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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绝

听他说相同的话,赵乐宴有一瞬的恍神,仿佛她还是一缕流魂残魄,而他以她未来夫君的身份夜夜守在她的碑牌前为她诵福祈愿。

“你刚才说什么?”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魏锦戍微敛了敛目光,将眸底的情绪藏起来:“公主昨日落水,吓坏了一众人。”

听到这句话,赵乐宴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她多虑了,她还以为他与她一样,重生了……

这句话都是同一个人说的,雷同也实属正常。

赵乐宴抿着唇,盯着他好看的眉眼,若有所思,要是他也重生了,不就相当于将官职选拔考试的答案递到他的面前嘛,那就不好对付了。

他没有重生,真是万幸呐。

“我会为公主祈福,愿公主一生安乐无忧。”魏锦戍开口。

“为什么?”赵乐宴一脸警惕,她可不信魏锦戍那么好心。

“公主,整个凨国的子民都愿你安乐无忧,我也是万千凨国子民里的一个。”

他这言之灼灼,情之切切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他会谋反,她也会被他骗了。

“魏锦……”赵乐宴忙刹住话,改口,忍不住阴阳他,“魏郎君,你这话说得可真好听。”

魏锦戍,可真是太会装了,话说得好听,做的事可一点没有手软啊。

“宴儿!”赵亦烽追来,他远远就看见了宴儿和魏家的郎君。

魏锦戍看向赵亦烽,眸色收敛,端手行礼: “祁王殿下。”

“魏家郎君!”赵亦烽赶忙扶起,“无需多礼。”

他与魏家郎君虽是昨日才第一次见面,但他总觉得和他相识很久了,就像难觅的知音啊,他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的事,经他一番提点,他真是豁然开朗啊。

况且,他还不顾自己的安危,跳下水去救宴儿,这份情,还没报呢。

“宴儿,昨日就是魏家的郎君救了你,要不是他啊,你还要在池里多呛几口水呢。”赵亦烽宠溺地看着赵乐宴,自然地将她摇摇欲坠的簪子重新别进她的发髻,他都能想象到她刚才跑的有多狼狈了。

“你可要好好感谢魏家郎君啊。”

赵乐宴看了眼阿兄,阿兄,他可是要谋反的人呐!还谢他?不把他千刀万剐都算好了。

“宴儿,”赵亦烽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道,“你可是公主,可不能在人前失了礼数啊。”

赵乐宴深呼吸,给自己催眠,她是凨国的公主,哪怕是面对要谋反的人,她也不能失了礼仪姿态,让人看了笑话。

“多谢魏郎君救命之恩。 ”赵乐宴咬牙切齿向他行礼道谢。

“小恩不承谢,愧不敢当。 ”魏锦戍行回礼。

魏赵亦烽将魏锦戍的谦逊都看在眼里,他本觉得他突然向父上要求娶宴儿,定有所图,可目前看来,他除了样貌好,品行好,还真找不出什么缺点。

他是魏老将军的独子,魏老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只有魏老将军的母亲一人操持着整个魏府的大小事务,自然无法分心照顾魏锦戍,也为锻炼他的心性,从他记事起,就将他送至离缙姮城很远的偏远之地。

魏锦戍长居在外,以往也只在临近新年时才会回缙姮城,回魏府拜祖母,只是他自小不在魏府生活,也与祖母不算亲近,在魏府呆不上几日就会离开。

这次他回缙姮城,还是因为要贺魏老太夫人的寿辰才回缙姮城。

父上与魏老将军是多年至交,父上自然不会薄待了至交之子,可多次相邀,都未请动他啊,要不是借着魏老太夫人的寿辰,他怕是仍不会入宫啊。

只是没想到,昨日邀他入宫相叙,他就救了宴儿,或许,他和宴儿冥冥之中是有缘分啊。

赵亦烽眼神来回打量着宴儿和魏锦戍,宴儿也到了可议亲事的的年纪,若能护她爱她一生的人是魏锦戍,也不枉是一段美谈佳话。

“你我年纪相当,也不必遵礼了,我直接喊你的名字,魏锦戍,”赵亦烽轻拍了拍魏锦戍的肩,自然地与他称兄道弟,“你也不必唤我祁王殿下。”

“祁王殿下,不可,礼数不可违。”

“哎,我最厌循规蹈矩了,也苦宫里的行礼尊称很久了。”他与宴儿自小在王宫长大,身边也不是没有年纪相当的玩伴。

父上也为他挑选了各高门侯府的公子进宫陪他伴读,陪他习武练骑射,可随着他们渐渐长大,他们相聚的初心已经变了,他们不过是看中了他祁王殿下的这个身份,有利图之,才假意向他示弱示好,只为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

