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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行游天地(上)

隆安十五年桃浪之季。

云景山风云顶。

今夜朗月,银纱随风千万里,潋滟无涯。

悠然婉转的箫音飘荡在山川间,曲调细腻轻缓,和着夜风缠缠绵绵,随着无尽的月色流淌到了遥远的旷野之原。

风云顶的断崖边,一名身穿红袍的男子姿态随意地坐在青石台上,夜风卷起他墨发上的大红发带,在明朗的夜空下扬起了明艳的弧度,他两手一上一下执着长萧,灵活地运着指,端庄儒雅地吹奏着一曲《良宵引》。

青石台边有一棵万古长青、枝繁叶茂的松树,悬在崖外的枝桠上半卧着一个人,同样穿着大红的袍子,一条腿荡在外面惬意地晃着,红色的裙摆徐徐摇曳,那人手里拎着坛酒,半阖着眸时不时地喝上两口,目光慵懒地看着崖边吹箫的男子。

“贺凌云,你这萧吹得真不赖。”

贺琅将看着山野大川的目光转向半卧在枝桠上的程莠,弯了弯眉眼,那隐匿在盛朗月光下的万千星辰好像都被纳入了他漆黑的眼眸中,莹莹闪闪地笼罩着深藏其中的红衣女子。

箫声渐落,贺琅把长箫端放在腿上,笑道:“我早同你说了,我吹箫还是不错的。”

程莠弯着月牙一般的眼睛,将手中的酒坛一扔,系着红绳的酒坛在月下旋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稳稳当当地被贺琅接在手里,滴酒未洒,程莠道:“我爹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快尝尝。”

贺琅眼波温柔地看向酒坛中荡漾着的女儿红,尘封了二十年的纯酿异常的浓醇馥郁,浓郁的酒香漫溢而出,随着夜风弥散了整个风云顶,他轻轻嗅了嗅,而后仰头喝了一口,满口生香,丰醇细腻的滋味在舌尖绽开,淡雅绵软,他滚了滚喉结,觉得这一口女儿红,是他有生以来喝到的最好喝的酒。

他望着程莠道:“琼浆玉液,香醇可口,我倒想酩酊一场了。”

程莠一手撑着树枝,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贺琅只觉被一片深红迷了眼,那大红的裙袍漫天倾盖而下,热烈地摄人心魄,在他的眼瞳中疯狂跳跃。

贺琅蓦地站起了身,把那只飘然如火的蝴蝶一把搂了个满怀。

程莠从他怀里仰起脸,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望着他道:“那可不行,你若醉了,我就把秦子涣喊来瞧你的糗样。”

贺琅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夫君若是出了糗,丢的还不是夫人你的脸。”

程莠哼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伸手将他手里的长箫捞了过来,而后她连退几步,倏尔持箫一贯,霎时周身风云涌动,“金丝游”游刃而出,随着程莠凌风而动的身姿,宽大的裙摆收放自如,发间的珠钗徐徐摇曳,腕上的双响镯泠泠作响,繁重的礼服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身形,她在月下奔逸绝尘的身影一如从前般盛气凌人。

贺琅在旁侧温柔地注视着她,看她以箫为刀翩然利落地走完了最后一个刀式,“金丝游”在那盛大的刀意中盈盈落幕,“金丝”所承的刀意正指向那沧海一粒粟的刀海之道,曾昙花一现地风卷残云而过,一念之间杳无踪迹,如今竟真叫程莠寻到了点端倪。

只是……

程莠站直了身子,单手旋着长箫挽锋花,神情有些许不耐道:“都是秦子涣那王八蛋,成天撺掇我娘没收我的刀,我娘还真听他的话,把我的刀藏起来了,我都好久没碰过我的刀了。”

贺琅还没说话,程莠一把将长箫抵在他的心口,把矛头指向了他,道:“还有你,小气鬼。”

贺琅无奈笑道:“我怎么了?”

程莠假模假样地道:“还你怎么了,你最可恶,你那把宝贝锟山剑,都不许我碰,哼。”

贺琅抓住抵在他心口的一端长箫,看着程莠道:“你这是在跟我无理取闹吗夫人。”

程莠扬着下巴,一脸傲慢地道:“对啊,我就是不爽,你就说怎么办吧,夫、君。”

程莠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咬重了音,听起来有点威胁的意味,但在贺琅看来,这真是深得他心的撒娇。

贺琅拉过长箫,牵住了程莠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道:“不是不让你碰,是我那剑戾气重,你身子弱,伤到你就不好了,别的不说,这件事秦兄做的对,依你的性子,刀若是在你手里,你能闲得住?”

程莠板着脸看着他,道:“你胳膊肘往外拐。”

贺琅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尽会贫,我明日给你做一把木刀,行吧?”

