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莫失见钱酉说话吞吞吐吐,干脆说道:“钱公子不愿直说,我找别人打听也可。”
西竹见状道:“此事原是我报与我家公子知道——”他将见闻白羊帮收难民孩子,细细说出。
陆莫失记下,道:“多谢,两位朋友我交定了。日后需要,还请两位做个见证。”见钱酉犹豫不决,陆莫失又说道:“能与我做朋友,绝不亏待两位。后会有期。”说罢,呵呵一笑出门去。
这下轮到钱酉忐忑不定,连日到衍玉王府打探消息,终不安心,又请梅婕云去打听。
不久,梅婕云过来说道:“今日我去潮忻家见潮忻绮,听她说起苏夜魄再关几天就放出来了,别的倒不曾听说什么。”
钱酉听了,轻舒一口气,仍嘱托梅婕云多去走动。
西竹待梅婕云离去,对钱酉说道:“看来陆家放过苏夜魄,如此良机眼看就要错过——”
钱酉摆摆手,道:“且不说现在别人有我们的把柄,动了他,日后查出来,陶君逸却不好对付。此事我忘不了,他苏夜魄既然武功已废,总能寻到机会。”
西竹只得应下,暗骂钱酉胆小鼠辈,悄悄将苏夜魄将要释放的消息传了出去。
一时间,百姓纷纷传言拐卖儿童的枭首竟然买通官府,就要无罪开释。府衙外聚集了更多人,姚知府派人安抚不住,忙将此事传与二位王爷知道。
衍玉王爷收到消息,派流月前去与沛王商议。
流月在路上,忽听侍卫报道:“陆几休求见。”便点头允可。
陆几休请流月到附近的宅子内,行礼后说道:“世子此行可为民怨一事?”待流月点头后继续说道:“我得到一则消息,或可使用。”
流月道:“陆管家不妨直说。”
陆几休将谋划一一讲明,又道:“事关重大,幸而花云大师父现正在兰城游家,需请他做个见证。
流月岂不知道拐卖儿童其实与金家有关?只是查明真相处置了陆几休,牵扯出沛王不好收拾,何况流月已在筹谋将金家据为己有,也得保上一保,至于以后,勒令陆几休停手便是。便道:“陶君逸武功不知深浅,大师父一人——”
陆几休道:“我陆家也会从中相助,可保万无一失。”
流月合掌道:“好,既然陆管家愿意鼎力相助,解决墨州百姓困境,我愿意相信你。”
当下二人说定。流月到沛王府筇林中拜见沛王,先将现状说明,道:“而今请沛王出面劝解百姓,并坐镇府衙,以示朝廷不成不归之意。并请沛王书信一封,交与我去请花云大师父协助官兵搜寻证据。”
沛王听后沉思片刻,道:“二十年之沉疴,能一举成功最好,本王也想知道是谁手上沾满血腥。来人,给游明斫写信,要写得言辞恳切。”
筇林中笔墨齐全,当下磨磨润笔,一位叫沈檀益的内侍写好信件,依沛王命交与流月。
沛王又命:“墨州之苦是我的罪过,再写一封请罪书,上报朝廷。”
沈檀益依命再写。
流云低头禀道:“王叔,可否待事成之后再上报?”
沛王拒绝,重重交代流月:“既然请出花云协助,无论查出他是谁,一律重罚示民。”
流月应是,既然达到目的,便退出筇林,持信到游家,与大师父讲明利害,又道:“此事关万千百姓,便托于大师父。我这里替墨州上下拜谢大师父。”说着便要向他跪拜。
大师父忙忙拦下,应道:“墨州事也是我份内事,世子万不可如此。我定会尽力协助府衙。”
流月又对大师父行礼,大师父又拦下。流月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请大师父与我速到府衙商议。”
大师父点头,与流月正要出游家,遇见五师父等在外,互相见礼后,五师父隐约猜出要出变故,向大师父问:“可需我同去?”
大师父摇摇头,只简单说我现在出去一趟,你若愿意在游家,我叫他们陪你,若这里不便,就回花云。”说罢,惦记着事,匆匆带上几名弟子与流月去往府衙,不曾留意五师父微带愠色。
大师父与流月赶到府衙,陆几休已与姚知府并几位总兵在内等候。
姚知府道:“诸位,我长话短说,这位金家的陆管家带来一则消息,是关于拐卖孩儿的事。有数十个孩子困在某地,花云大师父请与张总兵、李总兵同去,一定要救出孩子,不要放跑一个贼人。另有新近丢失孩子的父母,徐总兵你带去相认,好生照看孩子,莫要错认父母。”
大师父与几位总兵领命,匆匆而去。果然找到陆几休所说一处地方,有几所院落,可听闻婴儿哭声。重围之下,破院搜屋,将十几个看守院子的人拿下,又撞见十几个女孩正照料床上极小的婴儿。张总兵与李总兵清点人数之际,徐总兵带着男男女女走过来,看见屋内的婴儿,各自抱起痛哭不止。
大师父不忍听闻,叹声气走出院外,见陆莫失扭着两个人送来,说道:“这是方才逃走的人,特地抓了送来。”
大师父细细辨认,问道:“你们是谁?”
