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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贪生怕死的deserter(中)

“下午都打起精神来,三点半开会,还没吃饭的过来,这里有些饺子。”楚竹拎着几盒热腾腾的饺子走进刑侦办公室。

顾副队一听有吃的,从密密麻麻的文件堆里挣扎出来,看到那卖相参差不齐的饺子又缩回了文件堆里:“哥,是你的厨艺短短几天之内退步了二十年的功力还是你想药死我......让我还钱大可以直说。”说着从鼠标垫底下薅出20块钱。

楚竹边说,边抽走顾副手中的20块钱:“馅是我调的,饺子是沈法医包的,毒不死。毒死了找沈法医负责,他给你采取应急措施。你不想吃,我还舍不......”

“咚咚咚!”楚竹还没说完,刑侦办公室的门被人轻敲“这边不负责做应急医疗处理,建议直接殡葬一条龙。”

狠还是沈清湘狠......

倚靠在刑侦办公室门口的沈清湘又低头思索了一下:“锅上,厨具上,饭盒上应该都还能提取到楚队的指纹。我唯一碰过的只有饺子皮,但是因为饺子入过水,应该提取不到我的指纹。如果饺子有毒理论上可以定罪......”

听到这里,楚竹连忙喊停:“停停停停停!沈法医,收了你的神通吧!”估计再不喊停,沈清湘真的会拿出毒物注射到饺子里,然后当所有人眼瞎,现场给楚竹定罪。

如果这就是背后吐槽人还被当事人当场发现所要承受的尴尬和罪名,楚竹当即想重新投胎,做个哑巴。

算了,按楚竹的性子,就算是个哑巴也不耽误他打字聊八卦。

最后还是在一旁看乐子的小艾为楚竹解围:“沈老师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沈清湘看了看表,然后对着楚竹说:“我等一下要去解剖室,如果有什么需要技术支持在隔壁找狄玖就行。我工作时候不一定能看到手机里的消息。如果狄玖搞不定的让他来解剖室找我。”

“......好。”

深藏功与名的小艾躲在角落拿着手机。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中午饭吃了吗?刚才楚队拿来几盒饺子,要不我给你拿一盒?

【狄小玖】:芹菜豆干猪肉馅的?

小艾看到信息,伸手拐走一盒饺子尝了尝。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嗯,你怎么知道?

【狄小玖】:那盒你自己留着吃吧,刚才沈老师也拿来两盒给我。你也没吃饭吧?刑侦那边人多,要是你不够吃,我这里还有。楚队手艺挺好的,替我谢谢楚队!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好,你继续忙吧。

【狄小玖】:好。

看见狄玖回完信息,小艾在自己的零食堆里翻找了一会儿。

旁边的同期实习生姚栀伸头看了看:“哟!又给你的小学弟送温暖?”

姚栀是个长相青涩的男生,留着长发。因为生得秀气,以至于楚竹见到他的第一印象是——这‘女孩子’长得挺高。

他和池艾打小就在一个院里长大,是发小也是同级生,自然也听说过狄玖,他们班的那群女生就常常拉着他到操场上看狄玖打篮球。

他长得好,个子高,专业成绩也次次排在年级前面,对所有人都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这样优秀的人很难不被人喜欢。

“当然不是,我是去‘贿赂’上级领导的。”说着便忍痛割舍一瓶可乐跑到队长办公室里。

楚竹也不是什么过分正经的人,办公室的门时常开着,“欢迎”同事蹭水蹭饭蹭空调。

“楚哥,你那个饺子馅怎么调的啊?我觉得挺好吃的,想下次自己试试。”小艾把可乐放在楚竹的办公桌上一脸谄媚样。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楚竹直接写了个配料表给小艾。

“谢谢楚哥!狄玖让我帮他带一句谢谢,饺子很好吃!”小艾仿佛拿到了什么祖传秘籍似的,蹦跶着出了队长办公室。

姚栀见状,蹭到他旁边问:“到底什么东西啊?”

“你真的想知道?”池艾故作神秘地凑到姚栀耳边。

姚栀的兴趣就这么被点起了,虽然稍作迟疑但还是站在那里点了点头。

“好,那我跟你说——我去找楚哥问,如何找到对象。”

“那能行吗?楚哥那么直......这问题你还不如来找我。”说着撩弄了一下长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小艾白了他一眼:“你就得了吧,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们都是把你当姐妹处的,充其量也就是个妇女之友。”说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怎么,你嫌弃我?池艾,咱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呢?”姚栀开玩笑道。

小艾一把拍开他快挽上来的手:“没看见我现在那么虔诚吗?”