程莠别过脸,抽出自己的手,哼道:“稀罕呐。”

程莠看着山间漫漫灯火,道:“这新郎官都跑了,也没洞房可以闹,他们怎么还不散场,都喝得挺起劲。”

贺琅也转头看去,拎起女儿红喝了一口,道:“云景山难得热闹一回,他们喝到天亮都有可能。”

程莠督了他一眼,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心下微微泛起了涟漪,她忽然转过身,踮起脚尖在贺琅的唇角亲了一下,而后抱住他的胳膊道:“夫君,我给你跳支舞如何。”

贺琅微微睁大了眼睛,佯作震惊道:“你会跳舞?”

程莠眨着眼睛点头,道:“会啊,跟你说,我几年前去过一趟楼兰,遇到一个会说汉话的姑娘,她是个乐师,弹的曲子都很好听,她还教过我弹琴呢,不过我没学会……”

说着程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你知道胡人姑娘都很会跳舞的,像仙女一样,我当时很羡慕,所以就跟着她学了几曲,我现在还记得一点,贺凌云,你有眼福了,一般人可没机会看我跳舞。”

贺琅大言不惭地笑着道:“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是你夫君。”

程莠朝他“嘁”了一声,松开了他的胳膊,后退两步,朗声道:“那你可看好了。”

贺琅将女儿红放到青石台上,长箫在手中转了一圈,他足尖轻点,纵身跃上了程莠方才坐过的枝桠,说道:“我来助你。”

说着他半卧在了枝桠上,背靠着树干,一条腿悬在崖外,红袍在夜风中张扬地飞舞着,他手执长箫,箫音如流水般泠泠而出。

程莠粲然一笑,一步跃开,流火一般的裙摆便在清朗的月色下浮动盈亏,她影随曲动,婀娜绰约,她的身姿袅袅,又带着武者不可或缺的劲遒,在刚柔并济中翥凤翔鸾,长衣盈风,三千萤火广袖间,飞散天涯漫九川,她翩跹在山崖边,步步生莲,乘着山野的风,踏着郎君的意,在无边的风月里,与君漫漫共此时。

大婚之夜,红影绰绰的洞房花烛里不见新人绵绵影,却见扶摇山巅的月影下嫁衣如火灼露华,山间庭院的筵席久久未散,席间一老一少各抱着坛酒吐露衷肠呜呜咽咽,酩酊不觉,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一口没喝就被送了人,老泪纵横还说高兴一点也不心疼,被旁人笑了好些时候。

这一夜月明星子稀,新人闹旧人笑,连理枝繁叶茂。

隆安十七年,初雪。

贺琅牵着一匹白马走在漫天飞雪的长街,程莠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马上,怀里抱着个手炉。

他们现在身处冀州境内,打算在除夕前赶到建安,在将军府陪贺老将军过年。

这两年秦怿又做回了江湖浪子,正巧月前他也到了冀州,程莠和贺琅便盘算着既然来了,就去找秦怿蹭个落脚地。

程莠道:“我还以为赶不上珩哥的喜宴了,这下好了,新娘直接跑了,他要是不把新娘追回来,你们贺府岂不是要被满门咔。”

程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贺琅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程莠,抬起胳膊搂住她的腰,直接把人从马上薅了下来,道:“说的好像你不是贺家人一样,贺夫人。”

程莠笑眯眯地把缰绳从贺琅手里抽出来,将手炉塞到他怀里,给他搓着手道:“那跑的可是皇上的妹妹,纯禧公主,按坊间话本来说,是得株连九族,天爷,那我们雾山也完了。”

贺琅握住程莠的手,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少看些无良话本,皇上尊重婚姻自由,不会迁怒他人的。”

“那肯定是有先例才会这么写的,”程莠拍了一下狗尾巴的屁股,狗尾巴便颠着小碎步走了,“让狗尾巴先给秦子涣报个信,等我们去了就能吃上饭了。”

贺琅失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到。”

程莠抱住贺琅的胳膊,靠着他取暖:“那当然。”

贺琅把胳膊抽出来,掀开披风把程莠裹进怀里,将手炉又塞给了她,说:“你拿着吧,手这么凉。”

程莠蹭了蹭贺琅披风上的绒毛,抱着手炉笑道:“唉,这以前也没那么怕冷——诶贺凌云,珩哥和公主定亲的时候你不是在家吗,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呗,据我所知,公主不是挺喜欢珩哥的吗,怎么会逃婚呢?”

“你都看出来了吧,”贺琅长长叹了口气,“这说起来,还是怪我哥不开窍,纯禧公主和我哥是年少的情分,纯禧公主性子内敛,我哥是个愣头青,所以谁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旁观者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爹和皇上就顺理成章促成了这桩婚事,我哥也是三书六聘上门提了亲的,本来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顺利的话年前就能完婚。”

程莠点头,贺琅继续道:“但巧就巧在尚书府的千金也对我哥有情谊,那个小千金性子烈,平日里也挺张扬跋扈的,就把自己‘心悦贺小将军’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时候就需要我哥表明态度,但那愣头青,在公主最需要他心意的时候,一声不吭剿匪去了,然后你知道吗,那小千金竟然偷偷跟去了,这下就真说不清道不明了。”

程莠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道:“不是,说一句‘我喜欢你’有那么难吗?送个定情信物有那么难吗?”

