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许久,终于拓跋瑛稍侧身遮住程行礼,淡淡道:“七哥怎么在这儿?”
郑岸道:“这儿又不是程使君一人包下来的,我不能出现吗?”
程行礼听出郑岸语气里的不快,微微一笑,说:“怎会。只是不想世子在此,有些意外。”
“意外的打扰到你们感情了?”郑岸目光冷了下来。
程行礼不解道:“什么感情?”
郑岸冷哼一声不答,拓跋瑛转身忙道:“七哥说笑呢。”
“也就你当个宝贝。”郑岸说。
程行礼道:“世子此话何意?”
“没什么!”拓跋瑛有些着急,“知文,在这儿许久了,不如我们先走吧。”
郑岸登时眼神闪过一丝紧张,手朝池边一招,立即有人影扑闪着离开了。
这时程行礼也想着好像是洗久了,也就答应。没等程行礼唤来友思,外池边就有人喊话:“参军,姜五说城东有人闹事,请你过去看看。”
拓跋瑛立即答道:“行,我马上去!”
旋即他转头对程行礼说:“走吧。”
程行礼颔首,岂料这时郑岸说:“欸——!程五,我爹来信,说有事。”
程行礼上池的步子停了,确认道:“郡王来信了?”
前几日他才发去营州的信,今日就有回了?
“当然了。”郑岸笑着看了眼拓跋瑛,说:“这样,拓跋你先走吧,我跟程五聊会儿政事。”
拓跋瑛看向程行礼,眼神像是询问,程行礼念着郑厚礼对史成邈的决断结果,说:“拓跋,你先回去。过两日我再去找你。”
“好。那我先走了,你不忙时我再来找你。”随即拓跋瑛小声补充道,“要是七哥言语冒犯,你别惯着他,先打了再说。”
程行礼听此笑笑,心想真打起来,他也打不过啊,两人对打他只有被揍的份。
“我买了干净的成衣在门口,你等会儿别忘了穿。”程行礼忽然想起买的衣服,忙跟拓跋瑛说。
拓跋瑛温和地笑了下,颔首说句了好就起身离池走了。
“他笑什么呢?”两人告别间,郑岸已渡水过来,目光从拓跋瑛的身影移到程行礼的脸庞。
郑岸靠的很近,说话时的呼吸都扑在程行礼耳边。程行礼歪头朝旁边移了些,看友思还在池边看书,未发觉什么异样后,答道:“我也不知,许是拓跋有高兴事吧。”
“程使君,你叫瑛弟就是拓跋拓跋的,怎么换成我就是世子?”郑岸靠回池边,似是烦恼地抓了两下辫子说,“半月不见,你我又生疏了?”
这大半月不见,程行礼确实对郑岸有些疏远,方才郑岸那疑似生怒的境地下他也唤不出表字,于是说:“怎会,只是外人面前,理当持重端方。”
“端方?”郑岸哂笑,“确实确实,程知文你呀,最是端方了。”
“郡王来信是何?”程行礼想起郑岸说的,郑厚礼的回信。
郑岸靠在池边,低声道:“你跟拓跋洗完了,我还没有呢。等我洗完再说吧。”
程行礼轻叹口气嗯了声,默默等着郑岸洗澡。
忽而,郑岸看向程行礼,随手扔了个池边的帕子过来,说:“你给我擦下背。”
程行礼一脸茫然地拿着毛巾,郑岸不耐烦地说:“怎么?你能给拓跋瑛洗,不能给我洗吗?”
想起上次因搓背而差点闹出的人命,程行礼怕郑岸一生气就又把谁按水里淹死,想着方才的话就说:“还请应淮兄转过去吧。”
许是澡堂里没什么人,澡池里,只有绸布擦过肌肤的声音,以及友思时不时发出的咀嚼和书页翻折声。
郑岸少年上战场,没少风吹日晒,肌肤如镀了层金黄蜜蜡。背部的肌肉线条极为漂亮,那漂亮下也有着不少刀枪箭伤,新旧交错的凸起伤痕为这汉子添了不少令人羡慕的沙场雄风。
程行礼也是习武之人,肌肉薄而匀称,不似郑岸那般健壮有力。
此身材曾在长安少年多英雄,胴臂竞相比雕青的少年人里算上乘。但程行礼其实最喜欢的是像郑岸那样充满力量感的身材,这样就不会觉得在金殿上跟那些武将吵钱开支时,于身形气势上低别人一头。
他也跟龙武军左郎将严子善请教过身材练法,可勤学苦练的半年过去,身材没多大变化。
程行礼脑中回溯着为户部郎官时得罪过的人,侧身时眼神无意间扫过郑岸。苍狼刺青绘于胸前,他想这刺青与郑岸本人狂放不羁的性格倒是般配,对于这种粗狂野性的身材程行礼少说不说有点羡慕。
郑岸突然道:“你是不是又偷偷色眯眯地看我呢?”