“怎么?楚哥教你找对象靠拜佛?”

“不是,我是想求随便哪个天神行行好,赶紧把你这个祸害收走。”

姚栀笑了笑:“你这是嫉妒我的美貌......顾队好!”

顾小北拿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过来:“你们两个有空吗?那天在市局门口伤人的女孩找到了,你们两个去她的学校找她聊聊。”

池艾和姚栀立即领命,去到了女孩所就读的清溪二中门口。

骄阳正好,学校教学区建在山坡上,校门在山脚。学校绿化很好,走向教学楼的坡道两旁都栽种着树和花朵。两个半大的小伙子穿着休闲的衣装,看起来也还是学生模样,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没有拦下他们。

池艾正愁着找不到路,就听见一声吼从背后响起:“那边那个男生女生在校门口鬼鬼祟祟干嘛呢?这个点不能私出校门,还不穿校服!”

男生......女生?

姚栀以“浪子”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个中年秃头的男人应该就是政教处主任。

“老师好,我是男的......”

姚栀话还没说完,政教处主任又吼道:“哪个班的?回去把头发剪了再回来。”说着就把姚栀推出了校门,美其名曰“经主任同意出校门”不是私出校门。

眼见主任下一个就要给姚栀“判刑”,小艾利落地拿出自己的警官证:“老师好,我们是警察,想来找一个学生。希望校方配合调查。”姚栀也从门口再次走进来向主任出示了工作证和监控截图。

图片中女孩的鸭舌帽已经摘掉,露出一抹笑容,正跨进校门。

主任将信将疑地盯着两个小伙子的工作证看了又看,池艾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他俩拿高仿玩具欺骗主任,五千字检讨,周一晨会“公开处刑”。

幸亏主任信了,带着他们找到了女孩的班主任。

女孩的班主任是个较年长的女人,从她那里他们了解到:女孩是个艺术生,家里也算是宠着她,不逼着她学习。在校人缘很好,兴趣爱好挺多的,但多少有点不务正业的意思。

从老师的嘴了解不到什么东西,很正常。

小艾决定先找女孩的朋友问一下。

没过多久,班主任找来一个怯怯的女生,说是那个女孩最好的朋友。

“不用紧张,我们就问一些关于金蔻的事。”姚栀歪着头,手随意地撑着脑袋靠在桌上,全然不见工作的严肃,长得好看的少年笑起来总是没来由地让人们放松警惕,更别说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

池艾示意老师离开一下,老师也没说什么,扭头回到了班级,应该是觉得自己班的这些学生惹不出什么大事。

坐在对面的女孩在姚栀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也逐渐放松警惕。

“她是个性格外向的人。自来熟,感觉跟谁都合得来,是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格。”

“那她最近有遇上什么事吗?或者认识什么人?”池艾问道。

“认识什么人?……在学校里应该没有,校外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确实有件事让她最近挺郁闷的。”

事?这说不定是个袭警的契机,但……应该不会有人没事找警察宣泄吧?

“能具体说说吗?”姚栀追问道。

女孩被拉开了话匣子,和聊八卦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就是因为社团里面的那些破事......我们俩同一个社团,刚开始还是她带着我去找社长加名字,报了名。她加入社团的时候就看上了社长。她就想着努力工作引起社长注意,当上下一届社长,争取更多可以和社长相处的机会。当然她也那么做了,社长也看到了她,他们两个有事没事就会在值班室里聊天,她每次聊完回教室脸上都如沐春风的。社长也觉得她是我们这一届里面做事最积极的。”

“然后呢?”池艾听着故事,给予适当的回应,是个不错的听众。

“接下来才是她消极的开始。她在社团里的竞选有个对手,那个人因为他和前社长有关系,所以提前加入了社团,也就是在高二的人里面混得更熟。更可悲的是她在竞选前还惹到了前任的副社长,当社长的机会就已经渺茫......唉,这些还是让她自己跟你们说吧。”聊着聊着下课铃就响了,女孩看了看表起身“现在正好快到她社团值班的时间了,不知道社长会不会过去,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