这两人缄口不语。
陆莫失道:“大师父,从他们身上搜出青莹山的铁牌在此。”说着,拿出铁牌,又道:“小子需回去复命,告辞。”
大师父接过铁牌,交与弟子。张总兵走来说道:“我已审问过,他们自称白羊帮,这一院子的羊也是凭证。大师父,你我需尽快上报大人,擒贼擒王啊。”
大师父点头赞同,于是张总兵、李总兵、徐总兵商议,留李总兵与徐总兵在此看守,张总兵与大师父火速回府衙。
沛王、流月、姚知府、陆几休仍在等候。张总兵一一禀明情况。
姚知府道:“如今案情明朗,这陶君逸正在兰城,可不能放走了贼首。”
流月道:“你我都见识过苏夜魄的身手,非同一般。他师父陶君逸能轻易废去弟子武功,想必更加深不可测。大师父,您可有把握一举拿下?”
大师父道:“我这二十年苦练功法,不敢懈怠。只是你们应听说过青莹山有独门武功,虽然自称早已失传,万一是陶君逸蒙骗之计,不可不防。”
沛王、流月与姚知府听了面面相觑,如坐针毡,若这次抓他不住,以后势必被报复。
陆几休提醒道:“莫忘了,苏夜魄还在我们手上。”他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从容说道:“方才捉到白羊帮的人,陶君逸没有那么快得到消息。趁此时,叫苏夜魄回去认错道歉,悄悄用上迷药,再捉陶君逸,岂不省去大半功夫。这迷药嘛,无色无味出自千山派,钱酉钱公子必有。”
沛王道:“既如此,快去请钱公子。”
却说陆几休布下这道遮天大网,果然陶君逸尚不曾得到白羊帮被围的消息,只等候苏夜魄释放回来。这日,看见苏夜魄走进苏宅,衣衫破缕,形容消瘦,精神疲惫,双眼红肿,微带白发,对着陶君逸便跪。
陶君逸叹自己的得意弟子如今成这般模样,走近摸着苏夜魄的头,安慰他说道:“回来了,回来就好了,武功没了可以再修炼,苏雾、苏祭带你大师兄去休息。”
苏夜魄听了,内心惶恐不安,不敢抬头,抖动着说道:“给我一杯酒,我敬师父。”
陶君逸见徒儿知错回来,高兴地点头,苏雾忙斟酒来,苏夜魄抖动着接过来,呆了半晌,才举杯说道:“师父,我错了。”
陶君逸接过酒,痛快饮下,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肯回头,自有好处——”陶君逸忽地捂住胸口,看着夜魄,自家徒儿竟然下毒,陶君逸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好徒儿方才还跪在地上,此时竟站起来,步步后退。紧接着便是无数官兵破门而入,更有花云持剑而来,整个苏宅杀声震天,血染遍地。而陆几休亲自把守在外,将想要逃走的青莹山人悉数斩首。
张总兵功成覆命,沛王与流月各自回府安歇。姚知府下令安抚百姓并将陶君逸尸首示众,并宣称所有罪状皆是陶君逸所为,处置白羊帮,选苏夜魄接为新任青莹山门主,安抚众人。
震变传出,青莹山人迅速就地隐匿,或是悄悄回山。苏灵收到消息,走到兰城,只见师父陶君逸被吊于城门之上,受寒风冬雨之刑。苏灵泪流不止,摸出匕首,飞刀砍断绳索,接住尸体,再看见师父双目凹陷,口中蚂蚁乱爬,更是心痛不已。
左右卫兵看见苏灵胆大妄为,对着苏灵抬棍便打。
钱酉在城上正监视夜魄,见城门下吵嚷声,细看罢对夜魄说道:“那不是你师妹。”说着,与苏夜魄下了城楼,询问情况。
一旁赶来游筠砜,赔笑拦拦卫兵,拉着苏灵。
钱酉止住卫兵说道:“这苏灵公然强抢囚犯的尸首,该杀。”
苏灵听到,抬头看向钱酉,恶狠狠说道:“我师父犯什么罪,为什么要杀?为什么要还要在城墙上?”随后又看到夜魄,嘴角喃喃,却未发出声音。
钱酉笑道:“白羊帮拐卖儿童长达二十年,罪大恶极,如今暴尸示众,也难消墨州百姓心头之恨。哦,苏灵,你也是白羊帮的人。”
游筠砜抬头看向钱酉,巨变之中有人一败涂地,有人得利丰厚,着实有些无奈。
夜魄看苏灵被打得嘴边流血,仍抱着师父不丢,说道:“她年幼,恐不知陶君逸作恶事宜,就废去她武功,留一条贱命,以儆效尤。”
钱酉听了笑道:“苏门主宽容大度,慈爱弟子。不过,由谁来废去她的武功。”说时,钱酉看着游筠砜,说道:“这大师父回花云了,不然我们请朝廷定夺?”
