影挡在她的跟前。男子发簪微松,青丝拂过海棠面前,时间似停滞一瞬。他与水蓝锦服的男子身形相差过大,托举圆润身躯的一刹那,身子微微一晃,才勉强扶住。

水蓝锦服的男子经这一晃,酒几乎是全醒了。他双颊潮红,惊诧地起身,朝着银白色长衫的男子陪不是。

“小事小事,诸位还请坐下吧。”

见美人受惊,主座上身着鸦青色刻丝长袍的男子挥手示意身旁侍女给海棠奉茶。

海棠见过不少的大场面,慌乱的心跳很快恢复平稳,可现下没了留在厢间的心思。她故意手抖没接住侍女奉上的茶,茶杯连同滚烫的茶水一块洒在海棠身上。侍女吓怕了,忙跪在地上求主座上的人饶命。海棠双手被烫红一片,胸前的衣裙更是挂着几片茶叶,显得狼狈不堪。纵使如此,海棠规矩朝主座的人行礼,借更衣梳洗为由,讪讪离开厢间。

海棠前脚离开厢间,后脚花姑便得知消息,气冲冲地推开海棠房门,不分青红皂白将她骂了一顿。海棠心气高傲,被花姑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说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湿衣裙还未来得及换下,便大跨步跑出了寻芳阁。

是夜,银辉洒满青石长街。海棠驻足于拱桥上,俯视岸边一直尾随她的男子,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男子踱步踏上一阶,恭敬向她作揖,道:“小生姓谢,名时安。”

月华如练,落在他柔和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朦胧,叫人生出丝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谢时安。”海棠自顾念着他的名字,想逗弄一番,道:“公子大半夜跟着奴家,莫不是喜欢上奴家了?”

“小生,小生并非有意跟随。”谢时安一时语塞,双手捏紧衣摆,吞吞吐吐道:“方才在厢间,姑娘走得匆忙,将手帕落下了。小生本想马上还给姑娘的,可方出厢间,见姑娘跑出寻芳阁,便只好一路跟着。想着,还姑娘手帕。”

谢时安停在了离海棠两步远的石阶处,笨拙地从袖中拿出一方叠好的手帕,双手递到海棠面前。

雪灰色为底的银白勾边红海棠手帕,是花姑赠与海棠的第一件物品。

玉脆红轻不耐寒,无端风雨苦相干。

海棠一名,由此而来。

“不过是一方帕子,有劳公子费心了。”海棠双眸低垂,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刺疼了她的眼睛,她漫不经心道:“奴家与公子真是有缘分,方才厢间里,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奴家难免会当众出丑。公子若是不嫌弃,这方帕子,便赠予公子。”

言罢,海棠不顾谢时安的无措,迎着月色转身走下拱桥。

寻芳阁中,男人为的是寻欢作乐,女人为的是金银珠宝,萍水相逢,一面之雅,哪来的什么缘,什么分。

可海棠终是低估了这段所谓的缘分。

满目火光中,谢时安裹挟宽大衣裘向她飞奔而来。赤色的火焰被衣裘隔绝在外,黑烟翻腾,梁柱崩落。谢时安攥紧海棠的手腕,躲避贴地舔舐的火舌。

海棠茫然地凝望他的背影,一颗心脏在胸腔内热烈地颤动。这场大火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并不会有任何危险,也不指望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从火海中救她出去。

可此时此刻,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孤身闯入火海,只为带她离开。

火光弥漫中,哭喊声此起彼伏,海棠如梦初醒,反手拉住谢时安的手,背向四处逃窜的人群,在弥漫的团团黑烟里,凭借记忆在绝望的哀嚎声中逃出一条生路。

两人一路跑得飞快,不到一会便离开寻芳阁,躲到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海棠抬眼确认四周环境安全后,猛地松开拽住谢时安的手,脚步虚浮地挨着离她最近的几个草垛,不顾体面地滑坐到地上。这一缓本不要紧,可方才她呛了几口浓烟,平稳下来反而不断咳嗽,近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意识恍惚间,头顶上方飘过一朵五彩云,边上立着一青一粉两道瘦削的人影,远远看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粉色略高的身影面朝前方,可海棠却觉得那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只见那人在半空中画了几个字,海棠忽感头昏脑胀,下一秒便昏睡过去。

*

清风徐徐,拂过海棠披散的长发,她微微侧头,视线相撞的一刹那,秀眉微不可查地一皱,疑惑道:“公子怎会在此处?”

“小生亦不知。”谢时安脸上茫然,双手不自然攥紧。

他浑浑噩噩醒来时,便蜷缩着躺在厢房的木椅上。对面不远处的鹅黄帐下,清秀精致的女子睡得正香。谢时安认出是海棠,顿时双眼一瞪,一骨碌摔倒在地。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谢时安立马撇开目光,视线紧盯着脚下的地。纵然没发生过越矩之事,谢时安仍旧觉得冒犯,被烟熏黑的衣衫都未曾更换便出了门。

谢时安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被一家糕点铺子散发的香味吸引过去。若海棠醒来,必定饥肠辘辘。这番一想,谢时安拿出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买下几块糕点。

他本想轻手轻脚将糕点放下就离开,可没料到海棠早已醒来,并一脸狐疑地盯着他。谢时安一时间犯难,缓步挪到案边,放下打包好的糕点,道:“海棠姑娘放宽心,小生并无不轨之心。小生醒来时便卧在椅上,未碰姑娘半分。方才出去路过蜜香居,正巧糕点出炉,便想买些回来留着给姑娘醒来时吃的。姑娘若不嫌弃,便起身尝尝?”