学校的食堂就在校门旁边,一楼是值班室,二楼三楼就是食堂。两个人跟着那个名叫宋棠的女孩沿着刚才去教学楼的小坡原路返回,不过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林荫下也多了许多欢声笑语。路上出现了明显的三级分化,教室在一楼的小高一成群结伴讨论着今天吃什么,还有女孩手挽手走地走过来和宋棠打招呼,问了一声:“糖糖,这是你的哥哥吗?”最后留下一句“好帅啊!”又拉上朋友笑着走远了。二楼的高二则是开启了百米竞速模式,试图与高一无法超越的地理优势做抗争。至于高三牲——完全没有去食堂的**,而且三楼根本没有抢饭权。不过,一起在教室里啃面包,吃泡面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的。

混在这样一群高中生里,池艾和桃栀也像是回到了大学里走过无数次的梧桐树林,步伐也变得轻快。三人到的很巧,还没走到值班室门口就听见女孩激烈的质问:“你说说他哪里比得上我,他会因为你一句‘金蔻,锁要换了’在周六下午三四点考完试后家都不赶着回,直接去校门口五金店买锁,借螺丝刀给它换上吗?他会因为你一句‘寒假有时间就来整理一下值班室’就在假期回来整理吗?这些都是我干的活!锁是我换的,就因为你说假期来整理,我年前来过一次,年后来过一次,他呢?”

男生沉默不语,金蔻的声音也逐渐冷静下来,但话里句句带刀:“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结果,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希望,跟我说‘你一定可以’,然后让我替你干活。我向你保证,我对社团的付出只会比学生会多得多,结果我得到了什么?......我觉得这个位置配不上我对社团的付出。”

金蔻可能还想再说什么,但男生被他的朋友拉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姚栀看清了男孩的长相,说不上好看,但是很白,属于不惊艳但耐看的那一类。金蔻的同桌说道:“他不善言谈,但之前和金蔻聊天的时候都会笑,笑起来憨憨的,如果不是今天这种情况,他人还是很好相处的。金蔻会说他像只企鹅。”

半个小时后,金蔻值完了班,小艾开始后悔接这一桩差事。一开始宋棠一直在安慰金蔻,然后他被迫听了一下午的高中暗恋史和满腔的委屈。

对面的女孩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刚开始真的很喜欢他,可能真的像宋棠说得那样,只不过是那天的太阳有意撮合一对陌路人吧......”

听到这句话,池艾突然想到大学篮球场里那个喜欢打篮球的学弟。他当时只是和同学路过,突然听见一群女孩子的尖叫,转头看过去对上了一个跃起的身影。太阳在男孩的侧后方,将男孩的脸混淆在明暗之间,眼神更深邃,汗珠更晶莹,嘴角那种“势在必得”的弧度恰到好处,小艾情不自禁按响了快门。

因为当时拿的是学校的相机,后来也不知道被谁发现了那张照片,火遍了校园论坛。

池艾就这样被正主找上了门。

可见阳光是个危险的因素,他时常释放让人迷离的情愫使人产生想要犯罪的**。

姚栀看出小艾心不在焉,悄悄戳了一下他,他回过神,女孩依旧在喋喋不休:“就因为她一个前副社吗?我一共就跟她说了两句话,一句‘同学,不是社员请不要进来。’她没有理我,一句‘同学,值班室里面不要吃东西。’就这两句话,她一个从来没有看过我工作的人,去社长那里投诉我,否定了我所有的工作成果......”

一开始女孩只是在诉苦,现在说着说着开始啜泣。

“哎哎哎!先别哭......要不这样,你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社长吧!能让你那么上心的人应该很优秀吧!”姚栀安慰着女孩,默默转移话题。

女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想,情绪慢慢平缓下来,忽然“噗呲”笑了一声。

“他不是个多么优秀的人,能看上他可能纯属于一种不知名的依赖性作祟。那时候刚开学,我人生地不熟的,那么多个社团来教室轮番介绍过来,我想不好选什么。这个时候我决定要选一个让我高中生活充实的社团,所以毅然决然地写下了报名表。招新的地方就在操场,各个社团围成个圈,他刚好坐在教学楼前,阳光直射下来,觉得他很白,很干净,穿着白净的校服漫不经心地斜靠在搬出来的椅子上。就是那么莫名其妙记住了他的样貌。”

阳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映在她的心里,复杂的情愫就此而起。

“我同桌因为和我赌气,错过了社团招新,然后想起社长跟我说过,第二天有开会。我就早早的带着她找到社长,问社长虽然过时间了,但能不能多加个名字?他笑着说,可以啊!”