苏灵恨恨地看着钱酉,但更恨恨地看向夜魄。
游筠砜想到钱酉厌恶苏灵,不会轻易放过,站起对钱酉说道:“我来废去她的武功,不用麻烦朝廷。”
钱酉听了乐起来,“哦,那就有劳游公子。”
游筠砜看着苏灵,见她尤抱着陶君逸死死不放,心下一狠,劈手向苏灵后背击下,直打得苏灵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钱酉拍手叫好,令卫兵拖住陶君逸腐臭的尸首,仍吊于城墙之上。
游筠砜托着苏灵,急切切哪里才是她安全之地?只得先抱回自家照料。
次日苏灵被全身痛醒,忽地想起武功被废,看见筠砜,怒不可遏,奔下床扑向筠砜,边抬手打边哭道:“凭什么废我武功?我有什么错?我师父有什么错?为什么杀他?白羊帮没有拐孩子。”到底力气不足,浑身瘫软站立不起。
筠砜忙忙抱住,抚着苏灵头发,他已打听出此事与姑姑有关,却不能做什么。于是自责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怪我,怪我没有下定决心查出真相。怪我顾忌太多不敢一问究竟。若那时阻拦,也许不会成此模样。”
苏灵哭泣不止:“谁杀了我师父,我要报仇。”
筠砜不能回答,只道:“灵儿,我废了你的武功。要恨便恨我。是我无用,没有护住你。”
苏灵看着筠砜,哭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的武功一旦被废,再也练不成了。我现在是一个废人啊。”
筠砜抚去苏灵脸上的泪水,道:“对不起。”又把苏灵抱在怀里。他收到陶君逸被杀的消息,下山寻苏灵,知道前因后果必与姑姑有关。可此时除了安抚,又能做什么。
陆几休处置完青莹山,心中得意,遂从秘道至沛王府见沛王妃,行礼后笑道:“王妃,府衙之事与陶君逸之事均已平息。我特来回复王妃。”
王妃知道他借机生事,又将事情平息下去,分明来炫耀本事。也只得夸道:“别人不知,我知道你的功劳不小。沛王已经把奏表递上去了,将来朝廷有赏,我自然也会赏你。”
陆几休躬身谢王妃,道:“王妃忧心王爷,我自当为王妃分忧。”
王妃面色如常,道:“坐吧,别人说不清到底如何,你把来龙去脉说与我听。”
陆几休谢了王妃坐下,将能说的说了一遍。
王妃听后点点头,道:“府衙事的确平息,不过我仍有忧心之处。”看着陆几休道:“沛王奏表已送,言明破获墨州二十年儿童丢失案。这万一仍有儿童丢失,岂不是沛王欺君?”
言下之意是让陆几休收手。陆几休沉思片刻,道:“陶君逸伏法,想来青莹山近期不敢有什么举动。若再生事,可按律处置。”
王妃明白这意思,又想到侄儿筠砜被苏灵耽误回山修习,道:“即使已经处置过了,他们也难安分守己,想个法子都打发回山。”
陆几休应是。又道:“近日几家铺子的账本都送来了,请王妃过目。”
这意思请王妃到商铺查帐,王妃经由上次一事,岂敢再到他的地盘去,只道:“近日风凉,你送来我这儿便可。”
陆几休应下,正好借故多来。
沛王知道王妃事多,与往日一般在筇林中作画,画毕在火炉旁烤手,对沈檀益道:“这天还真是又冷又潮,你的腿怎样?”
沈檀益忙躬身道:“前几日酸疼,有王妃赐的膏药,好多了。”
沛王点下头,低头拨弄炉火。
沈檀益突然叹声气,见沛王抬头看他一眼,忙低头站定不语。
沛王继续烤火,随意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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