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礼回房后,教育友思方才的不妥行为。
董伯问前院跪着的郑岸怎么办时,程行礼说:“他愿意跪就跪着吧,等天黑他就走了。别到前院去,省得惹他心烦。”
董伯颔首退下去做饭,友思看程行礼不舒服,就为他捏肩。
程行礼遭郑岸那么一摔,又有些头晕不适,用了点清淡的饭菜后就睡了。
等再次醒来,已是月挂朗空。程行礼下床喝水,听到前院有树声动静,以为进了贼,穿上衣裳拿刀推门而去。
清冷月色照在路上,程行礼转过门庭,却见郑岸还如午后模样的跪在原地,身形未移半分。
树声是猞猁爬在树上玩闹时发出的,程行礼呼吸一紧,说:“子时已过,世子怎么还没走?”
“你管我呢。”郑岸看向别处,冷冷答道。
程行礼对于郑岸的冷言冷言已毫不在意,放下刀,微笑着说:“夜里凉,起来吧。”
“腿麻了,起不来。”郑岸与站着的程行礼对视,语气也缓和了些。
程行礼心中无奈,走到郑岸面前,朝他伸出双手。
郑岸不情不愿地撑着程行礼的手起身,怎料跪上近六个时辰的腿顿时酸麻,不慎往前跌去。
程行礼只觉又是泰山千斤压来,下意识接住他往后倒去。
但郑岸迅速反应过来,扣住程行礼的腰,翻身一滚以身作垫子抱着程行礼,结结实实地平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程行礼从郑岸身上起来,想把他扶坐起。可郑岸却拦住他的手:“让我躺会儿。”
郑岸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程行礼。程行礼替他拍去身上灰尘,一脸茫然:“看我做什么?”
郑岸望月道:“好看才看啊,你不准别人看你啊?”
程行礼坐在郑岸边上,说道:“相貌本就是面天见人之物,怎会不让呢?”
郑岸低声笑了下,没说话。
树上的猞猁已跳下来守在树后睡熟了,过了片刻,郑岸问道:“今下午是不是摔痛你了?”
程行礼愣了下,诚实道:“没有。”
“你怎么什么都说没有?”郑岸看向程行礼,“如果真的痛了,就要说啊。”
程行礼哭笑不得:“说了,你会改吗?”
遭郑岸摔打也不是一次两次,程行礼已摸清他的五分性子,内里完全就是个痞子。
郑岸想了想,言语模糊:“看情况吧。”
“你很讨厌我?”郑岸觉得今晚这月亮不是特别亮,但很美,尤其是照在程行礼身上时。
程行礼沉默须臾,温柔道:“我没讨厌过你。”
风吹动了装满月光的树叶,郑岸听得那如清冷柔和的洛下音,心不由顿时跳快,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后,支开话题:“有东西吃吗?我饿了一下午。”
程行礼答道:“只有剩菜。”末了又说:“我去做给你新鲜的吧。”
“行军打仗时,我什么没吃过?”郑岸利落起身,活动了下手脚,一把拉起程行礼,揽过他的肩往前走说:“剩菜下了煮面可比生马肉好吃多了。”
人在自家院里跪了那么久,程行礼不好拒绝,可肩上那股力始终有点重,提醒道:“也好,只是能把手移开吗?”
郑岸反而搂紧他,懒散道:“怎么?不能碰?”
“你我授受不亲。”
“嘁!更亲密的地方我都碰过摸过呢。”
“……”
子时将过,厨房里。
程行礼拒绝了郑岸翻箱倒柜找食物的想法,把人推走后。见灶台上还剩了点炒好的羊肉,想来是董伯炒给友思结果没吃完的,便也不管郑岸嫌不嫌弃。直接烧水煮了一大锅汤饼,卧了两个鸡蛋,盖上剩余的羊肉,撒上葱花两颗胡椒,淋上热油。
刺啦声中,葱花和胡椒夹着羊肉的鲜香顿时被热猪油激发出来,羊肉肥而不腻,衬得那碗面条都无比鲜美。程行礼想起郑岸那日早晨的食量,又端了四个馒头,一碟腌的爽口清脆的菹菜。
院里树下,一张长食案。郑岸与程行礼相对而坐,除了郑岸的那堆菜,程行礼又找出从长安带的郢州富水酒喝着。
“你手艺不错啊。”郑岸拿着筷子惊讶道,“可以跟食肆的厨子比了。
程行礼:“世子谬赞。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挺好吃的。”郑岸吸溜着吃了两口面,看着酒盏,说:“你风寒没好,喝酒会加重的。”
“酒能暖身,喝上两盏这寒就褪了。”程行礼笑着噙了口酒,眉目温柔。
郑岸说不过程行礼,没好气道:“书呆子脑里装的果然都是歪理。”
“那天在金驼峰。”程行礼望月说道。
听此言郑岸瞬间紧张起来,他握着筷子凝视程行礼,双眼像是在期待什么不一样的温情回答。
“我遇见了元青。”
“怎么了?”郑岸严肃起来,别是元青说了些什么他幼时的趣事吧?毕竟这人早年也是刀口舔血,塞外翻着转的人,不会不知道郑厚礼的儿子是怎样的人。
程行礼淡淡道:“他为什么会杀你?”
