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工作,每天都在工作。呃,我真讨厌我的工作。
看看这些奏疏,上面讲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呀。
臣监察御史王本固按。就近日关于处置倭贼王直一事,浙直总督胡宗宪主招降,赦其无罪,使其余部贼心稳重,进而徐徐缴擒。此言确有其理,然臣以为万不可以此议事。
一者,直为贼寇,浙江两广倭犯侵扰,其为罪魁祸首,违禁私通外藩,扰民虑国,气焰嚣张,其罪弥天。若轻易赦免,法治安在?国威安在?百姓安在?于寇,势必擒而正法,焉能姑息,纵其归巢,再酿祸患,使万众不得聊生,国家不得泰安?
二者,自王直被俘,至今已有数月,然胡大人屡屡上书,进京议事,言招降之策,前后奔走,极尽所能之事。臣愚,实难揣度其中玄机,纵总督清白之体,然王直乃贼寇,轻从招安,其间缘故,万望圣聪明断。
臣具言,每……后面就是些废话了。
翻译过来,王御史一定要汪先生死,并且还怀疑胡大人和汪先生串通。呃,好吧,不予评价。毕竟汪先生是倭寇,爱国无罪。
对此,我们的圣上大人是怎么回复的呢?
此事再议。
盖章。
臣浙直总督胡宗宪,上疏……这和刚才的内容是一个话题嘛,只不过观点相反。胡大人要保汪先生。
谕旨批示:此事再议。
盖章。
臣西南总督……请安的奏疏。没什么好看的,也没必要回复。没事写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浪费布料嘛。
盖章。
臣内阁大学士严嵩言事,金箓斋期吉日将近,臣有表上书,试作青词一篇,拙笔不足以书尽道妙玄真,谨以起抛砖引玉之效,万望……哦,是严老大人的奏疏。最近又要办道场了,写首青词,看看写得怎么样,圣上大人满不满意,满意的话,自然又是加官进爵喽。严老大人最近在朝中势力真的越来越惨淡了。现在,也只能使用这招杀手锏啦。我们的嘉靖皇帝最喜欢修仙类文学作品了,这篇青词呈上去,严老大人一定又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写得还挺不错的。不过严老大人,这真的是你自己创作的吗?找枪手可是不对的哦。万一哪天被发现了就惨啦。
唉,我也没有证据,算了吧。还是来看看读者评价吧。
卿所书青词,甚合朕意。朕观览全文,笔法之洒意,格局之紧凑,典故之妙用,无一不为人称道。朕素好参玄讲道,阅此文真心神爽意,豁然似灵光自现,天华开目。其中道理玄妙,实聪慧语录,读之心窍郁结顿开。会金箓斋期,此文尽可呈坛开录,祝奉上天,以光清明至臻大道。卿之心虑巧妙,实能为朕分忧,忠心肝胆,天地可鉴。特赐——我的天,这么多钱!比我一年的工资还高。
啧啧,无话可说。
盖章。
臣内阁大学士严嵩……怎么又是你啊?
哦,这篇是状告都御史王忬治军失机的,拜托,为幅画至于闹成这样吗。我画画得那么好,怎么就没人来抢呢?
御批:此事细查。看来刚才献的青词真的派上用场了。
盖章。
唉,到现在才盖了几卷,桌子上还堆了一堆呢,这工作真够累人的。我都有点讨厌这份工作了,不过,反正也干不了多少天啦,剩下的日子,还是认认真真上好班吧。
臣天津总兵——天津?
呃……
内容不看了,直接盖章吧,反正不管我的事。
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下一封下一封,快点把这堆东西处理了,我要去补个回笼觉。
今晚还想出去玩呢。
晚上,大概八点钟的样子,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皇宫内也点起了灯笼,内卫四处巡逻。最近京城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紧张的气氛笼罩整片城市,巡逻的力度也加大了。宫内人,无重要事务,不得擅自出宫。
司礼监隶属礼部,主要掌管玉玺,以及殿前随驾。在皇宫中有自己的府邸。现在,尚未到入睡的时间,一栋小楼,黑漆漆的一片,一盏灯也没有点起。一个女人,悄悄地从后门走出去,沿着宫中的边角,借黑夜的掩护,一步一步,静静地行到皇宫城墙下。
白天工作的圆领制服已经换下,她的身上是漆黑的衣服,同夜晚融为一体。她纵身,轻松地跳过高高的围墙,灵巧地躲避来往巡逻的卫士。一堵墙,两堵,三堵……动作轻柔,毫不费力,衣衫下摆随着气流飘动,长长的头发并未扎起,飘拂空中,两只袖子鼓起了风,如同乌鸦的翅膀。
她已经可以听见,墙外的市集上传来的喧闹嘈杂的声音,看见黑色围墙顶端,隐约传来的光线。那光,那声音,热闹的场合对她来说就像兴奋剂一样,刺激她的神经。她需要热闹,需要人群,需要一段放松,真正做自我的时间。
最后一堵墙,高高的,比之前的还要高。金色的屋檐上根本难以立足。她跑动,起跳,足尖一点,动作行云流水,越过障碍,悄无声息地落地。
呼,真是够累的,不过也没办法,最近晚上都不让出宫,只好翻墙了。
她轻轻喘息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他们已经回家,休息,准备迎接下一个白天。但是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来讲,现在,才是一天时间的开始。
她笑了起来,相信今晚会过得很愉快,必须如此。
花柳烟巷,灯火迷离。一家很特别的酒楼。
鸢娘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堂里,今天晚上来了很多人,但是独独只有自己到现在还闲着。她看着台上的演出,不时小酌一口杯中的清酒。她想,不会就这么无聊地度过今晚吧。
就在这时,她看到那个女人走进来了。独自一人,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全身漆黑的衣服,没有任何装饰,年轻,但是看不出岁数的脸庞并未化妆,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可爱。女人跟着酒保走到空桌前坐下。她主动地走过去,打招呼。
“晚上好啊。”她笑着,能看见熟人总是很开心的,“你又来了呀。”
“是啊,我又来了。”女人回答,嗓音细细糯糯的,腔调很奇怪。
“今晚喝什么?”
