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张氏不知为何开始拘着静好,让她跟在身旁时而解释给她家务之事,管理之道是古今如一,譬如怎么遣置两位地位相当的婆子,怎么指使下人之类,静好常听了打哈欠,她并没觉得这事儿对她很重要,总以一句“我又不嫁高门”搪塞过去,也不知张氏是何打算,直摇头不说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过了十日有余,柳儿已恢复过来,但静好和张氏依旧不让她干活,陪在吴嫂身边看顾慎哥儿就好了。
柳儿是两岁时就买了过来,她的父母用这些银钱开了个包子铺,生意还不错,这在古代很常见,况她的父母虽有儿子,对柳儿还是不错的。
林氏夫妇兼李妈妈也是看着她长大,虽是下人,也当做静好的妹妹来疼。
这日静好又被拘着端坐在炕上,道:“娘,横竖下午无事,学着玩儿也就是了。”
张氏闻言瞪了她一眼,手里拿着本账目,时而蹙眉很是忧愁的模样,正想问问何事,外间李妈妈进来传饭了,因如今致远一小家马上要半道新房子住,东西运送的也差不多了,于是饭菜一天比一天丰盛,就连静好的无理要求,李妈妈也连带着一一答应,吩咐厨房细细准备,小家庭就是有如此好处,不用计较份例之类的事,前一天就可商量好。
静好对吃颇有研究,一张小嘴儿也是挑剔的紧,于是致远便拿她打趣,道:“小妹,今日菜色你又觉得如何?”
静好捡了一块疑似柚子的水果入口,方一咀嚼,便觉得芳香之中带有微酸和青桔的香味,吃着极为开胃。
于是笑着点点头。
菜都上齐了,不过是些家常菜,栗子红烧肉,冬瓜煲,清炒猴腿菇,糟茄子,虽补不上什么珍馐,但看来李妈妈必是让厨房仔细准备采买的,有汤有肉有菜。
这时李妈妈又端上来一碗粉蒸肉,笑道:“姑娘,这可是你昨晚床前嘴馋,让我做给你的,蒸了好久,很是软烂,你尝尝。”
静好便笑得眉眼弯弯,又说了许多漂亮话,一桌的人听着她故意卖乖哈哈大笑。
张氏将瓷碗交与李妈妈手中,她便赶紧舀了勺汤,张氏接过,道:“今日我看账目,将将有点入不敷出的迹象。”
致远赶忙接道:“定是买房须得太多钱了。”又把碗放下,“其实我住在这也没甚问题,不过挤了点,况店里事情也多。”
张氏摇了摇头:“一家人住在一起虽好,可慎哥儿都这么大了,你也须得有自己的小家,房子是一定要买的。我在想些别的法子就好了,大不了再卖些贵重首饰,你爹爹还托了刘叔叔改天拜访县丞给你在衙门里找个差事做做。”
静好将一块栗子红烧肉放入口中,吃得满嘴流油,柳儿看了张氏一眼赶忙上前将她的嘴擦干净,静好听见张氏这话,急急说道:“娘,这可不行,从我有记忆起您当了多少回了,那些东西可都是您从娘家里带回来的,钱倒是次要,意义可不一样,以后再赎回来可不只是双倍的价钱了,留个念想也好啊。”
“听你这话,你是有什么好法子?”吴嫂笑问道。
静好歪头略一思忖道:“前几日娘教我账目的时候我也看过了,虽说开源不如节流,但是菜钱工钱这些都是不可省的,娘管家有方,账目没甚大问题,所以还不如想办法招揽更多的客人。”
张氏见她果然有想法,心下喜欢,却偏不夸她,反而抿嘴笑问道:“说的倒容易,怎么找客人,巷子里外,常来吃的也不过那几口子人。”
静好嘿嘿一笑,道:“我再教家里的厨子几道菜不就好了?”
众人心中也信,因都知道她鬼点子多,致远道:“无非就是煎炒烹炸,你还能出什么新花样?”
静好卖关子道:“你又不是家里的厨子,干嘛告诉你。”
......
