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楼鹤,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君舒月拍拍楼鹤的胳膊,试图让他的注意力回到她这边来,她的声音难掩激动,“看,有关古老集市的记载!”
但楼鹤似乎全然不觉,他一动不动,只望着门口那个垫着脚尖趴在柜台边缘的小童。“什么让你如此入迷?”君舒月的视线也因此落在了那小童身上。
“等等,那是小师弟?”君舒月也和楼鹤一样目不转睛了。
“一间最好的房,谢谢。”小童像个大人似的开口,“每日早餐可以不送,但午餐和晚餐一定要送。”
小童长相惹人喜爱,出手又极为阔绰,讲话更是彬彬有礼,客栈老板娘越看越喜欢,笑得合不拢嘴:“包您满意!”
亮闪闪的碎银子在柜台上排开一列,小童努力伸出手去够房门钥匙,在拿到后道了声谢。他向着二人走来,又路过了二人,并未做一点停留。
“小师弟!”
“渡云!”
见“渡云”就要上楼去了,二人齐声开口,声音急切。
走得不急不缓的小童停住脚步,转过身,那张脸分明就是孩童时期的渡云,但他却说:“是在喊我吗?可二位认错人了,我并非什么渡云,也不是什么师弟。”
可声音也几乎相差无几。
“真是抱歉啊,我们的小师弟早就去世了。”楼鹤苦笑道,“见你神似,我们便恍了神,打扰了。”
小童继续走,但这次是朝着二人的方向来了,他端坐在二人对面,手老老实实地放在桌面上:“那说明我们有缘,不是吗?”
君舒月心领神会,问道:“可否请教小阁下姓名?”
“莫归冥,我的名字是莫归冥。”莫归冥缓缓道,“我乃妙晓仙君的书童。”
二人皆是一言不发,用一种惊讶混合着失望的复杂情绪望着他。
惊讶是因为居然能遇见仙人的使者,失望则是因为他并非渡云,刚刚燃起的希望再度破灭。
“我刚刚说过,我们很有缘,那我能否听听你们和那位已经逝去的师弟的故事呢?”莫归冥歪头,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如,就从你们的初遇开始吧?”
“看着我,你们还能想起来多少?我对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相当感兴趣。”
二人本就对这张脸心怀愧疚又毫无戒备,再听此言,借着已有些模糊的记忆,拼凑起话语,开始讲述近二十年前的故事。
那一年冬天雪格外得大,纷纷扬扬落满了山头,一连几天都不得停歇,君照野早几个月前就下山云游去了,并声称此番归来一定会带个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回来,二人听惯了此话,并未当真。
因无人看管练功,二人皆放松了练功的心思,不过准确来说,楼鹤还要早上一个星期。
玩雪不比练功有意思的多!
君照野的专属信鸽在天空盘旋,见到了君舒月,一个俯冲下来落在了她的肩上。
“楼鹤,来看掌门的信!”
“啊,好嘞!”楼鹤丢下堆了一半的雪人,屁颠颠跟着君舒月进了大堂。
大堂的炉火烧得暖烘烘的,鸽子发出惬意的“咕咕”声,楼鹤一边用手摩挲着鸽子的脑袋,一边好奇询问,“师姐师姐,掌门说了什么呀?”
君舒月看着那封长长的信,慢慢提炼出中心语句:“掌门说,他后天回来……”
“啊?后天就回来!”楼鹤看起来不情不愿,“我还没玩够呢。”
“你来这里是为了玩的吗?”君舒月将信纸卷起,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楼鹤的脑袋,“还有,掌门这次回来会带个小师弟,据他描述,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哇,小师弟!”楼鹤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我终于不是最小的啦!”
尽管在信中君照野并未说回来的具体时间,只一个模糊的下午,但激动的二人早早吃过午饭就等候在那条上下山唯一的路那里了。
本来雪已经停了,但此刻又开始落了,白雪厚厚地覆盖了一层通往上山的路,天空阴沉沉,四周静悄悄。
楼鹤又是跺脚,又是搓手,当激动的心冷却下来后,他已经有些冷了。
“阿—嚏—”一声巨大的喷嚏骤然响起,惊飞了歇息在树上的鸟,接着委委屈屈的声音说,“师姐,我们回去好不好,我好冷,我们都等这么久了,掌门他还是没回来,他肯定在逗我们……”
“安静!”君舒月叉腰,“既然掌门已经在信中说好了,那定然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我真的好冷,要被冻成冰雕了!!”
“我怎么就不冷呢?真娇气。”君舒月乜斜了一眼一直嚷嚷着冷的楼鹤,“受不了就回家继承家产去啊,你家不是很有钱吗?”