程行礼擦背的手一顿,心想难道自己在郑岸眼里是个登徒浪子吗?于是诚实道:“在看你,但没有色眯眯。”
“我才不信呢。”郑岸笑着说,“你也别羡慕我,其实你的身材也不错,有点好看。”
想努力干完活去看信的程行礼嗯了声,随口道:“哪里好看?”
郑岸打了个响指,笑着调戏他:“一身肉耐造,屁股还大,看上去就能生儿子。”
程行礼:“…………”
他本想说郑岸也大的,但深知这人的不要脸,只把努力轻轻地发泄在绸布上面。
“这段时间,你还挺忙的嘛。”郑岸轻咳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主动开口说。
程行礼面上没什么尴尬,云淡风轻地说:“你找我了?”
郑岸见这呆子永远都这样,阖眼笑道:“使君是大忙人,就算我找你也有别人在。”
“若是政事繁忙亦证明永州冗长事务不日将梳理清楚,这对百姓而言是好事。”程行礼说,“忙只是一时,就怕不忙。”
郑岸说:“说不过你,这段时间元青也没找过你?”
程行礼如实回答说没有,郑岸想了想,又说:“我想他应是又去杀人了。”
“郡王回信到底是何?”程行礼缴了最后一把毛巾,擦在郑岸背上。
纹路粗糙的毛巾擦过皮肉,几处刀疤略深的地方格外敏感,竟泛起痒来,这一下子弄得郑岸心里也痒,扭了两下身子,说:“在王府,随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程行礼说:“你没带着?”
“一接信我就来找你了。”郑岸声音大了起来,“谁知道你跟拓跋闲玩洗澡来了,所以我带它干嘛?!要是被人看到家书,被有心人告到长安我郑家要不要活了?”
“所以你是出来找我的?”程行礼想这事,亲兵来一趟就行了,郑岸为何要亲自出来,还藏在隔壁偷听他们讲话。
慢着!郑岸什么时候来的?他和拓跋瑛的对话,郑岸听到了多少?
郑岸动了动身子,也不管程行礼擦没擦完,上池穿衣,说:“对啊。所以程使君,还不快走?”
见程行礼欲言又止那样,郑岸吼道:“没偷听多少!谁想知道你儿子那点破事。快走!”
嘴上虽然骂着,可嘴角那抹弧度却掩盖不了他的高兴。
程行礼回神,叫来吃饱喝饱的友思,穿好衣服走了。
出了澡堂,郑岸看了程行礼好几眼,程行礼奇道:“应淮看什么呢?”
“看你和拓跋是不是穿的同匹料子。”郑岸漠然道。
程行礼疑惑道:“我为何会与他穿同匹料?”
郑岸冷哼一声,径直上马,盯着程行礼道:“先送你儿子回家,然后去王府议事。”
程行礼颔首答谢,抱着友思坐上郑岸亲兵牵来的马。回家路上程行礼给友思说自己有政务处理,让他先回家,自己晚些就回来。
友思很听话,点点头,拎着几大包衣服和文房四宝在巷口就下了马,程行礼见他被董伯接进家后才松了口气。
去北阳王府路上,郑岸说:“你儿子没事,我爹留下的人守着你家,你就放心吧。”
程行礼颔首,郑岸忍不住又说:“我也派了人看着,能有什么事?谁那么不想活了,敢在我的地盘闹事?”
程行礼心想确实,能在永州闹事的,除了郑岸也没谁。
郑岸打头前行,程行礼跟在他身后,想着朝廷里的错综复杂关系,可想着想着就发现,郑岸并没有带他回王府,而是像城南走。
程行礼收紧缰绳,看路线不对,忙说:“不是去王府吗?”