郑岸喝了口酒,不太自然地说:“我怎么知道?”
程行礼想起那夜元青提起周萱时的异样,说:“我觉得他好像很在意你和周萱的关系,你跟他有仇吗?我怕他找到你未婚妻后,要挟你。”
郑岸以一种很惊奇的眼神看向程行礼,沉吟道:“真找到的话,对于我爹来说,这会是个好消息,但不会要挟我到我半分。”
程行礼诧异道:“她不是你未婚妻吗?”
“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你对她会有多少感情?”郑岸苦笑着反问,“而且……”他忽而注视着程行礼,嘴唇阖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摆手道:“日后真找到了再说吧。”
从未见过面,程行礼想起元青的话,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
“今朝有酒今朝醉。”郑岸挑眉看程行礼面前的酒盏,“日后再说吧,空等了这么多年,在等两年也没什么。就怕等着等着被人拐跑了,真要是个好男儿就算了,就怕萱娘看上个游手好闲的小白脸就死心塌地了。”
旁人未婚妻的事,程行礼不好插嘴,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倒了盏酒递给郑岸。郑岸也笑了下,接酒与程行礼碰盏一饮而尽。
那碗汤饼、馒头郑岸就着酒两口三口吃完,吃完后又默默地把碗洗了,地扫了才带着猞猁离开。期间他也没找程行礼说话,两人很是默契,没在提这两日的糟心事。
长于江南水乡的程行礼身子骨很硬朗,加之董伯顿顿熬的汤药补品,这小风寒两天便痊愈。
病好之后,冯恪两兄弟、史成邈等都来看过程行礼,冯恪两兄弟生性随意,领了个武将职衔在军中做事。
这日冯恪带着拓跋瑛前来看望程行礼,先是在院中放下山中猎到的山鸡与鹿等,后转进书房,说道:“这个啊,炖汤最好。知文你到时候,就放清水与羊肚进去,小火慢煨两个时辰,那汤鲜美无比。”
程行礼说:“谢十二郎好意。”
“没什么,鸡和鹿是拓跋打到的。”冯恪笑着说,“这军营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找我就好。”
程行礼送冯恪出去,回房时看拓跋瑛对着他方才看的书出神,说道:“前几日你教我的话,我还没学会几句呢。”
“说来惭愧,本来是邀你去打猎,可没想到一番事情发生,竟让你生病了。”拓跋瑛说,“怪我怪我。”
程行礼在案边坐下,倒茶递给拓跋瑛,说:“我现在都好了,别自责。何况,要是没有你,那大山林里,我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友思。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卿不应多思。”
“好,我不自责。况且找友思是我应该做的,你也别谢。”拓跋瑛笑着饮了一小口茶,“只可惜,那天在林中遇到的机关始终无解。郡王去了营州,少说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金驼峰的事,郑厚礼派人上去却在未找到元青,反而猎到了几头鹿。
而元青下在郑岸身上的寒情丝。程行礼查阅古籍文献只知此物来于靺鞨一族,中者若不与人交合,一个时辰之内必亡,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线索。
程行礼思索时,拓跋瑛又说:“知文,你要是在遇上七哥,不想搭理他就别搭理他,他要想打人的话,我去跟他打。”
外层官员看来,程行礼受风寒第二日,身为永州都督、北阳郡王的郑厚礼就亲自登门看望,而内里郑岸受罚跪的事,没外人知晓。
“我知道了,不过他是你七哥,你真跟他打起来,到底也是郡王为难。”程行礼说。
拓跋瑛笑道:“他是他,你是你。你在我心里,跟他是不一样的。”
听得这话,程行礼有些怪异,忽而一口茶水呛住自己,咳嗽起来。
“怎么呛到了?”拓跋瑛连忙给程行礼顺背,又递帕子过来擦水。
程行礼稍躲开拓跋瑛的手,说道:“没什么,茶喝急了。”
拓跋瑛也像是发觉了程行礼的躲闪动作,收回帕子和手,又笑着说:“是我冒犯了。今天还能学诗吗?”