“后来我没有选上,我同桌选上了,我们的值班室,非社员是不能进去的。那个时候我就时常期待我同桌值班的那天,那样我就可以有正当理由在值班室门口站着偷偷看学长。”

“只能站门口啊......挺心酸的。”池艾有些感慨。

“那个时候没有进入社团,觉得能看到他,能说上几句话都是值得的。最后进社团还是学生会里的一位学姐帮的忙......就在知道自己没进社团的那个星期挺郁闷的,因为招新的时候社长曾信誓旦旦说我可以进社团,我周末就悄悄加了他的□□,想找他聊天。他当时秒回我,说‘好,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到了叫你’当时已经做好被他敷衍的准备了,但他真的回我了‘我到了’‘怎么了?详细说说呗?’当时真的让我对他拉满好感度。他真的很温柔,让我产生了想要依赖的错觉。偶尔我会利用职务之便,在打分的时候偷偷甩掉一起的部员,去他们班找他的座位,然后往桌箱里塞一块巧克力......我也不知道那些巧克力会何去何从,问题不大,现在看来那些巧克力的归处只区别于是喂狗了还是喂垃圾桶了。我一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洗了脑,他说我能进社团结果进不了,他说我能当社长结果没当上,浪费了我一个寒假做的PPT。明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成天张嘴就跟我叭叭说大话,真晦气!”

女孩的情绪开始控制不住,她的傲气不允许一个男生那么消磨。

这时小艾突然醒悟,附在姚栀耳边问:“我们为什么花了一下午时间听她的感情史?”

姚栀翻了个白眼,你不想听早干嘛去了?

见他们不再予以回应了,女孩也渐渐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咳,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21号上午你在哪里?”池艾例行询问。

金蔻如实回答:“我在市局门口等一个叫沈清湘的法医。”

重点对了!池艾没想到女孩会主动说出来。

“为什么?”他继续追问道。

“有个男人让我给他送个东西。”

“那个男人他长得怎么样?”虽然这句话是常规寻问嫌疑人外貌特征,但从姚桅嘴里问出来总觉得哪哪不对。

池艾轻咳一声:“就是问一下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征,他说了些什么?”

“那天晚上放学我穿着校服走在路上,那个人拦住了我,让我帮忙把那个盒子给沈清湘,说是他的一位故人。他很高大概一米八往上走,很清瘦,。当时在路灯下,他人比我高,路灯从上方照下来,他的脸刚好在阴影里,我没看清他的脸,不过声音听起来像是二十多岁。”说着,女孩抬手,手指在半空悬了一下然后推了推眼镜“我能提供给你们的有用信息大概就那么多,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上课了。”说完也不等池艾多挽留,起身就往外走。

池艾和姚栀看出来金蔻不愿意配合,他们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样幕:

下课铃响起,女孩们背起书包走到学校大厅时就能看见一个长发帅哥的靓影,还有小姑娘悄悄放慢了步伐小小声议论着他到底是谁。

姚栀看见有两个女生向他这个地方指了指,他偏头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女孩们跑开了,留给他的背影只能让他看见她们泛红的耳根。

看见金蔻出来,姚栀上前两步递了张小纸条给她,旁边的女孩们又惊又喜,金蔻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姚栀装出一副纯情的模样,伸出手挠了挠头:“特意抛下同事来找你的,想认识认识你。”

女孩接过那张纸条,里面的一串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她淡淡道“我的电话号码应该在你们市局查查身份证号就能找到,就没必要留电话号码了。”

姚栀没想到她不吃这一套,又推了推手里的纸条:“你就收下吧,这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有事情可以联系我。”说完用手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放到耳朵边晃了晃,又笑着又塞了一瓶牛奶给女孩:“再见!”

回到车上,池艾看着姗姗来迟的姚栀,放下手机:“怎么样?电话号码给了吗?”

“给是给了,你确定她会打过来?我看她刚才的态度挺不耐烦的。”姚栀一边说着,一边替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就算你不相信狄玖,你也得承认他的专业成绩。你就算这个也不相信,你也要相信沈法医。”小艾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未熄灭的屏幕上有着几条信息。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重点那部分录音发给你了,你听听有没有什么问题。

五分钟后

【狄小玖】:听完了,那个女孩在说谎。一般情况下,人不会那么详细地解释一件事情。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怎么说?