“啊?”郑岸失笑道,“程使君,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程行礼顿时目瞪口呆,想掉转马头离开时,郑岸却抓住他的缰绳,说:“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
程行礼微愠道:“你骗我!”
笑声吟吟的红楼楚馆前,郑岸道:“我带你来消遣,边听曲子边聊,谁骗你!”
遭郑岸强行拖走的程行礼进了城南一家名为仙君醉的酒肆红楼,一进去,郑岸就阔气一挥,三贯铜板一甩径直开了个雅间。
去雅间路上,郑岸挟住程行礼不让他逃。他本就身量高大,单手将程行礼搂捞在怀里,外人只见郑岸搂着个人却看不见是谁。
程行礼无奈道:“我说世子,此地你自己来就好,何必带着我?”
“就想带着你不行吗?”郑岸压低了声音凑在程行礼耳边说话,弄得程行礼歪头躲,郑岸笑道:“别说,你刚洗完澡,身上还挺香的。用什么洗的?赶明儿我也回去试试。”
程行礼:“……”
那不安分的手到处掐摸起来,要不是还在走路,程行礼真想一拳打飞郑岸。
郑岸顺着程行礼的头发,嗅了下说:“你头发也好滑好顺,用什么洗的?
程行礼指尖一绕,带回发丝顺在胸前,淡淡道:“家家户户都有普通的皂荚。”
两边倒退的雅间里多传出淫|靡的男欢女爱声,郑岸听得心里像是火烧一样,尤其是见到程行礼那俊美如玉的侧脸与修长白皙的脖颈,更是把他这个只开过一次荤的愣头青看得想入非非。
郑岸又是手贱地摸了把程行礼的脸,在对方说话前,笑嘻嘻道:“很香。”
说完他凑到程行礼颈间吸了一口,无比肯定道:“你真的很香哎,程知文。”
程行礼面无表情地推开郑岸,说:“你口水快流下来了。”
臭不要脸的郑岸难得要脸,见假母没有转过来看,摸了下唇角,嗔道:“你才流口水。”而后他问假母:“还有多久到?”
郑岸这种身份的人来这地方,必不能怠慢,假母带着他们上楼,对后面两人的谈话只当不知道,说:“快到了,世子别着急。”
上楼时,程行礼打开郑岸的手,从他怀里挣了出来。郑岸意犹未尽地搓了两下手,像是在回味方才的肌肤触感。
上楼后转角往前方雅间去时,程行礼蓦地被郑岸拉住,他回头不解,郑岸下颌稍抬让他往对面的房里看。程行礼以为是要事,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对面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透出两位赤条纠缠的人,依稀可见那是个身形壮硕的胡人男子抱着个背对他们,身形清瘦分不出男女的人滋滋亲嘴,怀里那人还不停在抖。
程行礼面上一红,把郑岸看得兴起的眼神遮住,低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怎么不好看了?”郑岸拿下程行礼的手,故意逗他,低声道:“亲嘴还不好看?上次在水车架上你不一直亲我吗?把我嘴巴皮都咬破了,那可是我第一次跟人亲嘴呢,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看得出你经常干这事。”
程行礼耳根愈发红了,想着他那次怎么可能把郑岸嘴巴咬破,稍有些慌乱地正色道:“没有!那只是……只是……”
他只是个半天都没只是出什么,郑岸笑意更加浓郁,说:“只是什么?”
“什么是你第一次跟人亲嘴?你以前还跟别的什么东西亲过吗?”程行礼忽然发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点,于是一本正经地问。
郑岸:“……”
这呆子居然发现了,郑岸当然不会承认这句话的漏洞是他七岁的时候跟狗玩。非要作的去闻狗嘴巴啥味儿,嘴巴一撅,那狗的嘴巴也撅了,一人一狗就亲到了。
年幼无知的郑岸大为震惊,忙把事情告诉了冯恪,冯恪跟他说不管什么只要亲到就会生小孩子的。果不其然一个月后,那狗生了一窝崽子,郑岸高兴的跟郑厚礼和魏慧说他当爹了,你们有孙子了当祖父祖母了,还让郑郁给狗娃子送礼,不然不让他的孩子们给郑郁养老送终。
气得郑厚礼和魏慧来了顿夫妻混合三天三夜毒打,打完后,郑郁还抱着小狗来看他,说:“哥,我把你最俊的一个儿子抱来看你了。”
于是这次郑岸顾左右而言它的跟程行礼吵着,心想一定不能让郑郁跟程行礼见面!