海棠恍若未闻,右手依靠窗台赏夜空中的弦月。

“小生自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属不妥。海棠姑娘放心,此事小生必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小生明日便和好友离开青城,绝不打扰姑娘,更不会坏姑娘声誉。”

谢时安后退几步,转身要离开厢房,却听身后海棠道:“蜜香居的糕点是青城最好吃的糕点,如今这个时辰,应是今日最后一批糕点了,难为公子费心。”

“小生也是第一次来青城,不过是顺道买的,并不知蜜香居如此出名。”谢时安站在门边踌躇,听见身后拉动椅子的声音,垂眼偷偷一瞟。海棠已坐在案边,正捻起芊芊玉指拆包装的油纸。

察觉到视线,海棠如同没事人一般微笑地抬手招呼谢时安过来,道“来青城一趟,不尝尝这蜜香居的糕点便要离开,岂不可惜了?既是公子买的,那便过来一同尝尝吧。”

谢时安如释重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缓缓地坐到海棠的对面。

油纸被轻巧地打开,八个精致且不同形态的糕点摆在两人面前。海棠拈起块荷花形态的糕点,小口咀嚼,不经意地道:“公子为何要救奴家?”

“小生初来青城的那日夜里,独自一人到城北散心,无意撞见姑娘和一男子的交谈。小生敬佩姑娘的勇气,想尽绵薄之力帮助姑娘。”

海棠低垂着眼,长睫在白皙的脸上打下厚重的阴影,半是威胁地问道:“谢公子在青城举目无亲,帮了我,就不怕得罪寻芳阁,得罪孟和川吗?”

“小生,小生不怕。”谢时安垂首,道:“自见姑娘的第一眼起,小生便心悦于姑娘。所以,姑娘无需有负担,若有能帮到姑娘之处,小生定赴汤蹈火,心甘情愿。”

有风掠过花苞,带来一缕清香,清澈的双眼泛起涟漪,直勾勾地想要窥探她的内心。

红尘俗世中,破烂不堪的躯壳多用甜言蜜语来伪装。

情动时,男子总爱起山盟海誓,让女子无比相信眼前人能与自己白头相守。可日子长了,生活渐渐没了一开始的激情,男子又一步步卸下伪装,露出破败不堪的躯壳,不断磨灭女子的心性,让女子只能以他为尊,永远守着这座曾经被称为爱的房子。

即使眼前的人救过自己,但海棠仍旧不信,世间有人会将真心刨出。于是,她计上心头,掩唇而笑,道:“谢公子言重了。谢公子生得俊俏,奴家又怎舍得让谢公子去赴汤蹈火呢。”

拒绝的口吻,让谢时安那颗激动不安的心悄然停了,眼神也一点点黯淡。谁知峰回路转,海棠贝齿轻启,道:“不过,奴家现下真有一要事要麻烦谢公子。”

“姑娘请讲。”

谢时安眸光一亮,让海棠不由一愣,半晌才从头上取下一支银簪,道:“这银簪,是花姑赏给奴家的。虽比不上那些值钱玩意,但按如今的市价,也值些银子。将它拿去当了,也够奴家在外活上几日。公子方出去过,理应知晓,现下外面都是孟家的家奴,当铺和城门也定由他们看守的,奴家实在不好出去露面,只好劳烦公子替奴家去一趟当铺。”

烛光悦动,簪子更显得银白透亮,谢时安不禁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簪杆处光滑类似枝干的纹路。顺着纹路盘旋而上,簪头处以玉制成的海棠花正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好,我定为姑娘换来盘缠。” 谢时安紧握手中冰凉,承诺地点头。手即将推开门出去的一刻,他似想到什么,忽地回头,问:“等我归来时,姑娘可会在此等我?”

“那奴家便在此等公子的好消息了。”细碎的月光跌落她黝黑的瞳仁中,像世间另一处净地,令人着迷,令人神往。

海棠见谢时安似是痴了,迟迟不见动作,起身朝他盈盈一笑,道:“公子在想些什么呢?”

她的这一笑,如春水拂过冬雪,直叫人挪不开眼。谢时安一愣,知道自己犯了傻,双颊瞬间绯红,一溜烟跑出厢房外,连门也忘记带上。

海棠吃完最后一口糕点,缓步走到门边,正好瞧见谢时安被客栈外的门槛绊倒,呼吸陡然一滞。他很快爬起,像没事一样拍拍身上的灰,转头钻入人群。直到谢时安的身影消失黑夜中,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痴情的女子,会坚信丈夫在富裕后,仍会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于是守着冰冷的旧屋,在寂寥的夜里等了一日又一日。

等待,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

更深夜阑,当铺早已关门。海棠谋划要离开青城良久,怎会因为区区一个谢时安而停下脚步。她将银簪给他,为的是感激他的帮助,而非存了别的心思。但凡他谢时安聪明,归来看见她已离去,就该拿着被当掉的钱去花掉。

海棠这般想着,心中不安已消。她快速褪去繁琐的衣裙,露出早已穿好的便服,谨慎地抹去自己在厢房存在过的痕迹,小心翼翼地从后窗翻下。

后墙旁,年过半百的老管事牵着两匹马正候着,见她下来,正要开口问些什么。

“赵伯,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和您解释。”

海棠打断了他的问话,利落地翻身上马,被唤赵伯的人也不再多问,骑上另一匹马,扬鞭跟在她身后。

黑夜中隐藏零零碎碎的月光,逼仄小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后往皖州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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