【狄小玖】:学长,你觉得我室友长得怎么样?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记不清了,怎么?和这起案件有关?

【狄小玖】:同理。她不知道那个人长得怎么样,大可以直接说没看清,没必要去说什么路灯光影。

【狄小玖】:沈老师说的,从心理学角度上看,她是在极力掩饰谎言使得事情看起来更合理。

【狄小玖】:要么根本没有那个男人,要么就是她和男人商量好了对策。

【狄小玖】:你们现在在哪?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还在校门口。

【狄小玖】:回去一个人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她,不管用什么办法。

【狄小玖】:一定不要透露电话号码到底是谁的。

【学医救不了我自己】:好,我让姚栀去了。

两人回到局里时,帮沈凊湘送尸检报告的狄玖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而沈清湘本人写完尸检报告后就一直端坐在办公室里,嘴唇有些惨白,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冷漠三分,让人不自觉地觉得疏远。

狄玖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到他手边后又退开一步——这是对老师的敬重。

这个动作让沈清湘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他将手上的满分试卷放到了沈丞办公室的桌子上,又向后退开两步——这是敬畏。

他就这样子等着父亲的“检阅”。

沈丞会跟乳臭未干的他谈理想、谈现实、谈工作、谈抱负,这并不太像是平常父子的关系。而俞殊不一样,她可以在父亲训斥沈凊湘的时候跑进办公室里,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撒着娇,嚷着要吃小蛋糕。

沈丞把自己的女儿宠成小公主,却想着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只贪婪的豺狼。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心与心的距离,他和他父亲的距离谈不上亲情,甚至友情也算不上。他越是长大越是厌恶“继承人”这个名号,越是想逃离他的魔爪,刚具雏形的“豺狼”崽渐渐变成了一只不愿与人过多社交的孤狼。要么减少与人的接触,要么轻浮浪荡,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个体。但只有这样才不容易被人看穿,不会一举一动都容易成为别人的把柄......

在沈凊湘还处于回忆时,一只大手按上他的额头:“怎么回事?脸色比刚出解剖室还白。”

沈清湘拍开楚竹的手:“我没事,开会吧。”

专案组会议室里,楚竹先宣读了省厅命令,鉴于两起案件的杀人手法高度相似,所以决定并案侦查。由于案件仅在博雅市内发生,所以由楚竹担任专案组指挥长,省厅派下来的沈清湘担任副指挥长,这是上级对沈清湘能力的肯定。

刑侦二队负责支援本案和解决除本案以外的其他刑事案件。每件刑事案件都至关重要,不可能把所有精力全放在一个案件上面。

沈清湘坐在会议室里还是很恍惚,楚竹突然拍了一下他的手,将他的魂拉回会议室,沈清湘一个激灵反扣住楚竹的手:“到我了吗?”

楚竹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向下看。沈凊湘也随着楚竹的目光看去,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后,沈清湘讪讪放开手:“抱歉,有些走神。”

“看出来了,还没到你呢。”楚竹的手还没收回去反而是紧紧包裹住沈清湘的左手:“别抠你的手了,另一只手都见血了。”

沈清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左手上有块结痂已经被揭开,往外渗着血,罪魁祸“手”——在楚竹手里的右手指尖也都是血,指缝里还有些血痂。

“......谢谢提醒,能先放开我,让我消个毒吗?”沈凊湘试着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楚竹说着行,却没有放手,他起身对顾小北说:“我和沈法医先出去一下。”然后拉着沈清湘走到法医办公室。

他真心觉得这个纨绔小毛病挺多的,跟人说话喜欢时不时地推眼镜,吃饭时会挑食,开会时会撑着头在那里转笔玩,再不济就抠自己的手。

到办公室后,沈清湘熟练地从自己腰包里摸出一个小喷瓶,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揭开的伤口随意喷了两下,血混杂着酒精,半晶莹半浑浊的液体顺着沈清湘的手背向下流,还未流至指尖就被沈清湘擦去。

他似乎感受不到酒精对伤口带来的刺激。

冷漠惯了而已……

“你这个习惯多久了?能不能对自己好点,感染了怎么办?”楚竹看了看自己被精心包扎过的手,又看了看沈清湘那双在水龙头下冲洗的手。

沈清湘看着自己冲得发白的伤口,关了水龙头,又喷了一次酒精:“很小的时候就有的习惯。O型血,夏天蚊子多的时候就很招蚊子咬,咬完就痒,痒了就抠,恰好皮肤又薄,反复撕结痂导致组织增生......然后就成了这样。”沈清湘抬起双手给楚竹看。

楚竹这一次是认真看清了沈清湘的手。沈清湘手指节骨分明,皮肤白皙,整个手背甚至手臂都有新疤旧痕留下来的印记,特别是近期新伤因为色素的堆积,青一块紫一块的,更为扎眼。这些还仅仅只是沈凊湘露出来的地方所能看到的,那半挽的衣袖下不知道还藏了多少......