“钱,钱又不是我的,现在是我爹的,长大后是我姐的。”被怼了一通的楼鹤看起来更委屈了 ,“而且师姐你不冷是因为你主修火系法啊,天生体温就比常人高。”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君舒月,发觉她抿着唇拧着眉,便十分知趣地闭了嘴。
见识到师姐发威的样子,楼鹤再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跺脚搓手的频率提高了,他频频张望那条路,期待早点看见掌门和小师弟。
君舒月要保持个师姐的样子,她身形挺立,抬着头看那条路,但许久不见来人,她便也有些泄气,眼睛去看雪地里打滚的兔子去了。
厚厚的白雪映衬的雪地里走来的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格外明显。
“哇,是掌门,掌门回来啦!”楼鹤眼尖,率先发现,他一声欢呼,立马跑去迎接,在雪地里冻了良久的腿有些麻木,还没跑出几步,楼鹤便跌倒在雪地里,半边身子埋进了雪里。
不多时,他又爬起,像条鱼一样滑到了掌门面前,君舒月在后面慢慢地走着,她不急,她是师姐,要矜持一点的。
小小的个子,披着大袭,白皙的小脸埋在绒毛中,只露出那双冷淡的琥珀色眼睛,睫毛长长,挂着冰晶,看上去像个安静的瓷娃娃。
楼鹤一个箭步冲过去,先是敷衍地和掌门问了声好,然后上下打量着那个小小的娃娃,咧嘴一笑:“你好,我是你师兄。”
又指着慢步走来的君舒月说:“那是我师姐,从今往后,就是我们共同的师姐了。”
瓷娃娃点头,目光还是淡淡漠然的。
“诶,给点反应呗。”见他不说话,自认为魅力无限外加有个师兄身份加持的楼鹤有点尴尬。
“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瓷娃娃直视着楼鹤,语气不似疑问而是质问。
“啊哈哈哈,好了,”君照野横在两人中间,“这是你们小师弟渡云。”
“哦,原来你叫渡云啊!”楼鹤将头歪过去看他,下一刻君照野就将他的脑袋又拍回去了。
“你们师弟啊,他有点特殊,他不是……”君照野想着措辞,如何将“非人”隐晦表达出来,“他是世间灵气所化,你们明白吗?”
“懂懂懂!”楼鹤接话,语气竟有些兴奋,“小师弟他不是人!对吧?”
渡云白了楼鹤一眼,但此人全然不觉,依旧抻着个脖子叽叽喳喳,“天呐,好厉害,居然不是人!那你这个躯体是自己长的吗?好神奇!”
“喂,少说两句。”君舒月扯了扯楼鹤的衣角,颇为尴尬地开口。
“啊哈哈哈,天这么冷,还在下雪,我们回去吧!”察觉到气氛不对,君照野笑呵呵开始和稀泥。
“嗯嗯嗯,我们快回去吧,我都快冻死了。”楼鹤似是想起自己已经被冻了半晌的事实,连忙开始抱怨起冷来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渡云的食指与中指微拢,掐了一个决,楼鹤踏出的下一步所踩上的不是松软的雪了,而是,滑溜溜的冰。
没有任何防备,和君舒月说说笑笑的楼鹤一脚踩上了冰,然后在君舒月惊恐的目光,君照野憋笑的神态,渡云满意的眼神下跌倒了,并顺着带坡度的路一路滚到了坡的尽头。
哟,速度真快。
君舒月立即脚底带火,一路融着雪来到了楼鹤身边,手忙脚乱扶起了楼鹤,他此时的模样狼狈极了,头发上是雪,衣领里是雪,鼻尖上还顶着一小坨雪。
楼鹤哇哇大哭:“呜,师弟坏,我不要和师弟好了!”
而当事人一脸不屑,君照野只好再次和稀泥:“啊呀,小鹤啊,你看你师弟他也不是故意的是吧……”
“他就是故意的!”楼鹤哀嚎,顺便哀怨地看了一眼渡云,渡云微微侧头,躲过了这道实际上没什么杀气的目光。
“啊呀哈哈,你师弟他心思纯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坏心思,所以啊,”君照野一改先前和稀泥般的语气,忽正色道,”所以这些作人的规则我们要好好教他啊。”
“心思纯净是这个意思吗?”楼鹤咕哝着,又瞧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渡云,察觉到这道目光的渡云也回看了一眼楼鹤,楼鹤倒是立即收回了探究的目光,语气迅速地开口,“如果教导他是我和师姐的职责的话,我愿意承担起来的,师姐呢?”他看向君舒月。
“我自然也是愿意的。”君舒月点头,作严肃状。
“那好吧,我也愿意承认你们是我的师姐和师兄。”渡云开口。
不是,这叫什么意思?还“也愿意承认”?委屈了是怎么的?楼鹤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直觉敏锐的君照野发现了他要发言的意图,抢先一步开口,“小鹤刚刚肯定摔疼了吧,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楼鹤立马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瞬间开心起来,忙点头道好。
君舒月看着一脸满足的楼鹤,轻笑道:“美得你,这下没有不高兴了吧?”
“我哪有不高兴?我一直开心的很!”楼鹤脸埋在掌门厚实的后背上,语气满是隐藏不住的兴奋。
“小家伙们,我此番可是给你们带了很多小玩意儿的哦!”君照野兴高采烈地说,“咱们可以过一个好年啦,我可是特地在除夕前赶回来的!”
“哇!好诶!”楼鹤高呼,很热烈地捧场,”那几天可以不用练功痛痛快快玩了!”
“过年了?我又可以长大一岁了?”君舒月也相当高兴地接过了这个话头。
只有渡云依旧安静的像个瓷娃娃,他不语,只低头走路,将脚下的雪踩得“咯吱咯吱”响。
“嘿,小师弟!”楼鹤出声唤他,”你应该还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吧?”
“不,我没有,我一个人也是没有的。”渡云相当简短地回应道,仿佛刚刚两人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发生。
“过年好有意思的,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楼鹤眉眼弯弯,开始憧憬。
“哦,好。”渡云点头,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
“我讲的不好,不过你经历过你就明白了。”楼鹤见不得他这个对什么都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继续补充说,但这次渡云没说话了。
接下来这段回去的路上陷入莫名的沉默,楼鹤多次想打破这份安静,但气氛实在不对,就此闭嘴。安静下来的楼鹤就这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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