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洞庭湖边细雨霏霏,如雾般飘渺,如丝缕般轻柔,不见雨水打入湖面,湖面却涟漪不断。
湖心小岛上,一老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脚穿草鞋,手持一根钓竿,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湖面,正是云梦散人。
“老头儿,我们回来啦!”
云梦散人听见木云杉声音,喜出望外,将钓竿往岸边一扔,忙迎了上去。见五人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脸上皆有笑意,心中大喜。
云梦散人握住王行知双手道:“我就知道你能保护好这小妮子。”随后招呼几人进屋。
进屋后便忙碌着把茶杯洗了,又将茶杯分给各人,沏了一壶君山银针,将第一壶水倒了洗茶,第二壶茶水才倒往茶杯,嘴上只念着:“尝尝,尝尝。”
木云杉笑道:“你今天转了性啦?”
云梦散人只“嘿嘿”一笑,并未接茬。待众人端起茶杯品茶,云梦散人忙问:“怎么样?好喝吗?”
广济点点头道:“这茶水香气四溢,入口滋味醇厚,口感爽滑,实乃佳品。”
云梦散人乐道:“这君山银针就产自洞庭湖,前两天刚采来烘好的,你们算是赶上了。这眼看快到饭点,我去给你们炒两个小菜,早晨我去集市买了些时蔬,鲜嫩得紧。”
木云杉只觉云梦散人异常古怪,从小到大,都没见自己师父如此勤快。“对了,我前几日还淘了几坛好酒,咱们晚上好好喝些。”云梦散人也不抬头,只一边说着,一边在厨房忙活。
木云杉与何朝暮想要帮厨,也被云梦散人谢绝了。切着菜道:“臭丫头,我的手艺你很久没尝啦。”
木云杉想起小时候,每日快到晌午,她便提前将米饭下锅煮了,再等着云梦散人炒菜。后来她学会了做菜,云梦散人便再未上过灶台,只有馋荤的时候,才自己烧鱼煮肉。望着云梦散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木云杉不知怎的鼻头一酸。
不一会,云梦散人陆续将烧好的菜端上桌,开了坛酒,给每人都满上道:“来,为了你们都能平安回来,咱们干一杯。”
几人一杯酒下肚,便动筷子用餐,李青山一边吃一边道:“真没想到,云梦大师不光医术精湛,菜也做得这么好吃!”
何朝暮笑道:“李大哥,你吃饭的时候还是少说话吧,也不怕噎着。”
云梦散人看着李青山的吃相,满足道:“喜欢吃就多吃些,不够了我再去做。”
待众人吃了些菜,云梦散人又提第二杯酒:“来,咱们再喝。”
王行知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师,谷若怀……被我杀了。”
此话一出,桌上一片沉寂。
云梦散人听罢,举着酒杯的手一直未放下,呆呆出了神,顿了几秒道:“喝酒,喝酒。”于是与几人一同碰了杯,一饮而尽。喝完便站起身,双目低垂,向屋外走去。
木云杉悄悄对几人道:“我去看看。”
此时雨已停了,云梦散人面向西方,望着远处,木云杉在其身后一直站着,也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木云杉隐约见云梦散人拂袖拭面,便将其从背后抱住。
云梦散人暗自流泪,片刻后深呼吸一口,道:“媚仙幼虫除了吗?”
“嗯,烧了几天,除干净了。”
“他死前有说什么吗?”
木云杉神伤道:“我听王大哥讲,提起你的时候他对你很尊敬,也很记挂你的身体,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寄生种......寄生种......师父,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云梦散人无言,唯有泪千行。最后只说了句:“杉儿,你没受伤真的太好了。”木云杉心中难过,将头埋在云梦散人背后。
“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喝着,我去睡一觉。”于是云梦散人便进屋,径直走向卧房。
何朝暮见木云杉仍在屋外,便出来陪木云杉说话,剩余三人只在桌前一言不发,默默喝着自己眼前的酒,只时不时地遥碰一杯。
没一会,三人便觉喝得无趣,默默将桌子收拾了,见何朝暮与木云杉还在屋外聊天,便先行休息。
次日一早,云梦散人便在屋内喊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懒得要紧!”
几人睡眼惺忪地起床,见广济正与云梦散人对坐品茗。
木云杉见天才蒙蒙亮,恼道:“这才刚过卯时,我要睡觉!”
云梦散人得意道:“我与广济半个时辰前就起来了,你们这帮年轻人,真是不像话。”
李青山与王行知都呆呆望着前方,眼中没有半分光亮。李青山迷糊道:“才卯时啊。”于是二人又转头回去躺在床上,呼声大作。
何朝暮一回头,见木云杉不知什么时候也溜回房间睡着,无奈笑了笑,便起身洗漱,与云梦散人和广济一起喝茶吃点心。
云梦散人看着何朝暮,满意道:“要是杉儿有何姑娘的一半,我就知足啦!”