之前沈凊湘给他包扎的时候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沈凊湘右手上的痣,虎口上方手指关节处。包扎的时候沈凊湘的手背不一定能完全展现在楚竹眼前,但这一处关节是在整个过程中时刻吸引着楚竹的目光。

他曾听说过,右手上有痣的人是因为上辈子辜负了最爱他的人。

“也不是没想过要改,也不是没人劝过......不对,除了我父母之外,你是第一个劝我不要抠的人,但用处不大。沈丞曾经还拿过‘再抠就把你的手剁了’之类的玩笑话威胁过我,当然也没用。有几个结痂当然不全是坏处,抠破了喷点酒精,还能刺激一下神经,强打精神。”

沈清湘每次跟楚竹在一起都会不自觉的多说两句话。

处理完伤口后两人前后脚走进会议室,楚竹回到原位而沈清湘直接开始报告。

“死者管昊,性别男,年龄56岁,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与上一案死者曹迪情况类似,被剖腹后缝合。头发,眼球,舌头,牙齿,心脏,两根肋骨,左手无名指,右手的指甲和后背的皮肤组织被取走。与曹迪案的区别在于,管昊的尸体有头颅且两案中取走的皮肤组织位置和面积不同,但都是有纹身的皮肤。”

“从第一案中犯人的证词和犯人的日记本,证实了这是团体性犯罪。犯人家中找到了曹迪的头颅,而这一案中死者的头颅就没有缺失,我猜测这个团体里的每个人代表一个部位。因为‘头颅’被捕,所以死者的头颅就没有被取走。”

“所以我们现在所面对的还有......”沈清湘在白板上一一写下头发、眼、舌、牙、纹身、指甲、手指、心脏、肋骨,随后补上头颅。

他在‘头颅’的下方贴上了曹迪和董峰的基本信息。

“接下来我们至少要面对9个杀人犯。对于这一推论,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那个曾经被沈清湘怼过的女警员自顾自地说起来:“为什么头发可以算是一个部分,犯人如果要处理头颅,剃掉被害者的头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沈清湘笑了笑,伸手推了推眼镜,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白板笔,一副漫不经心样:“问得好,为什么头发可以算作一部分?我们发现曹迪的时候,她的头颅是已经被剃光了的,而管昊是被剃去了后脑勺的一部分头发,形状就像是拿起电动理发器随便剃了一刀。现在应该不流行‘田间小路’式的发型吧。”沈凊湘这么说着,顾小北也很配合地将那张照片投在了沈凊湘身后的一体机上“那部分显然是死后剃去的。大家说起长发可能想到‘假发’‘接发’,但说起短发好像就觉得没什么用途,凶手既然不需要这些头发,为什么多此一举?”沈清湘伸手在“头发”上画了个圈“显然是带着‘任务’。屠夫因为杀猪的习惯带走了‘头颅’,我们是否可以通过这样的推导,锁定目标?”

“死者死因是背部的多道利器伤,使死者在极端疼痛中休克,然后大出血死亡。解剖所造成的是死后伤,没有生活反应。我们在死者胸腹处发现了尸斑,那些尸斑因为大量出血而导致很淡。但我和楚队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是仰面朝上,尸斑应该沉积在背部,这证明死者死时是俯卧,死后多时才被解刨。然后是现场还原:死者开门后,转身朝里走的时候被袭击,应该是熟人作案。”

沈清湘说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边的楚竹直接抓紧了他的手。

沈清湘:“怎么了?”