两人细细玩闹时,忽听见对面传来一两声欲仙|欲死的呻|吟,郑岸这个不要脸的赶忙探头去看,羞得程行礼拉走他,忙道:“非礼勿视!别看别看了!”
郑岸不以为意,专门回头看了眼,看见那背对他们的清瘦人被抱着走到窗边,也迷糊着转过脸来,顿时脸一黑离开,嗫喏:“还真不好看。”说着他扯了下程行礼,说:“你知道那是谁吗?”
“谁?”程行礼只见到了那胡人男子,他怀里那个倒未看清。
郑岸在跨进门前,在程行礼耳边说:“史成邈。”
程行礼:“……”
“想不到他喜欢那样的,”郑岸说,“难怪一直不娶媳妇儿,敢情他是那个媳妇儿。”
雅间陈设多为胡风,质朴清雅。
假母仔细扫视二人后,用官话问:“世子这次是听曲儿还是喝酒?”
郑岸大马金刀的往榻上一坐,朝程行礼问:“你听曲子还是喝酒?”
“我不善酒,听曲吧。”程行礼整衣危坐着,方才在外面胡闹的那点心也沉了下来。
郑岸挑眉一笑:“那就荥阳土窖春与琥珀朝云先来三坛,曲子嘛,柘枝、胡璇,有什么好听好看的都来点。”
假母说:“要人斟酒吗?”
程行礼忙道:“不用了。”
“不叫人,你给我倒啊?”郑岸看着程行礼想了想,说,“男女先各招五个吧,有什么其他吩咐我到时再传。”
假母让侍女给两人斟了酒,笑着应声退下。
两人独处雅间不比在外面风力流转时好,气氛不知怎的有些尴尬。
郑岸抿了口酒,说:“你风寒好了?”
“劳世子挂念,已经好了。”程行礼淡然一笑。
郑岸微笑着上身倾斜半越过案,凝视程行礼须臾,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方才在长街上,郑岸差点做出强抢民男的事来,进了这地方后又不要脸的挑拨人家,见程行礼还对他世子世子的,只以为这脸皮薄的生气了。
“没有。”程行礼闻到些许酒曲香从前方轻扑过来,垂眸避开郑岸的眼神。
郑岸笑了下,斜着坐回原位,倚靠在凭几上,随意道:“那你一口一个世子,搞得我像是以官压你一样。”
程行礼道:“应淮兄说笑了。”
“我从来都不说笑的。”郑岸道。
帷帐影下,程行礼耳垂微红,抿了口酒,心想自己今日是不是来错了?
本想问信的事,奈何郑岸一直左拐右拐的不上道,只说先喝酒,惹得程行礼无可奈何。
不多刻,郑岸招呼的场面就都陪了上来。柘枝舞姬于下首助兴,曲声响起,美人舞如花旋。
席间,郑岸不像在外面偷看别人那样随意,反而少言起来,视线像是放空之状的停在下方的柘枝舞姬身上。
而反观榻上另一侧,程行礼儒雅斯文,待人又温和,雅间内欢声四起。郑岸招来的男女陪程行礼喝酒说话,期间还玩起小把戏。
小把戏是个木玩偶,雕成人样,置于盘中,下端中心有尖,可左右摇晃,模样憨态可掬,一手前伸。
程行礼在长安时被袁亭宜带着玩过游戏,此物名叫劝酒胡。木偶人手指着谁,谁就要喝。
那些娘子、郎君不停推着这个小玩意,大多数时候都是程行礼被罚酒,有时也会指到旁边的郑岸,郑岸很配合的喝了,除此外鲜少说话。
舞曲换了一曲又一曲,郑岸点的酒也多数被玩酒令输了的程行礼喝下。
“使君,长安美吗?”期间一位娘子端着酒盏期待地朝程行礼问。
程行礼此时已有些喝多了,眼色稍迷离,撑案笑着说:“西京繁华,雕梁画栋,犹如天上境。”
“我听说那里什么人都有,还有昆仑来的奴婢。”一娘子朝身边的女伴说,后朝程行礼确认:“听说除却牙口浑身都是黑色,放在夜里都连影儿看不见。使君,是真的吗?”