“没有冒犯。”眼看拓跋瑛有心支开话题,对于喜爱诗书文学的程行礼来说,学诗最是能缓解气氛的,“当然,室韦话我还没多少呢。”
拓跋瑛眉目清朗,起身端茶附身一礼朝程行礼说:“请赐教。”
程行礼被他这礼节逗笑,起身回礼,说:“岂敢岂敢!应先请而先教才是。”
拓跋瑛眉尾止不住的笑意流进夏风里,彼时初阳正升。
而后半月,郑厚礼与冯平生不在,郑岸和元青也消停了未来也寻过程行礼。
程行礼便全心将精力付诸在永州的建设上,先是将永州的陈年账册全部梳理一遍,将官员与兵士俸禄一一核查,而后再将永州的水利、土地、学堂、互市走访,仔细调研和挖掘民众所需,并将永州城内多余的、不合理的赋税下令废掉。
在查彻多余赋税期间,程行礼通过学堂、公厨的开销查出史成邈在都督府上的贪污钱数。他将那些账册数目、与仆固雷书信往来以及结果整理好,差郑厚礼留给他的六名亲兵送往营州告知。
对于此种结果,史成邈懵然不知。
四月花开,互市集上,人声鼎沸。
程行礼牵着友思和拓跋瑛来这儿购置文房四宝,城东学堂修好后,他处理公文繁忙,无法兼顾孩子课业。
永州儒生不多,作为刺史,程行礼就将友思送去官学读书。
“这儿南来北往的货商多,什么样的文房四宝都有。”拓跋瑛说,“湖笔、徽墨、端砚、宣纸这些好的在这儿都能找到。”
程行礼见其南来北往货商都有,内里繁华比之长安的东西两市更是不让,内心对郑厚礼更是升起不少钦佩。
书肆里,程行礼买好几沓白纸和笔墨砚、镇纸等等,结账时怎料拓跋瑛抢在程行礼前头给的钱,惹得程行礼十分不好意思,想把钱还回去,拓跋瑛却抱起友思跑了。
一刻钟后,程行礼在卖馄饨的摊上找到了正在吃馄饨的两人。
程行礼先是结了馄饨钱,又拿出离开长安时好友袁亭宜藏在赠他书本里的金稞子,坐下说:“我给他买文房四宝,怎能让你结钱?”
“谁给钱不是一样的吗?还分什么你我?”拓跋瑛推回金稞子,又摸摸吃馄饨的友思脑袋,说:“再说了,友思要去上学堂了,我与他认识这么久,给晚辈买点礼物聊表心意也是正常。”
程行礼又把金稞子塞到拓跋瑛手里,蹙眉道:“可这太贵重了,表心意也不能这样。”
拓跋瑛剑眉一皱,牵过程行礼的手,把金稞子放入他掌心握住,以防程行礼在还给他,并从容道:“我这个诗书不通,汉字不识几个的长辈除了能给他花钱,还能给什么?”