楚竹很认真地说:“防止你再次发呆,然后抠自己。”

沈清湘摘下眼镜,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想让我戒?给个理由,再给个措施,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你这样的手,去解剖容易感染。”

“没说服力。我已经这样工作几年了,工作时还会戴一次性橡胶手套,入职体检报告显示我没有任何问题。”

“我不是来谈条件的,我是来威胁你的,在你没好全之前别想在我家吃到酱油等色素含量高的调味料炒的菜。”

沈凊湘低头思考了一下,没有酱油的酱油虾,没有酱油的油葱鱼,没有酱油的......这简直无法想象。明明家里有开饭店,现在却被人这样威胁。......算了,比起和那些服务生打交道的沈凊湘更乐意面对寡淡的饭菜和一个相处得来的人。

沈凊湘妥协了,无奈道:“……行吧,我尽量。”

在两人聊天之余,池艾已经做完了报告。沈清湘刚才只顾着想后路了,什么都没听进去没索性直接拿了池艾的笔记本。

“死者生前是个酒鬼,一醉就在家里拿妻子撒气。前妻被家暴至重伤,至今生活不能自理。她具有杀人动机,但没有杀人的能力。她20岁时,父母双亡,仅留下一个小她5岁的弟弟凌泯,她勤工俭学才勉强养活她自己和弟弟。如果是你的亲人被虐待,你会怎么做?”

“这种垃圾真是死.不.足.惜。”沈清湘一字一顿,眼神凌厉得像是恨不得将那个施暴者凌迟至死。

底下的人都默不作声。

沈凊湘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将犯人绳之以法。

“清湘,听得到吗?”楚竹拿着联络器。

“可以听清你那边的声音。”沈清湘此时就站在凌泯所打工的理发店门口:“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就向店内走去,而楚竹此时就在理发店对面临时租用的民宅里看着沈清湘的一举一动,听着沈清湘在店内交谈。原定计划是直接将凌泯带回局里问话的,但沈凊湘提议不要打草惊蛇,毕竟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他还有同伙。但这也是沈凊湘的推测,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他决定以身犯险,如果有危险他就要为自己买单。

“你好,请问凌泯师傅在吗?朋友介绍我来的。”

旁边正给顾客吹头的黄毛看了一眼沈清湘,转头往后屋喊了一嗓子:“小泯!有人找!”

一个清瘦的眼镜男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看黄毛:“谁找我?”

黄毛抬头用下巴示意他,沈清湘很自然地走上前:“你好,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理发的。”

“行,想怎么剪?”凌泯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沈清湘到二楼的洗头区域。

二楼洗发区域没有窗户,从楚竹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见沈清湘了。沈清湘趁他翻找毛巾的时候撩了一下散开的长发将耳麦取了下来。独自面对嫌疑人是十分危险的,现在他听不见耳麦里楚竹的指挥,楚竹看不见他,耳麦能传的声音也很弱。

沈清湘躺在洗发台上,感觉自己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毫无反抗力。听着水流的声音,沈清湘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楼上足够封闭,只要动静足够小就连同事都不一定能察觉到。如果被害人与凶手的力量悬殊,凶手根本不用考虑被害人会如何反抗就可以直接将人按进半人高的洗发台里溺死;如果凶手力气较小,可以用绳索勒住被害者的脖子然后躺倒,这样子躺在洗发台上的被害者将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是激情杀人那就不用考虑力量系数了,直接用花洒敲击被害人即可。

在这里激怒嫌疑人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最起码沈凊湘不会这么做。

楚竹听着不是十分清晰的水声在理发店对面焦急地等待了十多分钟后看见沈凊湘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楼上下来,安然无恙地回到他的视野里,暗暗松了口气。

沈凊湘下来的时候,那个黄毛已经进后屋休息里,店面里就只剩他和凌泯两人。

“是哪位顾客推荐您过来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寻常的问题,一来可以和顾客套近乎,二来满足满足一名手艺人的成就感和虚荣心。但是沈清湘的回答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我的那个朋友一般让我称呼他为——‘L’,不知道凌师傅有没有印象呢?”

凌泯翻找着梳子的手在空中滞留了一下,然后拿起一把老式的剃刀强装镇定,接着客套地说:“没怎么听过这个人,我们店里办会员一般用的都是真名,用代称的没几个。”随着说话的结束,剃刀也慢慢向沈清湘的喉咙靠近。

沈清湘见状倒也不慌乱,气定神闲地开口说道:“真的不知道吗?那为什么跟我说得那么详细?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市局特聘的心理顾问。”

这句话是在打压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言外之意是“我能看穿你。”

凌泯再没有说话,手上又施了一份力,沈清湘隐隐感觉到疼痛,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那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耳麦扔在一边,耳麦摔碎了,楚竹那里响起一阵忙音,忙音停止就再也听不见沈清湘的声音了,只能看见他所看重的人正被嫌疑人拿着剃刀抵住脖子。

沈清湘凝视着镜中凌泯的倒影说道:“这是我的诚意。”

凌泯的手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看来你默认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了。”沈清湘继续说着“你杀他只是想为你姐姐报仇对不对?他害得你姐姐生活不能自理却只是受了几年牢狱之灾,换做是我,我也不接受。”

“但是你的实力太弱,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所以你在等一个机会。机缘巧合之下,‘L’找到了你,对吗?”