“你就唤我越亓吧,虽然我和你昨日才见第一面,但觉得甚是投缘。”赵亦烽露出笑容,越亓算是他的小字。

“阿兄。”赵乐宴急了,阿兄怎么能将自己的小字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啊。

越亓是阿兄的小字,是阿兄生母为他取的名字,除了父上母上和她,没有人知道的。

魏锦戍面露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这是祁王殿下的小字,应是甚少人知道。”

“现在你也知道了,再说了,你很快就不是外人了,”顿了顿,看了眼宴儿,“以后,我们可是一家人的。”

赵亦烽看向魏锦戍,发现魏锦戍的目光都在宴儿身上,他忙提醒气鼓鼓的宴儿注意仪姿,“宴儿。”

赵乐宴哪还听得进去其他话啊,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证据撕下魏锦戍的伪面具,要是让魏锦戍当上了上卿,父上就会无条件相信他。

父上与魏老将军交好,魏老将军为人正直,立下赫赫战功,父上信魏老将军,自然也信魏老将军的儿子。

只怕连魏老将军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生戎马,为凨国屈躬尽瘁,落得一身伤痛,而他唯一的儿子竟伙同贼臣要谋反……这是魏锦戍一人种下的孽,祸不及魏府满门。

现在连阿兄也这么信任他,竟连自己的小字都告诉了他……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赶紧想法子。

“魏锦戍,你救了宴儿,是宴儿的恩人,也是我赵亦烽的恩人,我和宴儿必得向你道谢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你今儿留在宫中,正好也尝尝宫里的佳肴……”

“不行!”赵乐宴急忙打断了阿兄的话,她才不要向他道谢呢,她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阿兄竟还想留他在宫中?他这样的人若是呆在宫里,那不是称了他的心?他一定会趁机摸清宫里的各处角落。

她知道了,他当初愿意当上卿,就是为了摸清宫里的各处,所以他连哪个宫门的守卫最少他都一清二楚。

被赵乐宴这么一吼,魏锦戍和赵亦烽齐刷刷看向她。

“怎么了?宴儿。”

赵乐宴眨巴着眼,快想啊,死脑子。

想到了!

“宫中的吃食索然无味,既然要谢魏郎君,自然要好好设席招待,我知道宫外的一家酒楼,菜色齐全,其中啊,桂花炙肉更是一绝,”一说起好吃的,赵乐宴就乐开了花,“待肉烤至酥脆,再将提前晒制的桂花均匀地洒在肉上,肉香配着桂花香味,着实美味得很。 ”

“你呀,小馋猫,一说起吃的,就滔滔不绝, ”赵亦烽笑,“我看啊,你不是为了道谢宴请魏家郎君,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阿兄,我可没想吃。”她是真的想好好宴请魏锦戍,感谢他对她的救命之恩。

“你怎么笑得这般勉强?”赵亦烽偷笑,宴儿可瞒不过他,他与宴儿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她一皱眉,他就知道她的心思。

此刻她虽挤出一记笑容,但嘴角的肌肉抽搐,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没有啊,我一点都不勉强,”赵乐宴看向魏锦戍,“魏郎君,为感谢你救命之恩设宴,你可一定要来啊。”

魏锦戍揖回礼:“既是公主相邀,我一定去。”

“好,不见不散。”

见阿兄这么高兴,赵乐宴忍不住小声提醒他,“阿兄,你与魏锦戍初识,万事得小心为上,不可这么轻信一人啊。”

“宴儿,”赵亦烽摁住她乱动的手,小声道,“我瞧他是个不错的人。”他与魏锦戍虽然认识不久,但他就是觉得他值得信任。

“阿兄。”赵乐宴还想再说一句,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魏锦戍突然开了口。

“公主似乎对我有偏见。”

赵乐宴懵了,她挂脸这么明显?她那是对他有偏见吗?她那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她也不想装了:“你说对了……”

赵乐宴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亦烽打断了:“宴儿自小就不会说好听的话。”

魏锦戍缓缓扬起一抹弧度:“但公主方才夸我话说得好听。”

赵亦烽像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眉尾轻挑,转头看向宴儿。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赵乐宴急了,他怎么能将反话都说得这般暧昧不明的呢。

“公主,你有,我和嫣然都听见了。”春风忍不住开口,她和嫣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公主夸魏家郎君话说得真好听,那语调,还带着点故意逗魏家郎君的意味呢。

她瞧着啊,公主与魏家郎君很相配呢。

“春风。”赵乐宴给春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了,但春风却会错了意,以为公主是让她多说些。

“公主昨日发着烧呢,梦里还一直喊着魏家郎君呢,一直记得要给魏家郎君道谢……”