程行礼又要拒绝时,拓跋瑛又说:“收下吧。就当这些日子我找你学字时的束脩了,你要真的还给我,那就是日后不想诚心教我了。”
这些日子,拓跋瑛会在程行礼不那么忙时才到程家来走动一二,学诗读书,多数来时还会帮董伯劈柴做事,弄得程行礼都实在怕他来了。
“我并非此意,只是实在过意不去。”程行礼欲言又止。
友思吃完馄饨,眼看父亲与人推搡的风度毛病又犯了,心知这两人不知要推搡到何时,于是拿起方才拓跋瑛给他买的驴打滚吃起来。
拓跋瑛是个爽快性子,见程行礼性情温吞,便直接道:“那就收下,别说其他的了,否则我都要气了。”
程行礼无奈只得起身理好衣袍,躬身叉手一礼,说:“劳拓跋贤弟破费了,日后拓跋若有难处,程某定倾力而为。”
拓跋瑛连忙站起扶正程行礼,笑着说:“养孩子破费乃是常情。”
文房四宝中最便宜的一沓白纸也要六十文,而六十文只得百张,若是遇上黄纸,那便是三文一张,古来读书人最费的便是纸。更莫说书籍之类,动辄百文钱。
吃完馄饨,友思又想吃市集不远吃食,程行礼知他脾胃只好带他去买。
但有拓跋瑛在,友思是吃完这个又想吃那个,程行礼想劝,却被拓跋瑛推回去,以致拓跋瑛带着友思买了一大堆糕点。
糕点吃完买完,程行礼念着因家中无浴房也无多少柴火烧热水,父子俩已有好几日未沐浴。所以一见澡堂,程行礼就又想给友思买两身衣服带去洗澡。
衣铺店中,博士拿了几件宝相花和莲花连珠纹的布匹出来,用官话说:“这可是两京里勋贵人家最喜欢的衣服样式,郎君你的小公子穿上,可就像神仙画里的福禄娃娃一样。”他看友思提着文房四宝,就又说:“书读好,衣裳料子穿好怕是会一举登科。”
程行礼不太懂这些,只是见这料子触手丝滑,想来夏天穿上应会透气舒适,就让博士给友思做几身衣服。
这时程行礼见柜上奉着一匹宝蓝色的联珠团花锦,他在长安数年,一眼就看出这锦缎乃是上乘物,想着怎么也得酬谢拓跋瑛为购文房四宝的钱,便问拓跋瑛:“这匹锦缎,拓跋觉得如何?”
拓跋瑛本在看友思量身,一听此话,就踱步至程行礼身边,寻目光看去,答道:“好看。知文穿上定是玉树临风。”
“我官袍都穿不过来,不必做衣。”程行礼说,“拓跋既觉此锦不错,那我赠你,以谢方才你购笔墨之情。”
拓跋瑛微微诧异,问:“你谢我?”
程行礼点头答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此锦确实颜色上乘,纹样轻巧富贵,配之拓跋,真乃有王谢子弟风范。”
“你觉得我穿这个会好看?”拓跋瑛眼神落到那匹宝蓝锦上。
程行礼道:“自然。”
博士量完友思,走过来开始做生气,笑着说:“郎君有眼光,这可是从长安来的锦缎,我这家店就这一匹。再配上我的手艺,那做出来的衣裳,可是跟天上仙子做的一样漂亮。”
拓跋瑛本想拒绝但又拗不过程行礼,就只得被博士拉去一旁量了身。程行礼买了三件成衣给董伯,想着要去洗澡,就给自己和友思买了件便宜的成衣换,趁拓跋瑛不注意时又问了博士拓跋瑛的身量,买了件稍富贵的成衣。
等算完,这几身衣服,程行礼就很爽快的给了出那颗一直送不出的金稞子。
等出了店铺,拓跋瑛不知为何还在愣神,程行礼问道:“拓跋,洗澡去吗?”
拓跋瑛看程行礼拿着衣服,眼神犹豫一瞬,点头同意了。
澡堂的隔间里,水雾氤氲。程行礼打着赤膊腰上围着浴袍,坐在水池边搓化皂荚给友思洗头,而友思坐在水池子里,玩一块毛巾。
“你还会给他洗头?”拓跋瑛褪去衣袍,赤|裸着胸膛,下身浸在池子里,凝视程家父子这一温情时刻。
程行礼笑道:“这养育孩子,自然什么都要会。交予旁人我也不放心,况且友思偶有顽劣,沐浴时因玩水得风寒得的次数也是有的。”
拓跋瑛拂了把水擦身,有所思道:“知文真是位好父亲,友思娘亲呢?”