周府现下就两个行政单位,一个是以周慎为首的主院,另分出周敬一个园子,一个是以周独为首的偏院,因着主院大夫人手段厉害,一些个不出头的,或是受过责罚的,都想着去偏院二夫人那里去当值,周敬园中虽然好点,但毕竟大夫人看得紧,也是一回事了。
周慎院中是六个大女使,十三个小丫头,婆子十人,还有两位姬妾,不过她们不受宠也没子嗣,所以一人只两个小丫鬟,周敬院中婆子居多共八人,另有小丫鬟两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二房就不再细说,拉拉杂杂也至少有二十人。
平常丫头们什么都做,针线,烧水,掐花,传饭,洒扫,甚至还不够用,大丫鬟更不必说了,要操心主子们还要管着下头的丫头们。
是以大夫人忖度了几天,还是决定将一批资历老的放出去,再招一批新的进来,主要是待的久了,难免心思活泛,担心也不无道理。再找批新的进来,吩咐几个婆子教教规矩,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便把大房二房的十六上下还没许人的丫头都召集在堂前站着。众人皆站了一刻钟,脚掌微微有些发酸,就见小丫鬟们端着点心和茶上来了,知道大夫人架子大,又是当家主母,也不能说什么。
一道蟹黄水晶饺子,一道藕粉桂花糕,一盏温茉莉茶上齐之后,另有两个小子摆好玫瑰椅,大夫人二夫人才进了花厅坐下,众人头也不抬向两位夫人请了安。
大夫人道:“今日将众人召到这里来,想必你们也得了什么小道消息,是给你们许人的,免得外人说进了周府就是进了宫墙大院,后辈子都见不到自己老娘了,留或不留你们自己决定。弟妹怎么看?”
王氏扭头笑说道,二夫人咳嗽几声,道:“姐姐管家有方,我在一旁看看学习着便好了。”说罢便端起茶水一副莫不关己的状态。
王氏闻言便向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妈便道,”唱到名字的上来说明自己的去向,动作利索点,别犹犹豫豫的。”
二夫人知道王氏什么意思,平常人说多了她手段厉害,多多少少也有几分不忿,于是出头放这些女子们出去,也好让她们念个自己的好,再说不还有她那宝贝侄子一层?大房二房向来不和,她自己身子又不好,何必再跟她争什么,想到这里,二夫人心中不免冷笑,面上还是一切如常。
大约一个时辰,所有人员名单才记录好,王氏接过随手翻了翻,递给了二夫人。
刘妈妈对下首道:“你们已来了这么多年,服侍主子一场,也不能让你们没个好结果。定好走的,今晚就可收拾东西,不过也要当好最后一职,没走的,给你们许个好人家,安心在这里做事,干得好总有出头的日子。行了,没什么事就各回各的职吧。”
等到下人都走光了,二夫人便起身向王氏告辞,王氏寒暄道:“身子不好就别走动了,你坐了那么久,怕是缓不过来,刘妈妈,吩咐备个轿子送二夫人回去。”
二夫人道了谢,等到刘妈妈回来,听见王氏说道:“你有个儿在敬儿园里当值么?我刚刚留意看她,是选择留下来,她今年十五了吧,该给她找个好人家,她是你女儿,应当特殊些,还是找来问问她。”
刘妈妈听见这话几乎是腿软着扑通跪下去,心里暗想,怕是那日谈话被听见,又想不可能,心中发颤,只觉千头万绪,虚汗都直往下流,王氏见她没反应,笑道:“你伺候我多少年了,怎么动不动就跪的,快起来,艼青我也是好久没跟她说话了,她将敬儿园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是个秒人儿,快些去吧。”
刘妈妈听她将公子和艼青谈论在一起,心中已明白,答应着去了,脚步都有些凌乱。
不多时,刘妈妈领着艼青过来了,艼青一副女使打扮,首饰妆容都不显山漏水,但细看之下,自有一番准备之意。刘妈妈脸色有些慌张,但艼青却很平静,甚至隐隐有些按耐不住,呼吸有些粗重。
艼青垂首恭立,请了王氏的安,王氏点点头,眉眼含笑,很是慈爱的模样,道:“我对你有些印象,小时候扎着两个小角,红头绳很是活泼,干活多少年了。”
艼青笑道:“大夫人不必同我说这些,能记住我是我的福气,我开始接手已经十年,从五岁起就跟在公子身边了。”
王氏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耽误你,可有什么着意的,我也好替你做主,你跟别人可不一样,到底尊贵些。”
艼青听见这话,连忙跪下,道:“大夫人不敢,我只是个下人,您这样说才真是折杀我了。”
王氏敛起了脸上的笑颜,拿起茶杯看了看杯壁的浮沫,不紧不慢道:“得亏你还记得。”
“大夫人,艼青她还小,年纪轻心思活泛,难免有个错处,我,我这就把她带下去好好教她。”刘妈妈也趴在地上,六神无主,头上流下虚汗,旁人看了也不免心酸起来。
“慢着,虽说父母之命,好得现在也讲究子女的心意,也要问过艼青丫头才好啊。”刘妈妈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只期盼着女儿别说什么胡话。
只听艼青道:“小人什么也不想,只想跟在公子身边伺候一辈子。”
刘妈妈闻言早已心如死灰,跪在地上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王氏闻言冷哼一声,向椅背靠过去,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了。“你现在可是一等丫鬟,敬儿到现在还没娶正妻,跟了他可只能降到通房丫头了,你当真愿意。”
“小人愿意。”艼青由于跪在地上说话,声音闷闷的,“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陪在公子身边,我与公子可是自小的情分在了,多一人在他身边照顾着他也好,再说——我也方便给大夫人带些信儿,免得公子犯了什么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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