“春风!不许再说了,”赵乐宴直接上手捂住春风的嘴巴,她这嘴巴真是不用金叶子都能撬开啊,“嫣然,你快将春风拉走。”

嫣然听了吩咐,赶忙将春风拉走了,不然,春风这嘴怕是什么话都说了。

赵乐宴被吓得出了虚汗,她重生一次,事儿还没开始办呢,差点被春风的语出惊人吓得魂又要飞走了。

“宴儿,你没事吧,”赵亦烽看她脸色都有些不对了,“是不是烧还未退啊。”

“我很好啊,”赵乐宴挤出一记笑容,“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好得想把魏锦戍套在麻袋里,狠狠揍一顿,先出口恶气。

“魏家郎君留步!”父上身边的随侍出了朝殿,老远就瞧见了魏锦戍与祁王殿下还有公主。

“是粟随侍。”赵亦烽凝眸,看到他努力地走下朝殿门口的长阶,他就知道是父上身边的粟随侍,粟随侍腿脚不是很方便,走路虽慢但求稳,但现在却急得恨不得两步作一步下长阶。

“粟随侍喊得这么着急,兴许是父上有什么话要与魏锦戍说吧。”赵亦烽看向魏锦戍。

魏锦戍感受到赵亦烽灼灼目光,正要开口,就被赵乐宴打断了。

“魏郎君,你现在要出宫了吧,我送你去宫门。”她才不管父上是要粟随侍给魏锦戍带什么话呢,她就是不想父上和魏锦戍有过多交集,到时又封他为上卿,让魏锦戍步步成营……

“粟随侍似乎有话要与我说。”魏锦戍开口。

“不用管他。”赵乐宴也顾不上其他了,眼看粟随侍离他们越来越近,赵乐宴想都没想拉着魏锦戍转身就跑。

赵亦烽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宴儿拉着魏锦戍跑了,就留他一个人应付粟随侍。

宴儿就这么撇下他了?

粟随侍看魏家郎君跟着公主跑了,急得嗓子都冒烟 :“魏家郎君!留步!公主,你要把魏家郎君带去哪儿啊!”

粟随侍年纪大了,体力总归是比不上步姿矫健的年轻之人,他腿脚又不好,更难去追了。

赵亦烽看粟随侍往后踉了一步,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粟随侍,你要保重身体啊,父上还要你长伴身侧呢。”

“祁王殿下,老奴不中用了,”说着,粟随侍抬袖擦了擦脸,“王上还有句话要带给魏家郎君啊,公主这是要带魏家郎君去哪儿啊。”

赵亦烽笑:“宴儿说要亲自送魏郎君出宫。”

“啊?”粟随侍生怕自己听错了,公主亲自送魏家郎君出宫?虽说魏家郎君今日是向王上求娶公主,但王上舍不得公主这么早早嫁人……现在看来,公主与魏家郎君情投意合啊,看来宫里是要办喜事了。

赵乐宴一心想着送魏锦戍出宫,完全没注意到宫里的侍从与巡逻守卫向他们投来的目光。

魏锦戍任由她抓着他的手腕在甬道上跑,风吹起她蒙住头的丝帛,发带荡在他的眼前,发丝不时拂过他的脸,无声地撩动他的思绪,他腰间的那串铃铛就如他的心被风拨动的叮铃叮铃响……

“到了,”快到王宫正殿门处,赵乐宴才停下,“魏郎君,你快出宫吧。”

魏锦戍定定地盯着她,看她双手叉腰,轻喘着气,他眼里流露出几分与方才不一样的情感:“公主身子刚痊愈,得多静养,莫再伤了根。”

赵乐宴以为他说的是她昨日落水,忙接话:“行,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再落水了,不用再劳烦魏郎君救我了,魏郎君快出宫吧。”

“公主,”魏锦戍喊住她,“再有下一次,我依然会不顾一切去救你,但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了。”

赵乐宴看着他,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她与他不过是昨日才见了面,他怎的这么关心她?

她知道了!这一定是他的计谋!他想拿下她,好开始他的谋反大计!

休想!

她才不会被他轻易拿捏呢!她会一直盯着他!撕下他的伪装!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要是有下一次,也不用你救我,我会自救,我立刻着手安排水泳教习!”赵乐宴推搡着魏锦戍,“魏郎君,你赶紧出宫吧。”

“公主。”

“魏郎君你快走吧,”赵乐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忙催促着他快走,“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魏郎君,走吧!”赵乐宴冲他挥挥手,她现在只想将他赶紧送出宫,她还有事儿要做呢。

魏锦戍看着她小碎步跑远,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公主,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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