程行礼舀水冲洗友思的发,默声须臾后说:“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几年就回来。”
这个答案拓跋瑛在父亲嘴里听到过,这个地方真的很远很远,远到文字所不能描述,时间也不只是几年,而是永远。
澡堂里一时有些安静,拓跋瑛知自己问错了话靠在池边不语,而程行礼也知自己的回答好像勾起了拓跋瑛的伤心事,正思索着如何开口。
友思洗完了头搓了澡,就划水到摆着吃食的池边玩去了。
池子有些大,友思一走,程行礼与拓跋瑛隔得距离就突然近了许多。
程行礼解了浴袍浸入水中并移进拓跋瑛,看友思离二人有些距离后,低声道:“友思可怜,父母早逝,只有一姐带着他乞讨为生。”
拓跋瑛听闻此言不免震惊,发现友思沉浸在美食中,没听见话后,也挪近程行礼,小声道:“那他姐呢?”
程行礼又说:“埋在长安□□陵。她去世前把友思托给我。”说起往事,他的声音不免怅然,“那时友思才两岁,不记事,所以我只跟他说,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问过他娘吗?”拓跋瑛侧头问程行礼。
程行礼淡笑:“问过,我也只说娘很爱你,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拓跋瑛眼神似是陷入无边旧事,深邃俊朗的眉眼泛起浓浓愁意。程行礼一手按在拓跋瑛肩上,说:“父母之身,没有不爱子女的,在一定境地下,有时谎言并不是欺瞒,而是避免孩子知晓后,一时悲伤。”
拓跋瑛注释着程行礼的面容,程行礼又道:“或许有一日友思也会知晓真相,但自私如我会想至少这孩子前面数年,都不会沉浸在伤痛里。”
“我不是圣人,自也有缺。”
“小时候我信阿爸的话,真以为阿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拓跋瑛将程行礼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拉至胸前握着,说:“在继母未进门前,阿爸还是爱我的。但继母来后,阿爸又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而我就是那多出来的一个。”
继母告诉我,阿妈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程行礼笑着握紧拓跋瑛的手,希望如此能开解到他,肯定说道:“有些人终归是要离开的,来来去去都是命数。但父母对你的爱不会减少,只是在蒙尘间不得见而已。往事已过,自要珍惜当下。”
拓跋瑛感受到程行礼手上的温度,忽而脸上一红,收回手拿毛巾擦身,忐忑道:“是。珍惜当下,自然要珍惜。”
两人就这般洗着,程行礼见拓跋瑛拿着毛巾擦背不免费力,就接过毛巾,说:“我帮你吧。”
“啊?!!!”拓跋瑛想转头阻止,却被程行礼推回头,他说:“别动。”
拓跋瑛虽长相英俊,眉目温和。但却生了副武人肌肉,穿衣时身型修长,宽肩窄腰,可脱了衣裳,只见肩背宽阔,麦色腹肌块块分明,胸肌壮硕漂亮。在此水雾的湿润下,几处带着刀疤箭伤的肌肉似被镀上一层烟光。
从前在长安官衙里的浴池,程行礼跟友好的同僚洗时,总会互相帮衬着洗一下。百姓盛沐浴之风,洗沐浴更是常事,对此帮人一把没多大意外。
尤其是程行礼手法轻柔,在长安的好友,都喜欢跟他一起洗。
“还挺舒服,知文还会这个啊?”拓跋瑛肌肉僵着,稍侧头问道。
程行礼抹开拓跋瑛的肌肉,笑着说:“以前在京时的好友都说我擦得舒服,或许是天生的吧。”
“郑九也这样说吗?”拓跋瑛放松了些,继而又问。
程行礼答道:“嗯。”
拓跋瑛怔了下,说:“你还跟他一起洗过?”
程行礼笑着说:“以前出去打猎时累了,满身大汗不好回城,就会寻个澡堂洗洗,不过他们不像你这样紧张。放松些,别绷着。”
拓跋瑛笑了声没说话,僵住的身体也在湿热布滑过肌肤时松缓下来。
热雾缓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是拓跋瑛问程行礼,他听闻的在长安时的趣事,程行礼也就挑好玩的回。
友思坐在池边吃东西,手里拿着本小图册看。
但就在此时,池边格开两个池子的屏风被倏的拉开。程行礼和拓跋瑛不约而同地看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戏谑刺耳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你俩感情还真好啊!”
程行礼蹙眉心想,郑岸怎么在这儿?
只见郑岸也是裸着胸膛,以食中二指半推开屏风一缝隙。
郑岸微上调的挑衅眼神不住打量给拓跋瑛擦背的程行礼,而程行礼眼神也不解地回望。
寒情丝的毒发时间就是一个时辰,前文的半个时辰是郑岸撒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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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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