男人的手在颤抖,刀子渐渐深入。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在乎我这一条人命,毕竟已经是第二案了吧?我还知道,你不敢杀我,你的本心是想报仇然后得到从轻发落的,所以只是选择取走头发对吗?”随着喉咙发声的震动,刀口越磨越深,已经隐隐有鲜血溢出,看得楚竹一阵揪心。

沈清湘的谈判也接近尾声:“如果你自首,还有机会。你姐姐的后续治疗费用和护理,我可以负责。”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

凌泯放下了剃刀,这时楚竹踹门而入,玻璃门“哐当”一声,险些震碎。

“举起手来,不许动!”

凌泯举起双手,手上的剃刀不知所踪:“我自首。”然后用只有沈清湘能听见的音量说:“那个人渣他该死,我不后悔。你能想象到那个男人打完她后,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厨房,然后用一壶刚烧开的热水,直接从她头上淋下来吗?我知道我不管怎么样,结局都不会太好。自首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她这一生真的太苦了。”

沈清湘点了点头,下一秒凌泯就被警员制服并戴上手铐,而沈清湘则是被楚竹一把拽起来拥入怀中,伤口处被盖上一条温热的毛巾。

在沈清湘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楚竹已经推开了他,没有丝毫温存。

下一秒就是楚竹劈头盖脸的训斥:

“都见血了!这就是你自己所谓的‘不会有事’吗!”

“耳麦说摔就摔,你知道我只能看到你被刀抵着脖子,但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不能完全知道你是否安全的时候多着急吗?”

沈清湘听不进去这些唠叨,以前他父亲对他要求很严苛,什么事情都说得简单明了,果断且不容置疑。他就像个没感情的小机器,不断去完成那些指令。

“本来就伤痕体质......唔”沈清湘听不下去了,伸手用温毛巾反捂住了楚竹的嘴。

沈清湘流出来的血大部分吸附在毛巾上,楚竹的鼻尖充斥着腥甜还带着沈清湘身上特有的清冷的香气。

沈凊湘满不在意地撩拨里一下发尾,发丝有意无意地轻扫过楚竹的脸:“免费洗了个头发,还不算太坏。”

“你!”这句话愣是给正发着火的楚队气笑了。

“我是伤员,也是功臣,楚队不表扬我反而来骂我,不陪我去喝酒,说不过去。”

伤口本身不严重,只是还有些往外溢血,楚竹又抓起沈清湘的手腕,将毛巾按了回去。

“伤口先回局里处理一下,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楚竹转过头往外走去,他摸不清自己对沈清湘的感情,刚开始只是觉得他只是个“非主流”且冷漠的同事,当初让他住进自己家也是理所当然的帮忙。慢慢的“沈清湘”这个名字在楚竹心里不断丰富:冷漠,倔强,有教养,家务废柴,自尊心,工作狂,“纨绔”,毒舌......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却有的时候比谁都冷静。

他发现有关沈清湘的事无巨细,他都记得清楚。

他刚才甚至想对那毛巾上的味道再贪婪些......

这里是殓言生兮,其实每一次更新都想写有话说,可是每一次都没有时间写太多,而且有时候更新片段会被吞。我的《灼心蛊》刚开始码文的时候就是兴致勃勃地写了好多,但是都被吞的差差不多了。

因为我属于经常性会改部分bug情节的作者,因为还是在校学生,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法医,部分内容请见谅,欢迎提出,我会及时修改的!

对了,友情提醒,发消息的昵称务必仔细代入手机的持有者,比如文字小艾发信息给狄玖,【学医救不了我自己】是小艾给自己的昵称,而手机对面的可能是持有者没改的昵称,有可能是持有者给对方的昵称。例:在沈清湘的手机上,他自己是【湘】,给狄玖的备注是【法医实习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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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贪生怕死的deserter(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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