何朝暮笑道:“大师你可别捧我,云姐姐可比我厉害多了,一路上她把我照顾的很好呢。”
“这可奇了。”虽话上嫌弃,但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又过了半个时辰,几人才陆续睡醒。
待都洗漱完毕,广济对几人道:“我准备回黄山了,几位将作何打算?”
王行知道:“我也该准备动身赴辽东了,本来半年前就该去的。”
几人看着王行知,皆知他一直准备助明军守关退敌,只因为师门变故,才迟迟未动身。众人心知这才是真正危险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在走辽东之前,我想先去趟苏州,何姑娘意下如何?”王行知满脸喜色。
李青山一听,便想起那晚在野外,王行知告诉他要去苏州为其提亲之事,脸上霎地绯红。何朝暮也明白王行知的意思,忸怩作态,但心中喜悦,便道:“王大哥爱去哪是你的事,不过我与爹娘分别尚久,也该回去报个平安了。”
木云杉听几人都要前往苏州,只是不舍,拽着何朝暮的袖口,脉脉看着对方。云梦散人道:“臭丫头也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可好玩的很呢!”
木云杉回头见云梦散人面带笑意,心中也已释然,她本怕云梦散人孤独,但此刻却与云梦散人心意相通一般。她仿佛感受到,只有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云梦散人才会快乐。
“嗯!”木云杉使劲点头,然后给云梦散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广济喜道:“从这里去苏州,还能路过黄山,大家又可以一起待几天了。黄山的风景也很美,木姑娘也可以上去看看。”
何朝暮忙附和道:“好啊,顺便还可以拜访普门大师呢。”
云梦散人笑看着几人,对广济道:“想当年和普门坐而论道,就好像昨天的事。”
广济微微一笑:“人之一生,也不过须臾之间。”
木云杉教几人再待一日,称昨晚未喝痛快,应当痛饮一番再出发。于是拉着何朝暮出去,二人划着小船到镇上。木云杉采买了少许新鲜蔬菜、水果、肉类,又买了一大袋米、一大袋面粉,两大坛酒,将东西装在船上,雇一人帮忙看着东西,自己又拉着何朝暮去了布行。木云杉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件成衣,是件青色布袍。二人一边转,一边买,一会去药材铺,一会去纸墨铺,一会又到茶叶铺,最后将小舟填得满满的,才回湖心小筑。
木云杉熟练地将所买的药材、茶叶、纸墨、食材分类放好,又拿出青色长袍给云梦散人道:“天渐热了,把那件烂灰袍扔了吧。”于是便转头走向厨房,为众人准备午饭,何朝暮为她帮厨。
云梦散人冲王行知挑了挑眉道:“这丫头不错吧,别看她嘴上厉害,但可懂得心疼人哩。”
王行知只傻傻道:“嗯,木姑娘人的确很好。”
云梦散人见王行知不开窍,也就未再多说,转头又与广济论些别的。
自从早上王行知说要先去苏州后,李青山便找不到北。在木云杉与何朝暮出去采买期间,他一会要出去散步,一会要去钓鱼,一会又拿着王行知的破心剑在湖边挥舞,体态笨拙,洋相尽出,但他自己浑然不知,云梦散人、王行知与广济三人已在背后笑了他无数次。直到何朝暮回来,他才收起洋相,乖乖与王行知等人坐在客厅。
广济对王行知道:“王兄弟,不瞒你说,我还挺喜欢和你们在一起的。”
王行知笑问:“此话怎讲?”
广济道:“你也知道,我是个不太守规矩的和尚,多年来一直也未做到‘心无挂碍’四字,在黄山我又得一个人无聊了。这次老黄也要搬家,离我又远了些,我就只能跟师父作伴。”
王行知道:“若不是急走辽东,我定去黄山再住上个把月,听听普门大师讲禅。当年我被普门大师教训的好惨,现在回想起来都胆寒。”
李青山仿佛才回过神来,问道:“是哦,我一直忘记问你,普门大师之前就说过与你相熟,你二人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王行知无奈道:“我初出江湖之时,去苏州押镖,听说何姑娘被当地穹窿山的山贼抓了去,我便去将何姑娘救了回来。在救何姑娘的时候,我才知那帮山贼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不给苏州百姓留后患,我便荡平了穹窿山寨,当时一连杀了二十多个山贼头目,‘知行剑’这个称号也就是在那时流传于江湖,之后没过多久我便路过黄山,遇到了普门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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