“当然。还有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吐火罗人。”程行礼眉眼含笑着说,“聚万方来朝,日后诸位有幸去长安,亲眼见过,就知道会比我所描述的要壮观得多。”
“使君方才说自己出身江南,那你觉得江南好看还是永州好看?”期间一俊美如斯的胡人郎君笑着问道。
郑岸欲饮酒的手停顿须臾,微睨侧边慢送酒水入口,那放荡不久的心开始期待的一个答案。
程行礼默声片刻,摇头笑道:“二者皆美。实在不可比,不可比。”
“这酒胡又指着你了。”娘子指着劝酒胡说,立马倒了一海碗酒端给程行礼,“使君念首诗给我们听听。”
字正腔圆的洛下音他们永远听不腻,就像他们崇拜着汉人古老悠远的文化一般。
程行礼瞧着筹光交错间的俊美面孔,舞曲带着豪放的草原味道,他酒意上脸地接过酒碗,轻声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使君是想家了?”递酒的娘子看程行礼神色不对,担忧道。
那一海碗酒下去把本就晕乎的程行礼灌了个烂醉,他趴在案上,喃喃道:“不想。”
侑酒的人推了推程行礼,程行礼不为所动。
一郎君朝郑岸道:“世子,他醉了。”
“才喝多少就醉了。”郑岸道。
那少年答道:“这酒烈,他喝两坛才醉已是奇了。”
郑岸注视双颊红晕,不省人事的程行礼,玩意大起,说:“把他扶到床上去吧,你们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那几人愣了片刻,但给钱的发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两少年扶起醉如泥的程行礼进了内室。
郑岸一手倒酒,一手取下腰间钱袋倒了堆金锞子,说:“拿点散钱,走吧。”
侑酒的娘子、少年笑着答应,其中一面容俊秀的胡人少年笑着说:“世子里面那人怎么办?”
郑岸喝完酒放碗,沉思着看向那名少年,眼神犹如刀刃像是要一寸寸割开他的皮肉将里面看个究竟。
内室里面响起几声程行礼的拒绝声,郑岸笑了下朝那少年招手,少年本是跪坐着侑酒,见此笑着膝行到郑岸面前。
郑岸坐在茵褥上,加之身量比那少年高出些,他垂眸看他,气势上犹如一头死盯着猎物的贪狼。
郑岸目光深沉,神情严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少年知晓郑岸是个什么人,讪笑:“世子有什么吩咐吗?”
“喝了它。”郑岸随便拿了碗酒就往那少年嘴里灌。
酒烈,郑岸倒的又急,不一会儿那少年就猛地挣开桎梏,低头大声咳嗽起来。还没咳嗽完,郑岸就大力掐起少年下颌让他直视自己,少年眼尾泛红,眼眶湿润。
郑岸拧眉看他须臾,突然抽出腰间随身佩戴的短刀,手起刀落将少年腰带挑破,大手一拉,露出大半个瘦削白皙的肌肤。少年想把衣服拉起来,可又不敢,只死死攥紧衣服边缘。
活了二十三年,郑岸看过许多人赤身裸|体的样子,但没有一个能像那天记忆里那个一样,晃眼看去像是桃花开的颜色。眼前少年容貌虽俊秀,可眼睛里还是缺了点什么,郑岸对他剑眉深锁,想了片刻,才想起,像是看淡世间却仍报春风面的那种温和。
“我不要你们伺候,请走吧。”
“请不要脱我衣服。”
郑岸替少年拢起衣服,取下食指上的玉戒塞到他手里,起身长腿跨出人群,走向内室。
“都下去吧。”
前文郑厚礼想说的那件七岁事情,就是这件事。
小孩子的内心非常可爱的,有次过年我一个七八岁的亲戚家弟弟,把地上的气球捡起来,塞到衣服里,跟他妈妈说:“妈妈你看,我有小宝宝了,你马上要当奶奶了。”
他妈妈:“[化了][化了][化了][化了]。”
然后他:“[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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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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