说着,程莠还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摇了摇腕上的双响镯,贺琅一把握住程莠的手,把她的手塞回了披风里,程莠调笑道:“我就说我当初怀疑你们哥俩不是亲兄弟是有道理的吧。还是我夫君会疼人。”

贺琅乜着她道:“尽会贫——月前举办庆国大典,各国皆有使臣来贺,婚期本是在庆国大典之后,谁料庆国大典结束后,公主竟偷偷跟着邻国王子的车队跑了,此前邻国本是想和我朝联姻的,但因为公主订了亲,皇上就以互商为由揭过了联姻的事,所以公主跟邻国王子跑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程莠追问道:“那皇上怎么处置的?珩哥不会被下狱吧?”

贺琅看着程莠道:“不会,那天我爹进宫为我哥求情我跟去了,这件事就挺离奇的。”

程莠问:“怎么说?”

贺琅道:“这么说吧,公主是皇上故意放跑的,公主逃婚其实是皇上和邻国王子串通好做的一个局,就是想看看我哥打算怎么办,现在我哥算是千里追妻吧,不知道公主会不会跟我哥回来。”

“珩哥绝对是来年话本的主角啊,”程莠啧啧称奇,“这皇上心眼挺多啊,不过挺亲民的我觉得哈哈哈,干得漂亮。”

贺琅也笑了:“我也觉得,但我爹说他们太胡来了,然后在御书房跟皇上吵起来了,皇上就让我爹好好在家过年,我感觉挺好笑的。”

程莠望着贺琅道:“跟皇上吵起来了你还笑得出来?”

贺琅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皇上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那件事之后皇上找我谈过,我才知道当初是我误会皇上了,皇上一直都很敬重我爹的。”

贺琅由衷地道:“他是个明君。”

程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他不忌惮贺府就行了。”

二人正聊着天,后方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飞速从他们身边掠过,擦肩而过瞬间,贺琅赶忙揽着程莠避到了一边,不然就被那人撞到了。

那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足尖一点跳上了房檐,踩着瓦片飞奔,然而没走两步,一支穿云短箭穿透风雪呼啸而过,“噗”地射中了那个身影,那人顿时身形一顿从房檐上滚了下来,周围的人霎时哄叫着躲开了。

下一刻,五六个蒙面人从后面一闪而过将那人团团围住。

“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一命!”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抽出长剑挥了出去:“做梦!”

在那人抬起头的刹那,程莠恰巧看见了他的脸,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程莠忽而皱起了眉,说道:“我怎么看着他那么眼熟?”

贺琅看了程莠一眼,没有动。

程莠在披风里拍拍贺琅挂在腰间的锟山剑,又捏捏他的腰:“你去,你去,大侠,见义勇为。”

贺琅打开她的手:“程莠,老实点。”

程莠从他的披风里钻出来,说道:“快去呀,要出人命了!”

贺琅叹了口气,拔出腰间的锟山剑,两步跃上前去。

锟山剑剑气如虹,剑风方一扫出,几个蒙面人就被震得连退数步,那边一个蒙面人长剑回锋就砍向那个少年,程莠一把将手炉掷了出去,手炉狠狠地撞上剑身把长剑撞偏了一个角度,少年便就地一滚逃出了剑口,贺琅一剑挑翻了三人,转身断了那个蒙面人的长剑,剑气未断弯锋回掼刹时鲜血泼落,在那个蒙面人的胸前开了花!

“什么人!”

“锟,锟山剑!是锟山剑!撤!快撤!”

有人认出了锟山剑,几人瞬间张皇失措,架着那名鲜血淋漓的蒙面人落荒而逃。

贺琅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不然那个蒙面人根本没有活路,但这毕竟是城中,不好随便出人命,这些蒙面人追人追到城中,真是胆大包天了。

少年撑着剑半跪在地,他的后背受了伤,那枚短箭正扎在他的肩胛之下,血染了半身。

程莠跑到贺琅身边,看着他一抖剑锋收剑入鞘,走到少年面前询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拄着剑站起身来,对贺琅和程莠抱拳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贺琅道:“举手之劳,小兄弟不必客气。”

少年作揖一礼,道:“后会有期。”

“小阿夜?”程莠看着少年瘦削的脸庞道,“你是小阿夜。”

少年明显很诧异,他抬起脸看向程莠,又低下头抱拳道:“在下刑邺……程莠姐姐?”

程莠很是兴奋:“真的是你,你叫刑邺?哪个‘夜’?”

刑邺道:“邺城的‘邺’,那时候不识字,缝错了名字咳咳咳……程姑娘,贺公子,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前两年成了亲,”程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敢再耽搁,“你受了伤,还是尽快处理一下吧,正好秦子涣就在前面的医馆里。”

刑邺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前路,吞吐道:“不行,我得赶路……”

贺琅道:“赶路也不差这一会,你受着伤也走不快,万一路上再遇上那些人,你躲得过吗?”

程莠点头道:“是啊,小……刑邺弟弟,这还下着雪,身体要紧,快走吧。”

于是程莠和贺琅两人二话不说一把挟住刑邺就向秦怿所在的医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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