“和平时一样呗。”她微笑着说,“先点一壶吧。”
“又和平时一样啊?这酒就是你按成本卖到我们店里的,然后自己又按市价去卖,三倍的差价诶,你钱多得慌吗?”
“没有啦,我只是喜欢喝自己酿的酒嘛。”
“那自己在家喝就是啦。”
“没有这里热闹。”
倒也是。鸢娘想,反正顾客是上帝,这是你自己说的。她招招手,示意酒保过来。点了酒,又点了点心。她知道这女人并不吃点心,但常规操作,自己也可以吃。
酒很快就上来了。她给女人倒上一杯,再给自己也倒一杯。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的确是品质上乘的好酒,入口一点也不辣不涩,但是酒精在口腔中温温的口感却是一点不少,还带有很独特的味道,香气。一杯下去之后,她的面色开始微微发红,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更加迷离,这酒真的很容易醉,很容易把人迷住。
舞台上,一个女子正伴着玉笛声翩翩起舞,她看着那舞蹈,听着那悠扬的笛鸣,感觉和刚才比起来,精彩了很多,动人了许多,更加吸引自己了。她感觉自己正慢慢融入这一片场景中,因为酒的缘故。
“你喜欢这吗?”
她问,有点没话找话。
“喜欢。”
女人饮下酒,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两颊同样带着红晕,回答还是那么简短。
“喜欢,就常来啊。我也挺喜欢你的。”
“恐怕常来不起来了。”女人说话时面色平静,“今晚恐怕是最后一次来。”
“为什么?”
“因为……”
对方犹豫,组织话语,“你知道吗,最近,呃,我是说未来,可能,会发生些事情,就像……哎呀不能剧透……就是……”
鸢娘看着女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愿意说出来。难言之隐,恐怕就是这种情况。
“算了算了,没事。”女人干脆搪塞了过去,举起杯子。两人再次碰杯,就算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没事?”
“没。”
“那你以后真的不来了吗?”
“恐怕是的。”
她想了想,“不过,也不一定呢。再看吧。”
“好吧,没关系。”鸢娘看着她,“希望以后能再见到你。”
“我也希望呀。”她笑着,但是笑中带了些苦涩,“我真的希望。”
“那为什么不会再来了?”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饮酒。
“有事。”
没说什么事。
舞台上,女子的舞蹈结束,鞠躬,谢幕。另一场演出随即开始,琵琶弹唱。
那个女人开始注意演出。鸢娘在一边,不时转身,捕捉到她脸上的专注表情,这个女人的确很喜欢看演出,还有喝酒,还有这一切热闹繁华。但是,为什么她总是独自前来呢,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身边只有自己陪着,看起来很孤单的样子。她在笑,可是那笑容看起来也很落寞。
鸢娘这才发现,女人来了那么多回,她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还有平时工作,还有很多很多信息,她都不了解,就是这么神秘,这么孤独。看似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内心已经被筑起围墙,将所有人挡在墙外。
“喂,你叫什么呀?”她问,“你来那么多次,我还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好呢。”
“嗯……”女人的欣赏被打断,回头,“随便你呀,想叫什么都可以。”
“怎么随便啊?”她有些心烦,“跟我讲。”
“好吧。”对,女人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我姓苏。”
“那……叫你苏苏?”
“随便。”
“又随便呐?”
鸢娘看着眼前的人,感觉她真的很怪异。好像很多秘密都藏在心里不想多说似的,她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就叫你苏苏了,这名挺好听。”
女人没做赞同意思,但也没反对。于是鸢娘心里想就这么定了,就叫这人这个名字。
管她喜不喜欢。
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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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二章,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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